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仇边想边分析道:“葳澜公国地位衰落的厉害,现在对宴湖来说,它只不过是名义上共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个公国,等于是摆在那里无用,搬开它又不合适,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它老老实实呆在那里,既不碍事,也别来扎眼,如此这般,才是最好。”池仇不免想到了西泷朝皇室的后裔,他们沙亭人能够占据关中,很大程度上依托了前泷朝几位降将的投诚,其中一位还要求保留西泷皇室,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件颇为为难的事情,跟宴谵遇到的情形差不多,甚至情况还好一点,毕竟西泷皇室的人或杀或留都是亭皇一句话的事情。
宴菟儿踟蹰了一下,问道:“所以就要让我去做公爵夫人,将他们安抚住?”她的心很不甘,情爱的事情她以前真没有想过,即便在才子满地的栖霞学宫,她依然安心读她的尸科,结果什么梦都没做,就浇下来这么大一盆凉水,真是里外冻了一个彻底。
想到凉水,宴菟儿也有些冷,她才发觉自己身上还有一个斗篷,池仇就显得有些单薄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冷吗?”
“有点。”
宴菟儿将斗篷支起,与池仇共享之,如此亲昵,池仇脸色微显僵硬,随即平和,问道:“这样不好吧。” .
宴菟儿忙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这里也没人来。”话虽这么说,还心中一羞,心道:都说这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和池大哥这般算是修了多少年了呢?
池仇发现宴菟儿脸色不对,大约猜到她也是小鹿乱撞,也不好点破。
只好讪讪的继续方才的话题:“你说这次是尔朱荏上门提亲?”
“可不是,他也真是没脸皮。”宴菟儿探了探身子,随手从旁边草丛抽出一根草,叼在嘴上,把那草根当作尔朱荏的脖颈一样,用她的小虎牙咬着。
“其实也未必。”池仇很想在她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编剧”的水平,可惜又怕出了岔子,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未必什么?”宴菟儿发现池仇脸色不对,奇道:“到底是啥,你倒是说呀。”
池仇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话就是出我口,入你耳,绝不可第三人知道。”
见池仇说的慎重,宴菟儿也警惕的从斗篷里伸出小脑袋四处张望,整个小公园寂静无声,并无旁人走动,于是催促道:“你快说。”
“宴湖做大,迟早也要取而代之,一般有两种办法,一种和亲,你嫁过去,你的子嗣就是未来的葳澜公爵,以后这葳澜宴湖就不分彼此了。另外就是武力。”
“不大会用武力吧,葳澜公国立国数百年,即便是三年前,索淮诸侯率军侵袭徐州,依然有不少诸侯出兵救援,葳澜公国的号召力可见一斑。”
“武力不大可能,那就只有和亲了,但和亲之事很怪,这种事情明显对宴湖有利,葳澜它突然提出来,是何居心?”池仇心中琢磨:“听说尔朱家现在当家的是尔朱荏的姐姐,叫啥来着?”
“尔朱苒苒。”说起这个人,宴菟儿就有点牙痒痒,此女乃是上一届的七花之一,十分聪明而且口才很好。尔朱公爵去世之后,此女成了摄政女爵,结交各路公侯游侠,甚至还多次涉足金陵,妄图取代宴湖成为鹿颂在河间的代理,只不过宴湖上下用颂律多年,又有宴徐氏把持大局,才没有让她的手,当初宴菟儿能够那么小就去鹿颂游学,除了她的喜好确实清奇之外,也未尝没有宴颂通好的意思。
当然,除此之外,宴菟儿长大之后也发觉“自己被利用”,跟宴谵夫妇有点青春叛逆也不无关系。
“对,尔朱苒苒。”池仇想到了雪貂对这位女爵的评语:常以色侍公侯,葳澜诸多封爵皆靠此维系,这是一个典型的交际花,虽然她的女爵不过是女勋爵的虚衔,但她实际掌控着葳澜这个怪兽般的公国:“必定是尔朱苒苒让尔朱荏向宴湖提亲,娶了你,对葳澜有什么好处呢?”
“那好处可就多了,像我这样的……呸,就不告诉你。”宴菟儿一笑,又像小兔子一样缩在了斗篷里。
池仇紧紧地盯着她,露出一个有点恶意的笑容,慢声细语地说道:“得,我知道你得好。”
“你知道啥?”
