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的靴子还没有擦好么
房间里,那个不耐烦地声音喊:管家管家那个懒鬼贱种是不是在偷懒我早就说过了,这种一看就像是乞丐的小混混就跟贱驴一样,不拿鞭子抽是不会懂事的。
少爷,请不要着急,我们再过一会才能靠岸呢。
这些事情我不管,你准备好,到时候我一定要穿那件最好的礼服那个满是烦躁的小孩打了个饱嗝:管家,再给我取一盒点心来,我要那种柠檬和蜂蜜的。这破船上的东西简直没法吃,每天都是鱼。
好的。
管家走出门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然后脸色就变了,不耐烦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少年,冷眼看着他:
动作快点,小鬼,耽误了少爷的好事,我要你好看
是,是。先生请您放心,立刻就洗好了,立刻好
维托挤出谄媚地笑容,手里飞快地擦着皮鞋:你看,已经快完了。
轻点那可是上好的小牛皮管家又踢了他一脚:这双靴子擦坏了,你干一辈子苦力都不够陪
是,是
管家又训斥了两句之后,冷着脸走了。
维托谄笑着看着他走远了,脸上地微笑渐渐地冷下去了,抚摸着脸上还没有消散地淤青,眼神冰冷。
在这艘前往勃艮第王国的船上,他已经呆了十天了。原本他跟那群破产商人无业贱民一起挤在底下的货仓里,准备用全副身家去勃艮第王国的边境新殖民地淘金,用命赌一把富贵。
可几天之前,他用拳头在底舱的小鬼那里抢到了一个机会,来充当临时的仆役,服侍头等舱的一位贵族小少爷。虽然那个小胖子的脾气暴躁,管家也狠毒的厉害,但至少不用吃喝拉撒都挤在像是猪圈一样的底舱里。每天的淡水也多了两杯,吃贵族老爷剩下来的东西也强过喝那些泔水。
而且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喂,小混蛋你说的飞黄腾达的机会难道是跟那个小肥猪当一辈子奴隶在他的口袋的小瓶子里,布雨师有些烦躁:你究竟还是不是男人昨天你竟然心甘情愿地给那个肥猪当马骑
那又怎么样维托反问:那我需要如何干掉他在这个无路可逃的船上然后被吊死在桅杆上这么多天了,你给的全都是馊到不能行的主意。
老鬼,你已经不是那个人人害怕的大人物啦,你现在是奴隶,跟我一样,只不过我在这个船上,你在瓶子里。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布雨师问。
看你说的多夸张,我只是想要拿点工资而已。
维托斜眼看了一眼舱门,轻声呢喃:只不过我的工资比较贵。贵族老爷的钱多到没地方花,想来是付得起的。
听出维托的怨念,布雨师忍不住叹气: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老老实实拼一辈子,不如那些大贵族在酒后生下来的一个野种。可惜你没有当乐师的天赋,否则以你的性格,一定能混的比我好。
是个脑筋正常的人就混的比你好。
维托冷冷地嘲讽:你的眼界就在这里么当乐师就是人上人当乐师就能和贵族平起平坐了那只不过是因为贵族需要养一条咬人的狗你就是那种被一个婊子稍微抛两个媚眼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的蠢货。
布雨师罕见地沉默了,没有跳脚骂人,因为维托确实戳中了他的软肋。
在成为黑乐师以前,他一直被一个贵族小姐当小丑一样玩弄,偏偏他明白的太晚,为了成为乐师取悦那个女人,竟然向邪神献祭。
一步踏错,便步步错。他现在沦落到这种程度,可那个女人却摇身一变,嫁入豪门,成为贵妇。
狠一点总没错,你打算怎么干
被勾起了往日的回忆,他的声音也恶毒起来。
等会就到港口了。维托活动了一下手指,非常缅怀曾经在码头上的工作:我见到过了,那个管家随身带着几万法郎的汇票,还有不少珠宝我们做一票大的。
你想干掉那个小鬼和管家布雨师兴奋起来。
蠢货,丢了一些钱和死了一个人的结果能一样么干掉的话事儿就闹大了。维托低声骂他:别忘了他背后还有一整个家族呢。你打算让我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我看都差不多。布雨师冷笑:你只是不敢再杀人吧
罕见地,维托沉默了。
布雨师头一次在斗嘴中取得了上风,哼哼笑了起来,也没再多刺激他。
维托维托你又死到哪儿去了给我进来
房间里,那个不耐烦地公鸭嗓又响起来了:我要骑马
好的,少爷,立刻来。
维托笑着回应,推开门,走进房间里,然后迎来一个耳光。
