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华浮殿内,亡天子看着众门主,笑道:“天子马上便要脱离红尘,去享受那山中岁月了,还望各位保重,前程似锦。”金瑜等闻言,全都伤感,不能言语。亡天子再看向独孤血月,道:“独孤兄不必相陪,维护覆世灭道,保卫人间乃兄台职责所在,如今父亲重伤势弱,还请助他一回,天子不敢以私事相阻。”独孤血月听了这话,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觉得他不拘过往,一切考虑皆从全局出发,却仍能保持有情有义,让一干有志青年唯他马首是瞻,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可惜就此深山退隐,太浪费了!如此想着,便对他作了一揖权当告别,之后闪出殿外。
见众人伤感,唏嘘未停,亡天子便笑一笑,转而走向静坐壁下,忍住疼痛不发一言的金素龄身前。见她额上满布豆大汗珠,眉间锦簇,花容失色,右腕扭曲成了怪异的角度,看着便觉疼痛,遂作揖道:“金道友,过往种种,多有得罪,还望道友不要往心里去,染衅在此与你赔不是了。”突来的道歉,令金素龄受宠若惊,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手上剧痛似乎也消失了,就怔在那里,不知所措。亡天子轻轻一笑,再说道:“请道友代染某向庄离、寒云两位兄台致候吧。”说完便即回身,向金瑜等走去。金素龄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喝道:“染衅!你欠我一场决斗,好好记住!”亡天子闻言,笑而不语。
看了一眼太玄真,却不见太如意,亡天子便问道:“令妹不在道中么,还是已经回华翡学院去了?”太玄真叹了一声,答道:“你卸下道主之位后,如意便往紫府去了,至今未回呢!”亡天子闻言点头道:“这样也好,紫殷前辈乃得道真仙,令妹有此仙缘遇合,是她的福气。忘尘道友应该还在君山苦修吧,也难为他了,唉!请代天子向他说句抱歉吧。”太玄真默默点头。
看着金氏两兄弟,亡天子也没多说,上前与他们拥抱在一起,男人之间的友情,何需言语?以拳交心,肢体间的紧密接触,更胜千言万语。沉默半晌,亡天子又叹道:“诸葛兄若是回来,见我不在,该是要多么失望呢!唉,天子这回是真的有负于他了!”金瑜便安慰道:“天子你放心去吧,军师若知你从此逍遥安逸,自然是替你高兴的!”亡天子点点头,苦笑道:“天子辜负太多太多的人了,且一次又一次令众人失望,真是个不合格的领导者!”谢衅见如此说,便嘲笑道:“亏你还有自知之明!走了也好,你若继续领导覆世灭道,迟早败亡!”亡天子呵呵一笑,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这厮向来就讨厌,心口不一,蓝英跟我也没少受你的气,唉,算了!既然相识,也是一场缘分,本欲拉你一把,如今也做不到了。只希望你保持一贯的强势,作为一名胜利者,勇敢地走下去吧!”
谢衅哼道:“省省吧,你又了解我什么?”亡天子苦笑道:“是啊,有些话本轮不到我来说,但谁让我看得分明呢?**是甘甜而又轻易的,让人欲罢不能。期待你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来的那一天。”说着,又摸了摸钟灵儿的头,问道:“你不回到先生身边去么?”钟灵儿摇摇头,倔强道:“还没闯出什么名声,回去只会被先生嘲笑而已,一辈子也别想再出人头地了!”亡天子见他执着于俗世功名,便有心开导道:“先生不会嘲笑你的,他只希望你平安,不会在乎你是否功成名就,更不会介意你迷途知返。”钟灵儿不信道:“你能这样劝我,全因你自己已在这花花世界里取得了巨大的声名,正所谓功成身退,与我完全是两码事。”亡天子闻言,自嘲道:“哪来的功成身退?半途而废是真的。”说完,又问天巧韵何在。钟灵儿便凑近身边,耳语道:“天姐姐在后山等你道别呢,快去吧!”
