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惊叹,来不及留神,一张丑陋巨口如闪电般自地底钻出,一口将断邪云联通扶梯一同包裹,直向地下拖去!亡天子险些也被拖去,惊魂未定,忙一掌轰向巨口,磅礴电力却被一层粘液阻隔,震力亦不能破之!眼看那物钻入地底就要逃遁,忽然一阵火光闪烁,落凰之急速追来,双刀一挥,砍下半截怪虫组织,掉落在地,不住扭动。亡天子正要去追,又见十字圣痕将落凰之束缚,亦往地下拖去!
两名同行伙伴相继被抓,亡天子自然着急,忙跳入洞穴时,只闻得一阵臭腥味伴随着浓烈毒雾,如间歇泉汹涌喷出,硬生将他排斥在外!低头一看,周身衣物竟被消融大半,当真好毒!《溯明诀》虽不惧天下奇毒,恶臭却是难抵,亡天子不仅保不住身上衣物,更觉恶心欲呕,浑身不自在,为保平衡,下意识往扶手上抓去,却抓到了一只圆润的胳膊!回头一看,原来是方才在舞台上跳舞的女子,名为玉奴的便是!
亡天子轻轻甩开她的手,运起护罩,正要再往下追赶,却见玉奴连同宝黛楼众人齐刷刷下跪道:“公子万不能走!”亡天子不由唔道:“诸位为何如此?快快请起。”只见玉奴梨花带雨道:“此楼护卫皆以牺牲,如今半个勇士也找不着,唯有公子身手非凡,若还撇下奴们走了,教奴们如何活法?”经她一说,亡天子不由四顾张望,果见虫卵无数,大地中且有虫人不断窜出,形势不容乐观!
双手搀起玉奴,亡天子忙下命道:“还请姑娘替我翻译,教众人速速逃出此楼,不可留恋!”玉女忙转身用番语说了几句,全楼上下瞬间空旷,只留下亡天子一人。亡天子见已有好些酒客被虫卵附体,成为活尸,张牙舞爪向自己扑来,倒不见宝黛楼中女子为虫所害,想是见多了,有了防备?不容细想,亡天子一指向天,《雷殛天诀》蓄势而发!楼外之人只见天际忽然降下一道落雷,瞬间将整个宝黛楼照得明亮无比,再闻各处无比短暂的数声惨叫,之后便无动静。
少顷,亡天子微微整理衣冠,步出冒着青烟的宝黛楼,向玉奴道:“楼中虫患已解,只是房舍或有损伤,莫怪!”玉奴闻言,忙用番语回头说了一句,众人遂大为欢呼,簇拥着亡天子向他道谢。亡天子好不容易安抚众人,仍向玉奴道:“既然危机已过,我该去救我的伙伴了,告辞。”玉奴忙向前一把抱住亡天子大腿,跪地哀求道:“虫灾应接不暇,公子如何便走?是要不顾奴们死活么?”遂哭告以虫灾四起,朝不保夕之苦状!亡天子既担忧断邪云与落凰之下落,又无法一走了之,心想那道十字圣痕分明乃真一招式,有他在,落凰之绝无差错,断邪云更是与虫为友,应可自保,便轻叹道:“既然如此说,我便暂留,你们可速再招护卫,顶替牺牲者。”宝黛楼众人拜谢不迭……
过了半天,日已西沉,暗金乌与月蟾相追而上中天,宝黛楼仿佛已忘记了白天的恐慌,豪奢夜宴,一掷千金,重又欢声笑语,飞觞走斝,好不快活!亡天子已换了一身衣服,见来此**作乐的酒客全都醉生梦死,不像样子,便走出楼外透透气。仰望天上皓月,明镜冰轮一般,当真好月!只是身后暗金乌犹然聒噪,令人无法安心赏月。一阵阵黑暗幽秘的气息似在提醒世人,和平从未来到,蛰伏的影随时准备取代光明!
