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虎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他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早就已经不在原先那个昏暗阴冷的洞穴, 反而躺在温软的床铺上,盖在身上的是他从来摸都没有摸过的上好绸缎,视线上方的天花板都是金碧辉煌。
掀开身上的被子, 宋小虎起身下床,床边被看着就昂贵精细的地毯铺满,如果可以他非常想要找一个能落脚的地方,以免这些地毯被他的鞋子给踩脏, 但很显然整个屋子的地面都没有能让他“落脚”的地方。
记忆回溯,宋小虎总算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
所以这里是猛虎国的王宫吗?沈默言已经脱困并且把自己带回了猛虎国,甚至还找了地方安置好了他,让他能够彻底安心的休息到现在。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感到复杂万分。
以宋小虎的性格他这短短三十年的人生中讨厌过很多人,也因为重情重义结交了不少真兄弟, 放在以前让他评价一个篡位夺权的外族,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那个人摆在作为敌人的对立面。
不过现在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做了,被他视为敌人一直仇视着的人, 却在最危险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来就了自己。
宋小虎很有自知之明,他不觉得自己对那个人来说会有什么必须要救的价值。
也就是说, 事到如今对方救他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那个人的品性远比自己所想的所揣测的要高尚的多,他明明可以不救最终却还是救了自己, 那是因为他做不到对陷入危险境地的人袖手旁观。
宋小虎瞬间产生了一种自我谴责,他认识到先入为主的判断了那个人的自己是多么的卑鄙无耻又拙劣。
他整理了一下在洞穴里折腾的看起来有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下了床, 情绪低落的准备离开这个屋子,去找到沈默言向他认真的赔礼道歉。
也是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一些擦伤也经过了处理。
宋小虎心情复杂,他推开门。
门外已经彻底是白天了, 宋小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且平凡的一阶兽人,在猛虎国的地位极地,自然也没有可能熟悉王宫的环境。
他正准备想找一下有没有士兵可以问一下路时,就发现了守在门口穿着制服的士兵。
“请问……”宋小虎刚开了个口,就见到那士兵头顶耳朵上的绒毛,和明显与他截然不同的尾巴,他顿时浑身紧绷。
狮族的士兵也不可能注意不到开门的动静,他见王安排住下的客人已经醒了,虽然经过之前的事情导致他对虎族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一想到王的叮嘱,他还是尽职尽责的道:“你醒了?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马上收拾一下东西,安排前往猛虎国的马车已经停在城外了。”
宋小虎被这展开给整懵了。
“这里不是猛虎国吗?”
狮组士兵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但还是尽责的解释道:“昨天半晚是王命令我们安排了房间,王嘱咐我们早上等你醒来就送你回去。”
王?是金狮国的王?
普通的百姓其实对猛虎国与金狮国烈豹国之间发生的事情知道的非常模糊,宋小虎自然也不会知道接管了他们的沈默言与金狮国王之间有特殊的关系。
“那你们的王有没有交代还有另一个人?”
“什么?”
“就是一个黑头发的豹族!”
段泽大清早出来缓口气路过时,正巧听到了这一番对话。
昨晚他姑且是明白了整个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连带着对这个有点过分耿直的虎族也有了一定印象,那种自杀式的助攻方式,虽然有点有勇无谋,可说实话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段泽对宋小虎的印象还挺好,所以便出面道:“你说的那个人他有自己的事情就先走了,在那之前他拜托我把你送回去,你先回去就是了。”
一见到他,守着门的狮族士兵立刻便恭敬的弯了弯腰,原先一头雾水的士兵听到自家王口中的话,突然就知道那个虎族口中的黑发豹族是什么人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是这件事对于他们金狮国来说实在不小,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件事上金狮国多亏了有一个豹族的协助,而那个豹族是他们王的朋友,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亲自出马,拿下了猛虎国结束了金狮国内部纷争的豹族就是黑发。
所以是那位先生托付的,那会有虎族出现在这里也就不奇怪了。
寻常人见到王这个级别的存在多少也会有点胆怯,但宋小虎可是在沈默言接手猛虎国的第一天就敢蹦到他面前大放厥词口无遮拦的人,哪怕知道实力和地位的差距,他也只是顿了一下,然后连忙抓住了关键词。
宋小虎犹豫着是不是要相信眼前这位金狮国的王,对方看起来就是习惯了居高临下的人,对着他随口说的话也显得多少带点漫不经心。
可是一位王根本没有理由要去骗他,从很久之前他就听说过金狮国王的大名,这位臭名昭著的暴君根本不需要在这里跟他解释,只要对方愿意,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把他扔出城就是了,哪里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所以宋小虎本能的判断出了真相,并思考着问了一些不碍事的问题。
“是什么时候走的?那位大人有没有受伤?”
要是追根究底想要知道对方去了哪里要做什么就太不识相了,猛虎国的阶级观相当深刻,在他已经对其有了极高程度的好印象的前提下,他已经几乎把沈默言当做了他心里认可的王,那么自然他也就没有资格和权利去询问王的动向。
“一点轻伤,不过已经处理好了你可以放心。”段泽耐心很好,他非常庆幸宋小虎问的都是一些简单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经历打击到了这只虎仔,段泽只觉得宋小虎看起来根本就和沈默言叙述时展现的性格不一样,他看起来蔫了吧唧的,对所有的安排都异常顺从听话。
看起来完全是个老实的好小伙?
