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确实为难了池仇,他自然懂得古人的“礼数”,若是“失礼”会让陈海大失面子,不欢而散是必然,说不定还因此结仇,其实这也不算是“古人”呆板,就算是放到现代,酒桌上一言不合的事情也层出不穷,何况人家开章台的,若是一个大户人家,你拒绝人家歌姬小妾侍寝,人家估计也不会多想,但此处是章台,免费让你欢乐一下,你还扭扭捏捏,就太说不过去了。
当然池仇若是说不喜欢玩“章台女”,只怕也不合适。
事实上池仇确实有这个念头,毕竟五岳大陆,这些青楼勾栏的老板的卫生概念经历贾东坡的号召后有所提高,但毕竟是鱼龙混杂之地,就算是前世,信息条件那般充沛,也只是藏污纳垢,疫病丛生之所。若是惹下一身风流果子,杨梅结毒,鱼口疮瘀,轻则破头烂鼻,重则因毒丧命,那池仇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当然,男人本性,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池仇在关中也曾领略勾栏北里的风采,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加之当时西亭一举入关,春风得意,也有点飘然装逼的想法,相中的哪个花魁头牌或者其他姿色少妇,必定等她天葵之后才宠幸,许多花魁,只得闭门谢客,专等自己身子爽利之后侍奉完“五王子”,才敢再度接客。
对于池仇来说,这样一来卫生,二来免得惹出太多是非,若干年后,民间冒出个私生子啥的。当然也是为了装逼,看着一些宾客如云的头牌,有钱不能赚,还得违心奉承自己,颇为有趣。
池仇一边装模作样打量前方几位姑娘,一边思索对策,见池仇不满意,陈海挥挥手,又上来一批。
见池仇还在犹豫,陈海真有些急了,嘴中嚷道:“这些女娘还不入兄弟法眼?你不会真的没逛过章台吧。”其实他虽然嗓门大了,倒是没有生气,他行走江湖,混迹市井已经多年,自然见过一些秀才文士,到了章台,扭扭捏捏,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只不过那些人一旦开了闸,从此之后留恋风尘,破家败财。
这类事情见得多了,倒是没有半点烦池仇的意思,虽然他想不通,在他眼中,池仇并不是一个文绉绉的秀士,情场应该丰富,于是又道:“再找些清丽的来。”
董娥娘点点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章台这种地方,除非撞大运,才会遇到哪些清倌人出阁,一般来说,流落此地的女娘,哪个没有凄惨的背景,要不是寡妇、要不是受辱被卖,再不济也是大户人家淘汰发卖的婢女,没有一技之长,只得流落此处为生。
天下青楼千千万,能养的起清倌人的不过寥寥数家,别的不说,像露水章台这种店面有三四十个女娘,场面就算比较大了,可成立不过数年,想自己培养点清倌人,也要时间培养不是?就算是雏儿一年能有两三个,就算是很不错了,更别说“名动天下”的清倌人出阁了,你若想遇到一次,那也是百分之一不到的机会。除非你长期注目这些章台的人员流动,日勤夜报,否则哪有这样的好事。
董娥娘心中也有些惆怅,若是前面几个头牌不跳槽,拿出来总会有一个让池仇满意,现在倒好,章台里的女娘确实有些青黄不接,手头捏着几个雏儿,年岁太小不到出阁的日子,即便到了,似乎拿来伺候池仇也有些不划算,毕竟这次没打算收池仇的费用,只是觉得此人可交,安排人伺候一下罢了。
池仇这边也为难,他此时自然明白陈海的心意,若是此时他非要找什么清倌人,显得太过矫情,若是自己花钱,就更显矫情,反倒让双方都不大好下台。适可而止的道理,池仇还是晓得的,心中暗暗决定,若是再上来的还算清丽,随意点一个就好,大不了真的听曲喝茶就是了。
艾苞儿坐在床沿,听着外屋一阵嘈杂的声音,这已经是第二波回来了。露水章台这几年发展,也有女娘几十人,外加女婢、婢女、小婢、嬷嬷等大大小小也有百来个,虽说这章台都是夜里灯火通明,莺莺燕燕,白日里哪有这番动静,平素都是安安静静的。
听到先前回来的女娘说道,今日的主顾是个俊俏的小伙子,一身皮肉,卖相极好,就算是今日没有抽筹,跟这么个俊歌儿共度一宿也是个美事,个个懊恼不好些打扮,不入池仇法眼。
一些子本不感兴趣的女娘也来了精气神,都开始描红打扮。
这艾苞儿的家在淮河邳州一带,离宴湖很远,从小就是个好动的主,爬墙上树,打架斗殴啥都沾边,跟沦落章台的其他女子一样,家里是极穷的,早早的打发到大户人家做小婢,结果到一家,主家必有灾祸,换了几家主人,最后没人敢收她了。家里没办法,几乎是半卖半送的给她找了一门亲,男方是个老鳏夫,结果还没进门,一向健壮的男人突然得了疫病,暴毙身亡。
其实这事不怨她,之后疫病就开始盛行了。因为这事,她黑寡妇名头就算坐实了。
艾苞儿见不得自己自己父亲在房里整天里是唉声叹气,娘亲抹泪,于是自己做主给自个说了个婆家,是个材哥佣兵团里断了手的退伍兵卒,自个拎着个包袱就跟着媒婆来了宴湖,还没进门,其实在材哥佣兵团里,女眷远多于男丁,即便你断手断脚,瞎眼没耳的,一般只要不伤着那要害,都会有女人倒贴,搭伙过日子呗,偏偏那人就是伤着要害了,于是在淮方找了个媒人,算把她诳来了,那男的对她还算不错,艾苞儿也不想回去,毕竟这里没人知道她底细,也没人叫她“黑寡妇”,日子过了几年不到,那男的终究还是死了,于是她也默认了,暗地里自己也骂自己是个“黑寡妇”。发誓不再嫁人,免得祸害人家。
话说回来,这材哥佣兵团的家眷,大多不是良家女子,很多也是男人们从勾栏里捞出来的姐儿,反正形形色色都有,论姿色、年纪都上不得台面。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会分为三六九等,露水章台的规格档次,顶尖的青楼还算不上,但也不是那种最低贱章台。
军眷中有生儿育女的,一般都脱籍从良,按照人口数分红,倒也能衣食无忧。一些没儿没女的寡妇就没那么命好了,分红仅够勉强为生,一些又重操旧业,材哥佣兵团也不禁,尽量予以方便。
这些人聚在一起,艾苞儿又不是啥也不懂的小丫头了,从小她长得就比同龄人大些,少不了被人占便宜,也成过婚,尤其是二婚那位,因为残缺,心里还扭曲,行为颇有些怪诞。
艾苞儿成了寡妇之后,没有子嗣,生活顿时拮据的很。身边那些女人都算是见多识广,常戏弄她,还有些怂恿,于是就进来了。
以她的姿色,身材落个二挡还是可以的,但是年岁和风雅就欠缺了,按理她这种年长寡妇,入门给个三等女娘直接就是接客的,章台哪会再投精力培养?董娥娘有心照顾,给她定了个二挡,对她进行一番调教,补一补歌舞、教一教谈吐。前些日子,几个一等的行首跳槽,董娥娘深感手头没几个自己人,总归不行,艾苞儿来了之后,轻轻松松诊治了几个挑她刺的女娘和嬷嬷,令董娥娘刮目相看,于是数月来,对她颇为严苛,希望她能够在几个二等女娘上调之后,她能成为二等的行首,帮她镇住底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