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是白汐的父亲。”
在寂静里,白汐的面色阴沉,云楼庆舒的话却在其他三人的脑子里炸开了一个漩涡。
“父亲?”叶清玄愣住了。
“父亲!”亚伯拉罕愣住了。
“父亲?!”夏尔也愣住了。
可旋即,他猛地一拍桌,起身指着云楼庆舒惊叫:
“——那岂不就是爸爸咯!”
一片尴尬的死寂,没有人回应他的话,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尴尬,只有夏尔一脸兴奋地凑上去喊:
“爸爸!”
他抓住云楼庆舒的手,惊喜地晃荡着,兴奋喊道:“爸爸你好!我是夏尔!”
喂,就算是爸爸,也是白汐的爸爸,不是你爸爸!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叶清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可夏尔却带着喜悦地笑容,拉着云楼庆舒的手,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恨不得变成章鱼缠上去:“既然今天爸爸来了,那我们兄弟俩好好的喝一杯……”
喂!这么快就从儿子变成兄弟了么!
白汐的表情越发的难看,在桌子下面死命地揣着夏尔,像是要将他一脚蹬到地狱里去!
“白汐不要闹,让我跟爸爸说会话。”
夏尔一挥手,神情严肃起来,满是感怀地叹道:“实不相瞒……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也是一直把白汐当女儿看的!
“噗!”
亚伯拉罕刚刚端起水杯想要压压惊,却没想到夏尔在圣城憋了这么长时间,贱意俨然又涨了一个台阶,被吓得一口水喷出来。
“哎呀,真是欣慰呀。”
夏尔的脸上挂起了莫名其妙的骄傲,就像是一个中年胖女人跟别的家庭主妇炫耀自己家的小孩儿一样:
“小白汐能够成长到这么大,我也是很辛苦的呀!”
你辛苦个屁啊!
不要说得每一张尿布都跟你换得一样啊喂!你除了每天和她抢东西吃,和她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打架之外,还做过什么贡献啊!
直到此时,云楼庆舒也终于从夏尔那逼人的贱意中清醒过来,优雅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很快,强行恢复了淡定。
“是么?”
他勉强地挤出笑容:“白汐这个孩子多亏你们照顾了。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也放心了许……”
“大兄弟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夏尔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兴奋:“有没有兴趣投资一下民间研究试验?不如赞助一下鄙人的机械实验室如何?在下最近发明了一种可以通过水流实现永动的机关,将来一定大有前途!火遍东方西方根本不是问题呀!”
“在下只是做一些丝绸生意,不成样子。最近和东家闹了点矛盾,终于有了假期,来圣城看看白汐。”
云楼庆舒不失风度地婉拒,然后将话题拉扯到白汐身上,温和地看向了眼神冰冷的女儿:“这些年,白汐还好吧?“
白汐张口欲言,却被叶清玄拉住,微微摇头:对方来意不明,先让夏尔上去试试水。
“那是,吃得好,睡的香,胖了好几十斤呐!”
夏尔此时也提高了声音,满是默契,只不过语气却跟卖猪肉一样:“大兄弟你就甭操心啦,你看我们将白汐养得白白胖胖的,多可爱。”
“那就好,这样我也可以安心了。”云楼庆舒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欣慰地笑着:“白汐从小就是不听话的孩子,喜欢惹祸,让人很头疼。看到她现在变得这么好,我也很开心。”
“这么说,大兄弟你看完啦?”
夏尔就像是串门一样,挥手道别:“没事儿的话就回去呗,改天我们带白汐去看你,今晚我们还有事儿呐。”
饶是云楼庆舒的城府深沉,在这丝毫不给面子的驱赶之下也有点挂不住,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
“有点饿了,能不能一起吃点?”
夏尔摇头:“圣城居,大不易。最近伙食费不够啊。”
“没事儿。我掏钱。”
夏尔再摇头:“时间也很紧。”
“没关系,您忙。”
云楼庆舒说:“只要我和白汐谈谈就好。”
夏尔一愣,旋即无奈叹息:
“哎,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给白汐报了一个数学兴趣班儿,你看这时间,立马上课啦,来,白汐,师兄带你上课去。”
说罢,不等云楼庆舒说话,拽起了白汐,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扛起来就跑……
这货把自己师妹扛起来就跑了!