心中暗自感叹之时,温香自背后袭身,红颜如玉,佳人已到!亡天子轻笑一声,问道:“玉姑娘贵为宝黛楼头牌,不哄着酒客们行吗?”玉奴娇笑道:“今夜歌舞已尽了,自当前来奉陪贵客。”亡天子在此仍用染衅之名,闻言便问道:“听玉姑娘说话,半点不露口音,不知是何时习得汉语?”玉奴笑道:“奴本中原与西域混血,自小便精通汉语,算不得什么新鲜的!”亡天子点点头,道:“姑娘说此城受圣者庇护,因此不似外周数城混乱。染某同伴曾言此等乃西域王城,那圣者想必是国王之流?”玉奴轻轻摇头道:“皇室消失已有数月,如今此城并无法治,住民相互交易,各不侵犯,以此维生。”
亡天子闻言,惊奇道:“观西域坐落茫茫大漠之中,想来资源不会富足,空有钱币,若不与中原通货,如何获取食粮?”玉奴答道:“公子太小看西域了!沙地虽无法种植蔬果,尚有可供牲口啃食之植被,并有圣泉浇沃,牲口们吃草,西域人吃牲口,以此为生。”亡天子追问道:“那西域居民主食何种家畜?”玉奴道:“双峰驼与蝎子。”亡天子虽觉不可思议,却也不再细问,只道:“那西域人的生活也够单调了。”玉奴咯咯笑道:“所以才需要有宝黛楼这般烟花之地,冲淡住民的惨淡,让他们暂时得以忘记忧愁!”亡天子默默点头,一夜无话。
第二日午间,烈日当空,将原本便是土色的城墙再晒退一层皮,露出内中的斑驳!亡天子见新的护卫已到,便起身向楼主黛莎告辞。奇怪的是,这次黛莎以及玉奴都未挽留,神态中更带着逐客之意。亡天子不解其意,莫非当真世态炎凉?想想也罢了,便动身去寻真一等人。原来巨虫通行之路已然崩塌堵塞,无法再入,亡天子循着微弱感应往东走,想寻一无人之处再遁地而行。方走了不到三里路,视野中忽然闯入一抹熟悉身影,虽然斗篷遮面,眼神不辩自明。亡天子忙隐蔽气息,向一旁躲了,心想他怎么也来了?蒙面客并未察觉到亡天子,径直走过他身旁,直往宝黛楼方向而去。亡天子不放心,悄悄尾随。
方至宝黛楼门口,蒙面客便被姑娘们拉入,往楼上雅间去了,正是亡天子之前住的房间。亡天子早已对宝黛楼起了戒心,终放不下,便暗藏在楼外,看有何动静。
至夜,仍旧是华灯初上,歌舞升平!蒙面客在大堂欣赏了玉奴两段歌舞便即上楼歇息,虽然斗篷上的大帽子已除,仍有半截面罩附在鼻梁上,看不清真容。又熬了几个时辰,更深人静之时,蒙面客的房门忽然被打开,玉奴手持灯檠摸黑扶门而入,娇喘连连!蒙面客此时正仰面躺在榻上,半点声息也无,直如死了一般。玉奴便摸到床边,不知有意无意,灯檠自手中掉落,直刺蒙面客胸口!蒙面客此时左手忽然一动,抓住掉落的灯檠,随即坐起身,响指一打,案上香烛自燃。
玉奴受惊,颓然坐倒于地,眼中满是惊恐。蒙面客起身,将灯檠交还玉奴,以手势教她插上香烛。玉奴颤巍巍从了,随即满斟西域美酒,双手高擎玉斝,请蒙面客饮用。蒙面客并不客气,扶起面罩,接过一饮而尽,随即手指案旁,要玉奴继续替他把盏。玉奴连斟三杯,尽被他饮尽。少顷,蒙面客酒意朦胧,有些醉态,玉奴便扶他上榻,双手抚其心口娇声道:“公子自中原远道而来,今夜便让奴好生伺候吧!”
蒙面客轻抓起手,微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玉奴如实以告。蒙面客哈笑一声,道:“本公子行走匆忙,并不曾多带银两,你不介意?”玉奴闻言俯伏在他胸前娇媚道:“公子一表人才,能够服侍公子乃玉奴之幸,如何会介意呢?”蒙面客哈哈大笑两声,随即推开玉奴佯笑道:“如果本公子介意呢?”
这一推虽然略猛,但语态尚带挑逗,玉奴不敢翻脸,只得堆笑上前可怜道:“奴本烟花女子,自然不配服侍公子!但公子若在此时撵奴出门,楼主必要怪奴招呼不周了!愿留奴在此暂宿一宵,就是为公子扇风也好!”蒙面客笑道:“你倒是好脾气,只是可惜……”玉奴忙问:“可惜什么?”蒙面客道:“可惜酒中虫卵下的不够多,不能把我也同化了!”说罢,除下面罩,从口中吐出一串虫卵,遇风便即飞舞,片刻后又烧成了灰烬!
玉奴大惊失色,指他道:“你如何得知酒中有虫?”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亡天子的兄弟王子凄!此时嘴角微微上翘,反问道:“不演下去了么?”玉奴神色忽然变得狞厉,脸上面罩亦同时销毁,露出一张布满獠牙的阔口,两端直裂到耳根处,怒喝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身上会有兽王气息?”王子凄自顾自笑道:“可惜一个难得的美人却被丑陋的蛆虫占了躯壳,痛哉!”话落,周身火起,燎炽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