池仇被宴菟儿那娇嗔的模样弄得色心都要蹦出来了,费了好大劲才说道:“我知道啥,有些我当然知道,只是只能意会,难以言传呢。”
宴菟儿看见池仇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男女之间真的很难有真正的友谊,尤其是关系有所突破的男女,若不是中午宴菟儿拒婚,下午隐十四就被派去跟踪池仇,宴谵夫妇这份火眼金睛,雷厉风行的做派把池仇镇住了,说不定他还真想冒一次险,看看能不能做宴湖姑爷呢。
宴菟儿想起那次恶作剧脸红如霞。
一旁的池仇见了既欣慰也有点小酸,男人嘛,多少有点酸萝卜,从许多角度看,宴菟儿既没有县主的架子,又贴心,虽然性子看上去有点冷,骨子里却有种俏皮的魂。可惜太小了,而他现在在河
间还是两眼摸黑,他才不在这里当“贴心大哥哥”呢。
他也相当“赘婿”,可惜人家那家世,谁接纳你,坏了人家大事,说不定找隐卫给你一棒子,扎到麻袋里丢到微山湖里喂鱼都有可能,这种事情,在西域见得太多了,好多其他部落的好手,池仇相当欣赏,最后还不是得杀了以除后患,单靠苦口婆心,人格魅力,在部落生死存亡的选择下,根本不顶用。
想到自己可能被“喂王八”,池仇一个激灵,宴菟儿贴心的向他身子又拢了拢,两人以及手臂和手臂贴在一起了。
方才还将人家拒之千里,讲事实,摆道理,此时池仇哪能静下心来?
“你是不是后悔方才对我的说教了?”宴菟儿得意洋洋。
池仇咧了咧自己僵硬的脸,说道:“咱们走吧,这里好冷。”
“不行,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咱们边走边说吧,这都亥时三刻了。”
宴菟儿撅了撅,她跟池仇呆着很舒服,在他身边给她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作为小县主,回到宴湖当了女仵作,不久前任仵作老尤就离职了,丁掌旗对她敬畏有余,尊敬不足,她自己也晓得自己实践经验不足,又没人指点,直到池仇出现,当在小林子里手把手教她如何还原案件现场的时候,池仇在她身后的动作和造型,她一个大姑娘家如何会一点感知都没有?可她就是喜欢那种在她耳边教诲,指点的感觉,无关情 色,可能就是那时候池仇散发出来充满知识和老练,让她情窦初开吧。
“好吧。”宴菟儿缩了缩身子,与池仇分离,自己站定将斗篷整好,这样子像极了两人偷情之后,收拾残局。
收拾清楚,两人一路走,池仇也简单分析了一下,葳澜公国是姐姐当家,而这个姐姐是葳澜此时还能维系公国颜面的关键,她是靠她的“石榴裙外交”还是依靠她的智慧,起码葳澜公国在徐州以北薛城以南还有一大片实际掌控的领地,在加上一些飞地诸侯的支持,加上葳澜百年的储备,实力不在宴湖之下。
当然这些只不过是表面的数据,池仇自然看好新兴的宴湖,毕竟它代表着更为先进的律法,更为有效的军队管辖,但旧有的权贵不会甘心沦落,那么这次和亲就是尔朱苒苒的出招,权贵之间的和亲很简单,人的感情可以忽略不计,人的外貌也是可有可无,只有利益才是和亲的第一要素,那葳澜的利益诉求呢?
想到这里池仇恍然大悟,比起衰落中的葳澜公国,利益所在必定在宴湖这边。
尔朱苒苒肯定想着宴菟儿嫁过去的嫁妆带着什么,而宴谵夫妇早已把和亲运用的炉火纯青,又绝顶聪明,如何不晓得尔朱苒苒背后的盘算?
“我明白了,你父母答应这门婚事,无非是想看看葳澜尔朱后续到底要打什么牌。”池仇笑道。
“哦?”宴菟儿正腾云驾雾般胡思乱想,冷不丁池仇喊了一嗓子。“你是说我父母并没有想我嫁到葳澜?”
“应该是。”池仇笑道:“现在葳澜也好宴湖也罢,两家都对对方虎视眈眈,但谁也不好先动手,葳澜公国虽有大义,但实力不济,而宴湖这些年实力看涨,却还未必一击而中,那么尔朱苒苒既然出招了,城主大人自然得接招,而且得看看她到底想要什么,我所料不错的话,两家必定会对嫁妆或者聘礼展开谈判,而这个谈判可不是议亲那么简单,说不定谈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我一年半载之后也要嫁咯。”
“现在河间局势风云变幻,一年半载还指不定会是什么情况,说不定城主大人从葳澜的要求里发现了他们的软肋,进而掌控葳澜也说不定哦。”
“那样的话,是不是我就不用嫁了?”
“你呀,就只有嫁还是不嫁!”池仇看了看路,两人已经走到大街之上了,此时走来一队巡抚的兵卒,宴菟儿亮了亮像,那些士卒并不敢为难,此处不像内城,完全宵禁,只要有身份牌,说的清楚为何走动,并不会关押。
当然若是常人被逮到,会被这些士卒讹一顿酒钱,似乎也在所难免,所以外出走动的人极少。
池仇和宴菟儿一前一后地往湖边走去,那里是未来规划的权贵区,虽然现在还比较空旷,但是半岛的地狭之处有岗亭值守,几个巡防营的士兵正裹着冬衣缩在一起取暖。
池仇决定不进去了,站在远处跟宴菟儿道别。宴菟儿还是弄不清自己究竟是要嫁还是不嫁,不过听池仇方才那么一说,显然这事尔朱荏提出来了,父母作为葳澜公国的封臣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否则就蔑视主君了。
这些事情一时也说不清,宴菟儿还是觉得父母要把自己卖了,去取得宴湖的最大的好处,虽然不知道这份好处是什么,但肯定比宴菟儿重要。
“明天你记得去城衙一趟!”