在和那些下等舱决然不同的华贵房间里,看起来略有些痴肥地小孩儿话都不说,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两个耳光:你怎么做事儿的来的怎么这么慢都跟你说了不要偷懒
对不起少爷,都是我笨手笨脚的,让您烦心了。
维托陪着笑脸,悄悄环顾了一眼只有它们两人的房间,柔声建议:您上船十天了,一直不出门,待在这里怪憋闷的。不如出去走走,散散步。甲板上听说有不少贵族小姐,说不定能促成一段良缘呢。
真的听到贵族小姐,他眼睛就亮起来了,可很快就懊恼地将手里的杯子甩在墙上:不,我不出去。
嗯为什么维托一愣,担心错过最好的下手时机。
你问那么多干嘛不出去就是不出去你费劲心思讨好我,是想要我打赏你么少爷翻眼瞪他:你们这些贱种,接近我们都没藏着好心我告诉你,我可知道你们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别指望少爷我施舍你什么东西。
瞧少爷您说的。维托赔着笑脸,听到背后门开启的声音,心中叹息一声:看来这个机会是要错过了。
少爷,我刚刚去前面看了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到港口了
管家笑着说:侯爵大人已经收到您回来的消息,为您准备了宴会,欢迎您回到家族。到时候您可要注意一些,不要失了贵族的风范。
这么快
维托的心中一紧,察觉到几个铜缁丢到了自己的脚下,管家挥手:这是你这几天的工钱,你可以滚回去了。
维托没有去弯腰捡钱,只是摸了摸自己藏在袖子里的刀,忍不住轻声叹息:看来还是要用这个么
他打量着管家和那个死胖子,还没有决定先把那个放翻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阵疯狂的震荡。
在突如其来的轰鸣声中,整座钢铁轮船都疯狂地颤动起来。就像是撞到了礁石一样,巨大的震荡将乘客们从甲板上掀翻,在地上翻滚。
不,这种程度的震荡不是礁石就在维托思索的时候,听见门外的尖叫:快来人呐灭火啊
不好了,锅炉房炸了
侧舷破了一个大洞,快封住船舱
在翻滚中,维托滚落到床下面,可听到这句话,脸色骤然白了:锅炉房就在下等舱的最上面,如果它爆炸了的话,下等舱恐怕也凶多吉少。如果封住船舱的话,那就代表下等舱里的那群人已经被彻底放弃了连逃跑都没有地方
可来不及等他爬起身来,管家的面色就变了,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推着痴肥的胖子走向柜子:少爷,您先藏好,我出去看看情况
可他还没有说完,房间的墙壁就破碎了。
在被扭曲撕裂的合金舱板之后,一道黑影足不点地的飞进房间里,手里凭空拔出一把刺剑,刺剑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地鸣叫。
那一剑快地像是闪电,向着痴肥胖子的心口刺出
管家的面色一变,将少爷扑到,以后心挡住剑刃,在他衣服下面,凭空亮起了一片复杂的图纹,图纹的光芒将空气凝结成实质,变成护盾。
剑刃猛然撞在了凝固地空气上,像是刺进了墙壁,不得寸进。
黑影抽出剑刃,刺剑宛如暴雨一般向着面前的护盾刺出。剑尖在护盾上刺出了道道扩散地涟漪,管家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可是护盾依旧坚不可摧。
这是怎么回事儿在床底下,维托愣住了
哼,只是简单的炼金术而已,将符文烙印在了装备上。但普通人想要使用就得付出代价,铁壁的效果可是要消耗血液的。
布雨师看的分明,冷笑着:这是一场刺杀,小子,明显有人不愿意看到那个小胖子回到勃艮第王国呢。如果我猜的没错,接下来刺客也要下血本啦
话音未落,黑影刺客的动作猛然一顿,手中模糊地刺剑终于显露出形体。那一支剑简直长得不像样,剑身纤薄又窄,而且上面铭刻着三行密集又细小的字符,令人担心会不会戳中什么东西就断掉。
可刺客猛然将手握在剑身上了,那种动作不留余力,像是要将手掌整个切裂。血红色从他的手下绵延开,飞速地覆盖了整个剑身。
在剑身上,那些细密的字符忽然低次亮起来了,剑身鸣叫,发出金属咆哮的声音。那种高低错落响起,刺的人耳膜生痛。就连刺客周围的空气都荡漾起了不规则的涟漪。
哈,刺客手里的是高级货色,竟然附着了锻铁龙击和死藤。布雨师忽然提高了声音:捂住耳朵
维托下意识的照做,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觉得自己被丢进上了防波堤无尽的海潮冲卷在自己身上,砸的皮肤生痛,几乎快要碎裂了。可那不是海潮啊,是尖啸在空气中形成的巨浪。维托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看到刺客简单地将剑刃向着护盾刺出。
