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叔,断了手的半条手臂扛着拐杖,将几人让至后院儿,叫出两个女婢,帮几个人收拾。
将张百顺引到一边,紧张地问道:“百顺,你怎么来了,最近不晓得怎么了,宴湖城了巡查的队伍又多又频,难不成你们惹事了?”
“不是我们。”张百顺也是刚入城,城防还是一如既往的宽松。入了城才觉得宴湖城氛围有些不对,他也有些犹豫:“按理不会是我们,二当家的没回去。”
“黑瞎子没回去?”张四叔也很诧异:“他走了好些天了。怎么就没回去呢?”
“他什么时候走的,当时啥情况?”
张四叔凝想了一下:“到没啥,那天他说事情谈成了,睡了一个大懒,说是办点私事,办完就直接回寨子,中午就走了。”
“他确切说谈成了?”
“是,谈成了。”
张百顺本以为是谈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又问道:“什么私事?”
张四叔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
这下张百顺犯难了,负责与线人沟通的只有黑瞎子,这方面他虽然对黑瞎子很不满,但也让他免于出入行走,所以他平常也乐的轻松,毕竟跟其他寨子的争斗一刻也不曾停止,他平素也不大会离开寨门。
黑瞎子失踪了,等同他的财神爷找不到了,这不是个好消息。
“他什么私事?你再好好想想?”张百顺晓得黑狭是沛城一带的小诸侯,他家的封地被宴湖城主没收了,这人不会去找城主报仇了,不至于呀,他都落魄这么多年了,在寨子里黑狭对宴湖最不满,但也没到不自量力非要报仇的地步,这点张百顺还是知道的。
“真不知道,你也晓得,黑狭这人跟我们不是一路的,尿不到一壶里,平常跟他说不上什么话。”
几个婢女将几人安顿在后院后,刚送了些简单地吃食。就有性急的喽啰将其中一人抱住,丢在床上,另外几个喽啰也快速吃喝完毕,抓起其他女婢,戏谑起来。
张四叔见惯不怪,这里的女婢都是买来的,生死契捏在张四叔手里,平常照顾张四叔起居,若是有人来也只能随侍,这种情况大户人家多的是,就算他们出去告发,也没有任何用处,毕竟她们并不是被抢来的。
听到女子的呼喊,张四叔倒是想起了什么:“他好像在街上遇到了什么人,我猜是个女子。”
“哦?”
“黑狭一向自是清高,这些女婢他从来不碰,只不过那一天,他好像也有点按捺不住,进屋销魂了一把。”张四叔分析道:“应该是在街上见到了一位让他心动的女人。”
“娘滴,又栽在女人手里。”张百顺暗骂道。
张百顺和张四叔又叨叨了一阵,没啥头绪,张四叔在宴湖,也能四处闲逛,但他手脚不便,平素也懒得出门,反正这院里养了五六个女婢,够他享用了,实在腻了,就把女婢一卖,又去街上买几个,只要不被官府抓个通匪的现行,他就是有钱的好色老财主,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黑狭是死是活,张百顺现在并不关心了,只要张四叔这里没有被查抄,说明黑狭并没有透露什么,关键是货该咋交呢?那位财神爷该如何重新接上线,这对他来说才是首要的大问题。
“对了,黑狭那天逍遥了一天,我也有些好奇,跟他多聊了几句。”
“说了啥?”
“他说他那财神爷厉害,宴湖新台都给他送了新台卡,等新台开业那天,他还会来,跟那位爷,去新台见见世面。”
张百顺虎躯一震:“他真这么说。”
“这还有假,我还恭维他一番呢,让他帮四叔也物色一个,赎一个出来,让四叔也尝尝滋味。”
“那种场子的货色,四叔还是少惦记,眼角高着呢,咱们这就算拽着她的生死契,她也未必留得住。”张百顺劝道。
“还不是做腿儿生意的,不行打几顿就老实了。”张四叔不以为然。
张百顺也不可置否,想想也觉得没啥,他现在大部分生意依靠私船贩运私煤,也能挣不少,就是想把生意做大些,用运河的官船帮忙贩卖,岂不是卖的更远?
