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也没有将这话挑明,对花露工坊的生意,宴湖夫人不可能不在意,不管她是宴湖城的掌事夫人还是一个女人,亦或者是个贪钱的女人,她都不可能不心动的,但此时此刻,就开放禁酒令,命池仇建造工坊,也显得太没品了。
于是她也点了点池仇,说道:“原来如此,你倒是有心了,这灾荒已过,疫病将除,此事还需城衙仔细商议,到时候再议吧。”
池仇会意,忙不迭称是。宴湖夫人给厉东明安排了许多事情,除了继续追查金煞背后的指使者,还要追查商迎客。
交代完毕,厉东明站起来行礼,又向四周抱拳准备告退。
“厉锦代,一起吃个素斋,再走吧。”
虞君雅阁已经备好了素斋,两位俏婢将屏风撤走,池仇和厉东明各持一边,垂立,宴湖夫人当先而出,接着是宴菟儿和丁飞烟,最后是隐九。
冬日的雪,又纷乱的落在雅阁的屋檐下。
这雅阁实际上是一个大大的乡间庄园,按照飞烟的介绍,这是依照雷书金编撰的仿古唐“样式雷图纸”建造的,有走廊、偏院、茶庵、暖阁、厢房,按照池仇的话,大的有点离谱,这大概只有电视剧里才能看到吧。
五岳大陆的民俗、风气与池仇印象中大大的不同。
五岳人对遥远的汉晋、古唐也不是特别的了解,甚至从他们言谈中,秦皇汉武、唐宗虞后都是上古时期的人物,经常听说,却神秘莫测。
那种遥远感,不啻于三皇五帝一般陌生。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在普遍文盲的时代,大部分人只晓得自己名字,而没有电视、网络,三代以上,许多事情就会变的模糊而陌生,尤其是鲲溟时代,人类几乎已经茹毛饮血了,酸雨可以说是无差别的腐蚀了一切建筑,想象下当时的人们,一两代人熬到拨云见日,从残垣、地洞中走出来,谁还会去想着恢复古老建筑,建筑类的需要图纸,不是竹简上几句只言片语就能体现的,重新构建的文化如同再造,若不是还有些先贤指点,只怕五岳大陆,池仇更加陌生。
鲲溟时代是一个巨大的黑暗时代,将五岳的历史、文化、建筑、卷入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漩涡之中。
池仇在这里显得很孤独,感觉身边这些人是他的祖先?可惜又不是。是自己心目中一直景仰的汉
唐?差异又不小。
但眼前的虞君雅阁,还是让池仇找到某种久违的亲切感。
“没想到你在这里,你那匹马,找回来了。”厉东明说道:“就系在外面的马桩之上。”
“坑货?”池仇走在队伍的最后,声音却传到最前面,就连宴湖夫人也停下脚步。
丁飞烟回头:“说什么呢?”
“那马,我给它起名坑货,昨晚上被商迎客抢走了。”
丁飞烟脑子里想起昨天的事情,没好意思看池仇的眼睛,低下头,柔声细语的说道:“你怎么起了这么个诨名。”
“我起这么个诨名,别人不知道,你会不知道嘛?六十两银子呀,谁坑的。”池仇嘴中差点冒出,你这个“坑夫的娘们”,不过他到底是个正常的“穿越者”,说话没那么二。
丁飞烟当即脸就唰的一下变得涨红,身子微颤,宴菟儿晓得其中缘由,上前道:“好,好。你好的很。那钱可是我坑的,你是不是得给我起个雅号,坑钱呀。”
“你还钱就行了。”池仇不假思索的说道。
“你……”宴菟儿理亏,说不出话来。
“什么事?”宴湖夫人发觉异样,问道。
丁飞烟将昨日曹氏案的判罚和池仇借钱的缘由原原本本的说了一下。
“胡闹!这马本就是人家见义勇为的奖励,你倒好,还蒙了人家六十两银子。”宴湖夫人毫无避讳的斥责了小县主,弄得池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池仇脸色微微一变,看着小县主那委屈的模样,不好上前帮腔,总不能告诉宴湖夫人:你女儿和我有了肌肤之亲,这点玩笑,我不会在意的。
厉东明也没想到还有这多事情,昨天他一路追寻,没成想商迎客和简奇行的脚头实在厉害,几乎都追出了宴湖地界,才发现“坑货”和被绑在马背上金煞的尸体,两人不晓得在哪里窜入小道。
他也算敬业,不眠不休又折返查探了许久,终究找不到两人踪迹,只好作罢。现在得知池仇这马的名字叫做“坑货”,也是心中一个激荡,差点没背过气去。
“九,给池公子一百两银子,从县主的月例里扣。”
“是!”隐九领命。
“娘,我一个月才多少月例?”宴菟儿一脸委屈,不依
道。
宴湖夫人做了一个沉思状,安慰道:“也就扣几个月而已。”
小县主脸蛋满是激动之色,嘴唇轻轻翕动着,盯着池仇就是来气。
丁飞烟也有些惶恐,别人不晓得,她还是知道的,小县主平素倒是不乱花银子,甚至还有些吝啬,否则她也不会自力更生的有钱买一套房子。
要知道在河间,诸侯领主的日子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一餐万钱,奢靡无度的贵族生活想都别想,那是不可能的。
诸侯领主大部分财政收入都用在了武器、兵甲、军饷以及各级官吏的俸禄方面。
族中男子月例稍多些,男子成年还能在外做些差事,不管是当官,当兵还是找份工,收入要好一些。
女儿家一般都只靠月例度日,胭脂、首饰,除了自己娘亲给点,自己要买都是靠月例的。
这要是把小县主月例断了几个月,只怕小县主的日子过的还不如飞烟呢,因为她在锦局当仵作,银钱收入可微薄的很。
“夫人,不必如此,小县主也只是玩笑,说好了吴家把店盘出去,她就会把钱还我的。”池仇打着圆场,说了一句宴湖夫人无法拒绝的话:“我们小辈闹着玩,就由着我们自己处理吧,若是她收了银钱不给我,我自会到夫人这里告状的。”
宴湖夫人掩笑,还从未有人说话这般大胆,还敢专门来告状?不过想想也觉得此时插手,也无趣的很,说不定是两人私下闹着玩呢,反正没啥必要处罚自己女儿,于是说道:“既然如此,这钱我先垫了,菟儿你自己去要账,钱就从月例里扣吧。”
隐九从怀里摸出一些银票,银币,点了六十两给了池仇。
“早知道不提这事了。”厉东明见此事尘埃落定,总算松了一口气。
池仇笑笑,这都是小事,倒是宴湖夫人从善如流,拿得起也放得下,比池仇想的“贵妇”完全不同。
两人落在了后面,昨天池仇跟商迎客对了一掌,当时的伤势颇重,厉东明抓着他的肩膀,反复摸着:“你的伤?好了?”
“嗯,好了!”
厉东明不可置信,其实他进来一看到池仇,就觉得哪里不对,一夜的疲惫,让他一时想不出来,此时才反应过来,脸色骤变说道:“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