临走之前,还丢给了叶清玄一个眼神。
师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接下来就要你顶着啦!
一片尴尬的寂静中,亚伯拉罕咳嗽了一声,努力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掏出烟斗,起身:“我去外面抽烟……”
然后也逃走了。
这种场面,他着实看不明白啊。但既然夏尔都已经先闪了,那自己留下来似乎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交给年轻人吧。
到最后,空空荡荡的餐厅中,只有叶清玄和云楼庆舒两人,隔着一桌残羹剩饭,复杂地对望。
“看来今天是谈不成啦。”
云楼庆舒摇头,感叹:“来的终究不是时候,太赶了,仓促之间的对话根本无法达成目的啊。只会让那个孩子更加讨厌我吧?”
“云楼庆舒先生,坐吧。”
叶清玄叹息,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座椅:“不好意思,出了这种状况。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跑的,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讲。”
他凝视着风度不改的云楼庆舒,声音低沉:“这么长时间了,白汐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她在外面没有家人,我们就像她的家人一样。
我和夏尔都是她的哥哥,会保护她,有什么人想要欺负她,都要过我们这一关。”
云楼庆舒点头,就像是招待自己女儿的朋友来上门拜访一样,满是赞许:
“辛苦你们了。”
“不止是想要欺负她的人。就算来的是她的亲生父亲也一样。”
叶清玄的表情变冷了,“这么长时间,你对白汐不闻不问,她一个人在外面孤独流浪。现在你从天而降,一副慈父面孔,说实话,让我有些反胃……”
他死死地盯着云楼庆舒的脸,一字一顿:
“——你究竟想干什么?”
被那样的目光看着,云楼庆舒微笑着,忍不住摇头。
“何必这样呢?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一面了吗?”
他弹指,让侍应生收拾掉桌子上的东西,很快,一桶冰好的酒摆在桌子上,还有两个酒杯。
云楼庆舒端起酒杯,示意叶清玄随意。
喝完一杯之后,他有些突兀地问道:“白汐今年多少岁了?”
叶清玄一愣,皱起眉头:
“十九。”
“已经十九了啊,和她的姐姐一样了。”
云楼庆舒叹息:“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啦……当父亲的,总要为女儿着想,为她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我来圣城,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白汐用不着你为他打算。”
叶清玄摇头:“而且,恕我直言,你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麻烦。难道你觉得白汐会乖乖地听你的话,去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云楼庆舒笑了,笑容意味深长:“没关系,她就总归还是我的女儿。‘有的时候’,总会听话。所以,我得说……”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轻描淡写,却宛如描述现实,宣告真理:
“——你还是不够了解他。”
于是,叶清玄的脸色阴沉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掌握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但他既然出现在这里,想要对白汐做什么,那么叶清玄就不能放着不管。
哪怕这个人是白汐的父亲也一样。
开玩笑,哪怕来的是他亲爹叶兰舟他都照打不误,更别说是别人的爹了……他敢说自己要是在这里将云楼庆舒暴揍一顿,白汐起码能开心三个月。
可惜,这个王八蛋是云楼城的诸侯。
论爵位的话,还比自己高一个位阶。
倘若贸然动手的话,就会彻底陷入被动……
云楼庆舒有备而来,他总要搞清楚对方的计划和底牌。
只不过,叶清玄自己也没有自信,能够在这种从下水道的臭水里泡出来的老狐狸身上占到便宜。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幸好,白汐被夏尔强行带走了,否则局面还要更加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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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么?”
云楼庆舒自顾自地喝着酒,讲话的时候眉飞色舞:“以前,我想要让白汐嫁给安格鲁的大皇子。她去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妃。
可惜,她不喜欢,甚至离家出走……当爸爸的真是难呀,想要找个女婿也要费尽心思。”
叶清玄沉默。
“其实,女婿不难找,难找的是称心如意的那个。”
云楼庆舒说道这里,指着窗外灯火通明地圣城:“你看,圣城里那么多达官贵人,只要我透露出嫁女儿的想法,不知道多少人的老婆会忽然在今天夜里病死呢……幸好,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叶清玄皱眉:
“比如?”
云楼庆舒笑了,伸手,拍着面前年轻人的肩膀:
“比如你呀,叶清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