“咦?那收据不是给了那个十四了吗?”
“那你作为诉主总得到场吧。”
“打官司呀?”池仇有些晕,一旦牵扯官司,这哪还脱得开身,
明天约好了还要去茶庵呢,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明天还要去城东茶庵呢。”
“城东茶庵,你去哪里做啥?”宴菟儿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又不需要你多长时间,他们犯的是税司衙门的规矩,在收税方面,宴湖一向严厉,你放心吧,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我可是约好了午时,人还是要守信的。”
“那行,你早点到,我到时候也去,实在不行让他们先放你去办事。”
“那只能这样了。”
宴菟儿告别池仇,阴沉沉的夜空似乎露出一点缝隙,月光就如同新月一般,只有那么弯弯一道,却依然洒在宴菟儿心尖儿上。
明早还要打官司,池仇是不会回界堂了,只好做了一回梁上君子,运了一口气,跳进了齐家院子,刚落地,四处皆黑,池仇顺势摸进了周容的房间,居然没有反锁,周娘子还真贴心。
也不点灯,池仇就将外衣解开,齐效妁家中也并不富裕,多了周容母女,被子却不足,池仇内衣倒是大部分没脱,算是御寒,黑暗中听着周容平稳的呼吸声,池仇也快速钻进被窝,有人暖床还真是好,池仇闻着女人的芳香,没想到还这么清幽淡雅。
想到这些日子周容对自己的侍候,池仇忍不住摸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哇,受男人滋润的女子就是不一样,皮肤变得吹弹可破,像个少女似的。
感觉周容稍微的颤了一下,但似乎是还在梦中,并没有挣扎。
池仇也没有把周容叫醒的想法,躺在被窝胡思乱想,这农村的治安就是个大问题,这家里没个男人,真是被人撬了门了,都不晓得该咋办。
想到这里,忍不住想将周容拢在怀里,又觉得黑灯瞎火的猛的弄醒人家,万一大叫咋办,那这一晚上还睡不睡?于是怜惜的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大手在那女子身上的要害轻轻哗啦了一下。
额,不对呀,这肌肤,这紧张的颤栗,这旁边不是周容?
池仇六识全开,双目在黑暗中隐约看到,天呀,是许轻儿。
许轻儿也是紧张的一颤,也感觉到了男人的手在她鸽乳上的动作。
方才的亲吻,带出来火热的呼吸吐在自己的脖子上很痒很痒,不过却不敢说话,也不敢睁眼,心里怕的要命。
“轻儿,怎么是你?”池仇大汗。
许轻儿紧咬嘴唇,半天憋出一句话:“我娘呢?”
“你娘不在这屋!”池仇警觉的坐了起来,难道有古怪?
“那她可能去齐阿姨屋了,齐阿姨睡不着,我娘帮她帮她按摩。”许轻儿小声说道:“你能不能把手拿开。”那声音都要哭出来了。
“哦!”
上次齐效妁被池仇按的睡着了,失眠症好了许多,周容得知之后主动请缨,每晚帮她按按。
再加上齐效妁家中的被子只有她和她闺女的,许轻儿今夜有些冷,周容也没料到池仇回来,就让她睡一个被窝,两人被子合在一起,就不那么冷了。
池仇缩回手,问道:“那你娘还会回来不?”
“不知道!”许轻儿心跳马上扑通扑通的加快了,羞涩的嘤咛了一声。
池仇很尴尬呀,现在去找周容,也不合适,可睡在这里只怕也不合适,自己外衣都脱了,身上的倦意油然而生,让他穿衣穿裤,起身冒着寒风回界堂,他是不乐意的。
“轻儿,你别怕,叔叔也是困了,要不我们俩就这么睡了成不。”池仇打商量的说道。
许轻儿哪敢应承,缩在被子里,身子紧张的几乎要蜷成一团了。
池仇嘴上说的轻巧,实际上他自己也难受的很,毕竟身边有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一想到某些特定的词汇,燥动的心哪能安静得下来。
不过池仇还是有底线的,见许轻儿只是害怕,并没有大喊大叫,试着转移话题,温和的问道:“轻儿,你最近都在干啥呢?”
“看书。”声音小的,若不是池仇六识全开,还真听不清楚。
也难怪,人家小姑娘在被窝里睡觉,突然爬进来一个壮汉,不吓得魂飞魄散就算不错了。
“读书好呀,以后当个小才女。”
“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不要做什么才女。”许轻儿弱弱的说。
“瞎说,这天下男子能做的事情比女的还少呢。”
“还少?”许轻儿问。
“起码男的不会生娃娃。”
噗嗤,许轻儿笑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池仇问道:“以后你娘就跟着我,你有意见吗?”
“我……我能有什么意见?”
“你把被子拿开一些,别盖着嘴,我都听不清楚。”
“我没意见,你对我娘好就行。”女孩子将被子掖在下巴处,满脸都是难为情的红晕,看起来更是温婉可爱、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