宋小虎记得他失去意识之前,沈默言因为下水潭救他导致身体退化成了少年的模样,但是他没有问,因为从这位王的态度上来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过这样的问题,既然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那么想必对方的身体应该也从离开洞穴就恢复原样了才对。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从猛虎国的周边突然跑到金狮国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他还不至于自讨没趣的追问个不停。
宋小虎本来就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他极为配合的跟着带路的士兵出了城,然后上了早就准备好了的马车,他纠结着回去要怎么面对曾经和他同仇敌忾的同胞,要怎么告诉他们,其实那个人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坏,甚至可以说其实为人正直且心地善良。
他带着满满的烦恼,坐在马车上,随着马车的颠簸心里也跟着一颠一颠的。
这段路程枯燥乏味,车上也没有人跟宋小虎闲聊,再加上之前被不知名的存在进行了精神攻击,他在马车上没多久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路程已经过半,又过了一段时间总算到了猛虎国。
猛虎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猛虎国了,来自金狮国的马车他们没有办法像以往那样果断强硬的将其拒之门外,在得知是金狮国王派来的马车,他们还得老老实实的打开城门。
被派出来送宋小虎回去的车夫自然是不准备进城的,他按照命令看到宋小虎进城,也就架着马车开始原路折返。
宋小虎一进城就遭到了城门口士兵的盘问。
哪怕一个王国里的居民互相之间都很眼熟知道不会是别人假扮的,但是这么一个一阶的普通人被金狮国的马车特地送回来,也未免太过隆重了一些。
“你去哪了?为什么会被金狮国的人送回来?”守着城门的二阶虎族皱着眉问道。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猛虎国内出了个叛徒,金狮国又怎么会看中一个一阶的家伙,自然是利用完就送了回来,这种毫不掩饰两者关系的态度就表明了很显然无所谓他会被怎么怀疑处置。
“你该不会出卖了自己的同胞,成了那种人的走狗吧?”
原本还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描述之前发生事情的宋小虎当下表情就变了,原本因为愧疚和认知被改变造成的颓废一扫而空,他嗓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你他妈说谁呢?!你懂那位大人什么了就在这乱放屁!”暴躁老哥原先敢对着沈默言跳,这会儿自然也不会怕一个区区二阶,“谁是走狗了?!你真要骂怎么不骂上面的?因为他们等阶高你不敢所以就冲着低阶的闹?”
或许是想法中有些东西被改变了,宋小虎突然就意识到面前这些人的双标。
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本来就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按道理来说二阶在城里的地位也不足够高到哪去,他们知道的撑死了也就比他们多一点,既然如此在他们眼里那些从王国易主后就顺从自然的对着新主唯命是从的高层们岂不完全就是走狗?
怎么对着高层不知道说话,反倒是他连一句解释都还没有说,就被扣上了走狗的名头?
士兵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冲,虽然自知没有证据就按头是理亏,但他还是揪着宋小虎话里的点斥责道:“都已经开口闭口‘那位大人’了!你还想说你没有背叛我们?!”
宋小虎虽然有点暴躁,但头脑冷静下来之后他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说话不过脑子了,虽然他知道沈默言并没有大家认为的那么糟,相反他是一个相当值得尊敬的人,但是猛虎国的其他人没有像他这样的机会去和对方接触,所以这会儿应该还保持着原本的糟糕印象。
正当他想着要说点什么为对方辩解一下的时候,却被人拉了一把。
拉他的是隔壁家大婶。
从小他调皮就会被隔壁家大婶逮着揍,这会儿见到她那熟悉的正要大发雷霆的模样,宋小虎就头皮发麻,觉得虽然已经成年了,但这会儿估计是少不了一顿揍了。
“你搁着欺负谁呢!”隔壁家大婶往宋小虎跟前一挡,冲着那士兵就道,“小虎跟着那位大人出去办事还能害咱们?没凭没据的在这泼脏水!你倒是看着更是像要搞事!”
隔着一条街的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嚷嚷道:“而且那位大人能图咱们点什么?他乐意的话这王位都是他的,可他还心怀对咱们的善意不愿意让咱们留下外族执政的污点,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利,这种气度你们这些人里有几个比得上?”
“人小伙子什么都还没说就给定罪,要是那位大人在的话会允许你们这么做?你现在在这里下定论是觉得能越过那位大人自己掌权吗?!”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居民越来越多,大家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给宋小虎撑腰。
看门的士兵脸色铁青,但很显然这样的事情在最近已经不是发生一两次了,哪怕等阶比这群人中的大部分都要高,但在某次动了手回家被与这些人同样是低阶的亲妈提着耳朵教训了一顿之后,面对这种情况他都只能忍气吞声的保持沉默。
只有作为当事人的宋小虎一头雾水。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群人看起来比他还护着沈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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