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道只有太玄真身上发出的一道紫光不断向下深入,速度愈快,那依稀可见的紫影便愈明显。亡天子细辨后,心中似有所觉,回忆落凰之先前话语,更加确信,便不再疑惑,追逐而去。
地底虫窟,纵横开阔,另有一番乾坤!两人甫出地道,眼前霎时光明,瞬间的极亮之后,身形已然受制!只听太玄真惊声道:“糟了,此路已为菌蚋占据!”亡天子闻声看去,只见本该漆黑的地底洞穴中却有无数荧线闪烁,犹如吊灯一般丝丝下垂,将自己两人牢牢粘住,顶上并有异物往下而来,每行一步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粘滞声,极为不畅快。
亡天子并不惊慌,他认为凭自己一身修为,不可能甫入此地便遇不测。尽管身上衣物甚至头发皆被那带着粘液的发光丝线所缚,也不觉得就会如何了。太玄真的反应却与他相差甚远,本在挣扎,转头一看亡天子淡然神情,便知他低估了万虫的能力,忙警告道:“道主不可自负,速以神雷殛燬此线!”亡天子不以为然,无声笑说:“且待我看清了对手面目再做判断。”太玄真闻言虽然心中有气,但知亡天子表面谦和,实则心中认定之事甚少更改,便不多言,暗暗凝聚真气,努力将粘液排拒于身外。
不过片刻,丝线的主人自顶端滑下,亡天子本以为会是什么恐怖模样的怪物,原来也是个人,只是面容表情有些诡异罢了。除此之外,唯一与常人不同之处便是通身**,还好腰际尚有破布遮挡,不然当真无法直视。太玄真见了此人模样,再次出声提醒道:“道主留神,此乃自愿与菌蚋结合之人,非是单纯为虫所控,战力不容小觑!”亡天子闻言,才知虫人也分两种,便开口试探道:“你是西域人?听的懂我说的话么?”虫人不答,只将周围丝线甩向亡天子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绑在一到,随即再度下滑,便要进食。
太玄真见亡天子仍无动作,急切间便要一拼,亡天子忙扭了一下破坏其平衡,并发问道:“这种自愿为虫之人该是仍然保留着自我意识才对吧?”太玄真此时与亡天子几乎是肚皮贴肚皮的状态,亡天子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几乎喷到她脸上,又冰又凉,只得将头扭向一边微微皱眉道:“也许有吧,但那又如何?”亡天子完全无视虫人进逼,只看向太玄真严肃道:“那万虫与万兽的冲突便非难以避免!或者是时候该有人将两者统一了!”太玄真闻言却只摇头,什么也不说。亡天子见状,再道:“我不知你们在西域经历了什么,又是什么让你们变得固执己见,又或者你们认为我的力量已算不得什么。若唯一不变的只有改变,那带来改变的也会是我!”话落,抬头,正与虫人四目相交!
原本张开的杀生之口因亡天子无惧的眼神而停顿,腥涎流淌在其白发之上,亦无法激起丝毫的厌恶神情,虫人缩回脖子,带着不解开口问道:“中原人,你不怕我?”亡天子哈笑一声,回道:“不是会说汉语吗?非得我通过考验才肯坦诚,何必呢?”虫人哼哼一声,后退两步道:“不要得意忘形了!今日你不怕我,所以我放你一条生路,走了就别再回来!”说完,脖颈往后一扯,亡天子身外粘丝尽数剥离,还其自由之身。
亡天子稍整衣冠,作揖道:“多谢兄台高抬贵手,请将在下朋友一并放了可好?”虫人听闻,怒哼道:“无论是这女人还是她体内的紫貂,都想制我于死地,我为什么要放过她?”亡天子见太玄真确实面色不善,更有兽吼之声自其体内发出,便陪笑道:“友好的第一步往往需要一方的妥协,兄台身为男子,该有此肚量踏出这一步才是。”虫人听闻不屑道:“你们中原人歧视女子,自以为是,才有此一说,在虫人的世界里,雌雄本无差别,为何要我让步?”
亡天子正要分辨,忽闻高速振翅之声响自半空,随见数十虫女状如各色飞虫,人面之上带着恐怖假笑自附近洞穴逼近。只见其中一女手指与菌蚋共生之虫男,说了些番语,似是指责,随即怒张双臂,咧开獠牙,向亡天子扑来!亡天子直觉这些虫女虽有自我意识,却远不如虫男能够沟通,正待动手,却闻一声怒喝,霎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众虫女所在平面无来由多出一张水晶图网,一格一格相互分离。下一瞬,图网急速收缩,虫女不及呼号,已尽收网底!