亡天子闻言,先叹一声,随即振作精神,与众人告别道:“天子此去,恐怕与各位再无相见之期。不必来找,不必来寻,各自珍重便好!若是偶尔闲中想起,便足显盛情了,也不枉天子与各位相交一场!”说完正要离去,忽又折转,笑道:“父亲是游戏的高手,这尘世之中,恐怕没人是他对手,但天子有一种感觉,感觉祖父比他更擅长玩弄世局。若是有一天,父亲与祖父兵戎相见,还请诸位看在天子面上,助父亲一回,不要让他太过逞强。”说完,道声“对不住”,金光一洒,人已不见。
后山幽竹深处,伊人悄悄伫立,静等一段终生难忘的道别。倏然风动,一回头,魂牵梦萦的人影便出现在眼前,怎能再忍耐?如何再矜持?带着点点泪光,飞扑进对方怀里。亡天子先不说话,任怀中佳人发泄胸中郁情,待她情绪稍微稳定才开口道:“师姐,天子来向你告别了。”天巧韵微微点头,在怀中怯生生抬起桃腮,仰视亡天子道:“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亡天子不忍她伤心欲绝,便要求道:“祝福我吧,天子会带着师姐的祝福幸福的活下去的。”天巧韵本没办法拒绝他,此时却无力说出那简单的两个字,只因爱的太深。亡天子理了理天巧韵的长发,强笑道:“回尸罗门去吧,回到师尊的身边,忘记这个世上曾有亡天子的存在。”天巧韵只是摇头,泣不成声。亡天子便说道:“别离是苦,拿出勇气,克服这份痛苦吧!师姐是坚强的女子对不对?”天巧韵却仍是摇头道:“不对!我不要与你分离!天子,你带我一起走吧!哪怕做你的奴婢也好,只要能日日看着你!”
亡天子见她越发痴了,便握着她的肩膀往前一推,让她站正,然后郑重说道:“师姐莫要妄自菲薄,这样会增加天子的罪恶感。师姐乃天仙一般的人物,要为奴,也该是天子为奴。天子犯的最大错误便是让师姐跟在天子身边,大错岂能一犯再犯?万万不能再连累师姐了!前几日,我曾遇上韦玮少道友,此人对师姐一片痴心,我已嘱咐他暗中保护师姐,师姐若是遇上麻烦,只要唤他三声,无论相隔多远,必定赶到眼前,也算是我为师姐最后做一点补偿吧。”
天巧韵闻言,只觉一片真心被彻底践踏,情难自禁,便赏了亡天子一个巴掌,但打完以后立刻便后悔了,所谓的因爱生恨,或许就是这样。亡天子心甘情愿受了这一下,笑道:“师姐打得好!像天子这样的男子又何必眷恋呢?外面一副臭皮囊,里面更是空空如也,留在人世徒惹伤悲,不如归去。”说罢,电光一闪,留下一声“后会无期”,消失的无影无踪!天巧韵不妨他说走就走,叫了两声不见答应,当时悲痛难抑,泪如雨下,恨不得就此死去!
校场上,禅暝与星回还在争持不下,看着便要动手,忽见天际一道黄光落下,走出一人,正是忞。一见他来,禅暝便知今日开天斧是拿不到了,不由苦笑一声,自语道:“天子啊天子,为父终究还是被你摆了一道!”星回见忞来到,也皱了皱眉,问道:“道友怎会来此?”忞哈笑一声,道:“特来取回吾主之物开天斧,相信两位不会为难吧?”星回没话说,禅暝却仍坚持道:“此斧乃贵主借与犬子,如今尚未使用,如何便急着索回呢?”忞道:“道友也说了借字,既是借,自然无权干涉主人何时收回对吗?吾主便是要在此时取回开天斧,还有什么意见吗?”
见他说话不客气,自己又有伤在身,不便用强,禅暝只得堆笑道:“自然没有,道友请自取之。”忞又看了看星回,故意问道:“你们有意见吗?”星回心中虽然不悦,但有名门正派的枷锁在,纵使人多势众,也不能强夺他人之物,只得假笑一声,请他自便。忞便哈哈大笑起来,不屑地看了看禅暝与星回,随即伸入袖中,取出一枚黄金印章,往开天斧上一盖,开天斧便离地而起,收入宝盒之中,被忞单手抱住,扬长而去。
闹剧收场,星回自觉无趣,道声“叨扰”,片刻也不愿多留,率众门人回转天卷宗。禅暝白忙一场,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禁摇摇头,仰天笑道:“父亲,天子!下次若被禅灭遇上,千万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逃命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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