摧枯拉朽
护盾在瞬间破碎了,裂片砸进墙壁上,撞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大洞。
管家贴身的软甲在瞬间化作了灰尘,连带着肺腑也震成了一滩烂泥,最后剑刃贯穿了他,钉死了地板上恐惧的小胖子。
心口破碎,巨大的震荡撑爆了浑身的毛细血管,小胖子在瞬间就断气了。
刺客确认他断气之后,再次撞破墙壁,落进海中,脚踏波浪而去了
一片混乱的船上,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维托一个人。
维托呆滞地爬起身来,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冲向地上的管家,扒拉着他的口袋,将身上所有的珠宝和没有变成纸灰的汇票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又在死去的肥猪身上找到了两个镶嵌了大颗宝石的戒指。可就在最后,他从死尸的身上找到了一封贴身存放的信。
他犹豫了一下,飞快地展开,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幸亏神父地高压教育,他竟然能略微看得懂一些法文:
亲爱的唐璜,你刚刚出生的时候,命运就安排你残酷地理我远去,你在安格鲁过的好么最近我的身体常常出现了一些小问题,也越发的思念你分别了十七年,你一定长大了吧带这封信来的是我的贴身管家,他会带你回来与我团聚。但在路上注意不要抛头露面,我担心有些人会因为我而去找你的麻烦我等待着和你团聚
看完那一封信,维托陷入漫长的沉默之中,就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喂小混蛋,你究竟怎么了别发楞啊
在他的怀里,布雨师低声喊:床头的柜子一定还还有暗格,贵族就喜欢这一套。你的动作快点,如果等其他人发现了,就没你下手的机会啦
话还没说完,他就愣住了:
喂,你干什么
他看到维托飞快地将口袋里的珠宝掏出来,然后塞回管家的身上,塞不进去的就抛入破洞坏的海中。每丢一件,布雨师就惊叫一声,他高声喊:
你疯了吗你不想飞黄腾达了么那是你将来崛起的资本啊
不,那不是。
维托摇头,凝视着管家尸体下面的少爷,他双眼翻白,死不瞑目,但头一次维托觉得他很可爱,看着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才是啊。
你什么意思
维托打量着死去少年和自己差不多的身材,反问:老鬼,你有没有觉得唐璜这个名字,其实也挺好听的
布雨师终于明白了,他愣住了,尖叫:
你一定是想出头想疯了
哈哈,你真会说笑啊。天底下哪里有不疯就能出头的道理啊
他飞快地脱下了唐璜的衣服,将自己那一身破衣服穿在他身上,然后用力地扛起了小胖子的尸体,将它抛入海中。
很快,倒灌地海水就卷着他的尸体进入破洞中,锅炉房里泄露的燃油会将它烧到面目全非。而维托,早已经换好了原本那一套华贵的衣衫,将布雨师栖身的瓶子塞进口袋里。
最后,他低头看着胸前心口上那个破洞,终于发现自己还缺了一点什么。
远处已经有人的声音传来了,有人察觉到巨响的来源,查探过来了。
如今看来,出人头地的机会真是到处都是啊。
维托抽出原本准备好的小刀,摸准心脏的位置之后,将它顶在胸口,深吸了一口冷气:可惜,总得掏点本钱。
呲小刀末柄而入。
维托迅速将刀拔出,丢进海中,然后倒在地上。血流出来的速度太快,几乎飚射到天花板上,令他有些发愣,这次赌的会不会有点大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管家旁边,将他的尸体盖在自己身上。在渐渐扩散开来的血泊中,他感觉到生命在迅速的流逝,意志迅速地昏沉下去了,
就在他晕厥之前的那一瞬,门猛然被撞开了。
我的天,这里怎么了船员惊叫,杂乱地脚步冲进房间,将最后的线索也破坏掉了。
有人检查着尸体,翻开了已经死去的管家,看到了下面奄奄一息地少年,他伸手摸了一下少年的脉搏,高声喊:
快来人还有人活着船医船医
听到那个声音,得救的维托,不,唐璜少爷甜甜地笑了。
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爸爸,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