虫男为护亡天子而出手,倒戈相向,引来众虫女一阵乱嚷,纷纷在网中指着其鼻子用番语怒骂,骂得虫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切齿咬牙,怒不可遏。亡天子此时才知虫男身手确实了得,一瞬间他也难以反应,怪不得太玄真之前再三提醒。
虫男无法忍受众虫女百般谩骂,亦用番语回敬,双方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大概是虫男骂输了,恼羞成怒,一吸气将图网回收,张口一纳,竟将虫女全都吞入腹中!亡天子正自惊骇之际,又见虫男像吐葡萄籽一般“噗噗噗”将一团团粘液块自腹内急速射出,一连十多块,全都重叠在洞壁之上,不成形状!
对自己族类尚且如此残狠,何况他人?亡天子不禁心头一凉,对虫男重新评估。虫男做完一系列骇人的动作后,回头向亡天子问道:“你害怕了?”亡天子摇头道:“不是怕,是惊讶!兄台行事向来都是如此决绝的么?”虫男闻言高昂头颅,不屑道:“我乃西域皇室,她们只不过是区区平民,有何资格辱骂我?”亡天子闻言不禁失笑道:“兄台方才说男女平等,现在却又搬出一套阶级制度,在下当真看不懂!”虫男怒问道:“你说什么!”亡天子打个哈哈道:“没什么!只是兄台为了区区在下不惜与同族反目,在下着实受宠若惊。”
虫男骄哼一声,道:“待更强的虫族到来,我也保不住你,还不快滚?”亡天子手指太玄真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兄台既然救了在下一回,何不做个整人情呢?”虫男看了太玄真一眼,哼问道:“她是你的女人?”亡天子笑道:“严格来说,应该是同志吧,或者也称得上是朋友。”虫男诡笑一声,道:“承认她是你的女人,我便放她。”亡天子笑道:“中原女子注重名节,岂能戏侮之?兄台若肯放她,在下可允兄台一个承诺,如何?”虫男闻言,心中一动,刚要替太玄真解开束缚,只见八口雷剑簇拥着一团雷火破空而来,要取虫男性命!虫男急忙往边上一闪,左肩已挨着一下,当时断去一条臂膀!
亡天子忙道“不妙”时,虫男已凭粘丝向洞顶急速倒退而去,眨眼没入一片荧光之中,只留下一句饱含怒意的话道:“中原人,莫忘了你欠我的承诺!我名奢摩陀!”亡天子哀叹一声,回头见忘尘正焦急地替太玄真解除束缚,嘘寒问暖,也无法怪罪他,只得默默。
少顷,两人叙话毕,忘尘来见亡天子,催促他快行。亡天子见忘尘亦与以往有所不同,无论是修为上还是性格上,便不多言,跟随他们夫妇向真一所在地而去。途中,忘尘与太玄真飞在亡天子前头,完全没有回顾,亦没有话说,冷漠非常。亡天子并不乞求他们的理睬,但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心灵上终会有些失落,似乎只因为自己迟来了几日,便再也无法跟他们成为同路人了!
三人不断前进,也曾遇上不少虫人,都为忘尘八雷诛阴剑所灭,丝毫不留情面。一刻后,进入腹地,只见满目飞虫,遮天蔽日,充塞视野,将金瑜、金钰以及许多西域人围在垓心,情势险恶已极!遥听激烈打斗之声响自虫风之后,真一似与极为厉害之角色在更为宽阔处单挑!忘尘见状,二话不说,手指八雷诛阴剑,身化丈二金身,直入虫群之内,左右冲突,要替金瑜等人解围。八雷诛阴剑虽然强盛无匹,无奈虫群太过庞大,旋转成阵,雷光方才闪耀一回,早被无边无际的飞虫吞没,效果有限。
太玄真见状大惊,亦要入阵时,亡天子一把拉住,道:“听闻万虫与万兽只能依赖宿主方得离开巢穴,若不然,则独立行动时间极为有限。此地非是其原生洞窟,却有如此庞大飞虫自由活动,绝不寻常,不可妄入!”太玄真愤然甩开亡天子之手,生气道:“够了!为何见此情景你尚能如此冷静?那些为你出生入死的同志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冷血呀!”言罢,飞身入阵,眨眼被黑压压的虫群淹没!
亡天子好言相劝,却被抢白一顿,不是意思,转念一想,她说自己冷血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此时换作是蓝英、蓝斐被困在垓心,自己必然将失去冷静,如她一般深入吧?来不及感叹,亡天子且不入阵,盘腿凌空而坐,震印在身外形成强而有力的守护结界,随即闭目,灵识箕张,探寻此虫窟内每一个隐秘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