半个时辰之后,隐十四身穿黑色锦袍,不仔细看,很难看出锦袍上纹着蟒纹,缓步穿过石道,走向石道尽头的那间暖房。
隐十四,四十多岁的年纪,他的额头很开阔,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嘴唇也很宽厚,看上去给人分外坚毅之感。
正班的隐者只有十二个,他和隐十三都是宴湖夫人从江南带来的,按照现在的话,是编外人员,后面加进去的,隐十三牺牲后,十三这个位置就没人了,而隐十四却做了二十年。
垂首凝立在一扇半开的大门前,他是男子,不能进入暖阁。
大门的后方传来绵软而悦心的声音:“你确定是真伤?”
“是。”隐十四回味了一下,明白夫人问的是池仇的伤,于是朗声回答道。
“池仇能追上简奇行?不是说那个简从号称简奇行,能日行千里吗?池仇怎么会追的上?”又一个问题抛了出来。
“日行千里也是江湖夸谈,据哨兵说,今日众将围攻之时,只有商迎客和简奇行动手,金煞在一旁并未出手,显然是穴道受制,难以用功,属下以为商迎客和简奇行并非劫狱同伴,而是劫持金煞,简奇行带着被点了穴道的金煞,就算再厉害,也有诸多不便,池仇骑马追上不难。”这些问题很难在信鸽的便条里体现,这也是宴谵夫妇要招回隐十四的原因。
“池仇什么品阶?”
“朣朦初境。”
“隐七都是朣朦中镜四品,与迤逦境武尊对掌,她都说难逃一死,池仇一个初境?”
隐十四隐约感觉出来了,夫人对他的判断的不信。
“那商迎客确实是厉害,不过我去的时候,池公子已经去追击简奇行了。商迎客在那之前与李远、刘与宗游斗多时,加上被我追击数里,他才追上池公子,已然气衰,如此情况下,能够发挥出六成算是不错了,况且池仇的伤势,属下探查的清楚,他并非初境,而是零境。”
“什么?零境?”宴谵也是练武的,还从未听过零境说法。
“常人练武,一旦破镜,用杯盖口诀,收拢氤氲气化为氤氲势,这种情形可以聚气到一品二品不成问题,可以大大缩短修炼时间,但在一封祖师发明杯盖口诀之前,或者不会此口诀的修炼者,无法聚拢破镜之时迸发的氤氲气,破镜即归零,就是零境。所谓零者,元始也,潜渊气海会自行化作一个如同蛋膜的屏障加以保护,称之为境膜,池仇潜渊气海不大,但充实饱满,又有元始境膜护体,只要他防御得当,是可以避祸的。”隐十四缓缓道来
这修炼的一些原委。
“境膜?”
“境膜是什么,属下也不是很清楚,自从杯盖口诀成型,天下武者皆求练功速度,零境之人极少,今日情形,属下用真气探查了一下池仇体内潜渊气海,属下大胆猜测,境膜可以使得潜渊气海不容易被打散,练功聚气虽慢点,但也能作为一定的防护作用,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就好像顺产的小孩和剖腹产的小孩,差不多的意思,顺产的小孩因为经历一番努力,往往比剖腹产的小孩更容易聚精会神。
练功也是如此,等到了朣朦四品,聚气充盈,氤氲势孕育而生之际,若是能够破膜而出,氤氲势更加劲道,当然其中劣势就是聚气会比较慢,而且作为大部分人一生只会破镜一两次,效果实在微乎其微。
宴谵夫妇互望一眼,“嗯,李远和刘与宗如何了?”宴谵追问道。
“李远无碍,刘与宗伤及左臂,需要调养。”
“金盔商迎客,你知道多少?”
“此人应该是金盔十二将的戌狗,绰号迎客。此人功夫嘛,属下未与他对掌,不敢乱言,但自认单打独斗,胜不了,最多自保。”
“有绰号?他曾在江湖上做过什么事?”
“据说此人,善于追踪,今日池仇先追简奇行和金煞,已经跑的很偏了。商迎客在急速之中,依然能够找到三人位置,说明他应该有一套追踪的方式,属下估计此人在金煞身上涂抹了特制的香粉。”隐十四定了定神,扬声说道:“江湖事迹倒是不多,据说五年前出没在锁夏一带,迎客不过是民间对戌狗的另外一种称呼。”
听到隐十四这话,宴谵夫妇甚为满意,所问问题一一道来。
隐卫中多是以数字替代,只有隐大隐三和隐十四是当时初建之时的老人,其他各个名号皆是替补隐卫。
“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你负责夫人侍卫,不可离。”宴谵说道。
“是!”山右哨营的警讯,隐十四也在外也看到了,心中猜测炙香女学出了大事,隐七和隐九作为夫人的身边的女将不得不去处理。
河间男女大防比较宽松,但女子出事,还是女将在侦讯会比较合适,隐七和隐九都是这方面的高手,比起丁飞烟来说,她们都是从小培养得隐者,实力更加强悍一些。
隐十四起身告退。
“看来这池仇不是奸细。”宴谵说道。
宴徐氏一直在轻轻揉捏太阳穴,睁开美目,眼中充满了好奇和不解的光晕,淡淡说道:“只能证明他
不是金盔。”
事实上,也只能是这样的判断。
“夫人觉得今夜之事到底,是葳澜嘛?”
“不好说,太古怪!”宴徐氏显得有些疲倦,有些倦怠的说道:“还是等下一步的消息吧。”
宴谵很想推演一番,自从太宰赵奇将兵图推演术带到五岳,诸侯武家都以此为乐,虽然是否正确还是看推演者的聪明才智,但它确实带来了一种新的变化,就是集众智而用。毕竟一个人的记忆和关注点都不同。
“先休息吧,妾身有些累了。”
额,宴谵知道宴徐氏若是说困,那绝对是真累了。
赶紧温柔的招来婢女,命其照应宴徐氏休息。
正当宴谵准备离开,宴徐氏躺在高贵清雅的香榻之上,温和的说道:“明日我去炙香,官人帮忙安排一下,妾身先睡了。”
“好!”
宴谵走出房间,进入书房,很快便有一人匆匆赶来。
“什么事?”
“回城君,苏公子已经安然登船了。”
“嗯,可有异常?”那人还未说话,宴谵便摆摆手:“也应该没事,隐二、隐三,在那里,我相信他们。”
隐八回复道:“各地隐组探查了一些不大好的动向。”
“哦?什么意思?”
“微山湖里各处水寨皆有异动。”
宴谵面色难看,水匪水寨,宴湖已经打击多年了,势力衰退不少,一些残余都被分割,不敢造次,隐八既然汇报各地水寨有异动,显然很不正常。
啪
宴谵一巴掌拍在桌上,阴沉的说道:“他们想动我的苏儿?”
隐八抬起头,不敢多言。
“是否有人串联?”宴谵问道。
“应该有,各地潜伏在水寨的探子汇报,皆是有人探营之后,各寨主才纷纷出水,但具体是谁,如何相貌,不知。”
“查,给我查清楚。”
“是,城君。”
“你亲自去,一定要找出那个联络人,我倒要看看,谁打我苏儿的主意?”宴谵像是被触及到了逆鳞,脸上露出狂怒之色,一字一顿的说道:“命水营出动,剿灭一切水匪,杀无赦。”
隐八拱手,领命而去。
“宴苏”这两个字,对于宴谵来说,意义非凡,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一封折子,目光如炬,继而产生一丝阴鸷之色,将那折子捏在手心之中,揉碎,掷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