他也将三四十了,追求的更多的是江湖地位,新台卡?张百顺也应该配的上。
宴湖堡
明亮、奢华的芸守阁的花厅中,莺莺燕燕云集。宴谵的大夫人和夫人宴徐氏、外加宴谵几个侍妾都在。服侍的大丫鬟也都立在各自主子的后面。
十几年下来,这些正妻、侍妾们早已相处习惯了,宴徐氏持家之道颇有手腕,大家算是日久见人心,不像起初那样心中膈应。
起码有一点,在场的众人非常认可宴徐氏的,宴谵再没有纳妾,她们现在最年轻也都三十多了,虽然都容颜不在,但没有年轻小妾争宠,她们此时心情都算不错。
主位上坐着的大夫人,穿着碧玉色的对襟褂子,头戴道簪,手里粘着佛珠,徐娘半老。
穿红着绿的宴谵侍妾们,按照古书,都是如夫人,也叫姨娘,河间随北地称呼,一般称作姨太太,这些子姨太太都是老姐妹了,笑着说着话。
原本大夫人求清净,晨昏定省都让她们去宴徐氏那里,宴徐氏却不愿乱了规矩,干
脆让大家晨昏定省一周一次,都聚在芸守阁。
诸位姨太太的大些的子女都谈婚论嫁了,宴徐氏也从不独断,在议亲之前便将她觉得合适宴湖适婚的青年男女聚在一起,让各位姨太太和她们子女自己挑,就算有些同时看中的,有些争抢,恩怨也落不到宴徐氏头上。
各位姨太太的子女婚姻过了几年,有些好的,也有些不好的,但大体都不算差,大家也就释然了。
众人喜欢聚在一起,聊聊天,比起其他大家族,宴家经常洋溢着喜气洋洋,颇为难得。
林子大了总归什么人都有,四姨太就属于心眼比较小的一个,她自己出身也高,七姓十宗她是比不上了,但是颍川荀家的名头也是不低的,这个家族是汉晋时期的主要士族之一,当时有“汝颍多奇士”之说,而荀氏则是颍川众多士族的代表之一。荀氏见于史籍记载者达一百多人,且在中央做文职高官的多,主要是一个士大夫官僚世家。荀氏的婚姻之家基本上属于高门大族,且与皇室联姻,绵延两晋,一直与皇室保持亲戚关系。
虽然东晋之后就衰落了,但在西唐东虞时期,颍川地理位置在洛阳之南,颍川聚居的各大家族,都备受两朝重视,加以分封,尽管是一些虚职,却重新提升了他们的地位。
熬过鲲鹏溟时代之后,这些大家族因为自身底蕴,重新回暖,比较著名的就是荀氏、陈氏、钟氏、韩氏。
荀家和钟家在后梁朝都又成为名门望重,荀家地位比起大夫人家,要高上许多,在宴徐氏没来的时候,她就喜欢跟大夫人叫板,因为她家的家世是当时所有人中最高的。
这宴徐氏是栖霞徐家的人,说起来栖霞徐家才不过百年,比起那些世家,实在是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晋家族。
芸薹徐家最大的分支是彭城徐家,两支分离的数百年,各有发展,比起遥远的宗家,彭城徐家在河间和江南的地位那是高了许多。前宋之前,曾出现一位徐姓皇帝统治吴越之地,册立了自己亲弟,为彭城方伯,这可是河间地区第一个“方伯”称号的家族,那时候还没有葳澜公国呢。
所以十几年前,宴徐氏和宴谵的“爱情故事”传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河间坊间当时宴徐氏为彭城徐家的远亲,而江南人多以为她是金陵徐家的后人,众说纷纭。
要知道栖霞徐家在徐鄀出生的时候才被允许立堂号,开宗立祠也才十二年。
现在有些权贵们都不一定知道栖霞徐家的来源,民间就更不用说了,很多人还是认为宴徐氏为彭城徐家的。(前面介绍宴谵夫人为彭城徐家,由此解释一下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