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春天,百鸟争鸣,阳光暖暖地洒落大地,映照出一个灵秀的身影。
佴钤殃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能蹦能跳,白嫩的小脸透出些可人的红晕来,再微微一笑,别有一番美意。她享受待在花草树木中的自然清新气息,那种感觉无忧无虑,充满新奇,怎么也待不够,于是她不时傻乐着,对所看到的一切微笑。
千晨默则喜欢坐在木屋门前,膝上随意放着一本书,嗅着极淡的墨香,目光无意间追随着她的身影,嘴角微扬。
与千殁坠容貌相近的他,性格亲和近人得多,从不摆架子,也从不依仗自己的身份命令别人,所以除了余伯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便是传说中的那个久病不起、弱不禁风、病态翩翩的天界二王子千晨默·法离耶鲁。
他这次在园内呆的时间最久,久到余伯都忍不住担忧的问一句:“殿下,您的病情是否又不稳定了?很难受吗?”
他只是摇头,抿唇一笑。他只是喜欢园里的安宁祥和,再加上余伯无微不至的照料,再说一个人的宫殿确实很寂寞,没有人喜欢整天和病人待在一起,更何况陪他聊天打闹。这么看来,佴钤殃的确是个毫无心机的单纯人儿,竟然至今都相信他不时地咳嗽只是因为被呛到了。
余伯常在另一间小木屋工作。他不但是东园的守护者,更是远近闻名的医生,来的人大多是因为在园内乱闯而中了些寻常的花草毒的,余伯便也对此深有研究,顺便研究了一下其他的医术。闲余时,他也会编些小玩意打发时间,不过编完后大多都随意乱放,很快便找不到了。
现在,他多了一项打发时间的活动,便是趴在窗前,看着殿下和几个月前救回来的小姑娘玩闹。殿下似乎真的开心了不少,这应该有助于病情吧。
“佴钤殃,今天有头痛吗?”招手让她过来,用手帕轻轻拭去她额间的汗珠,千晨默关切地问道。
佴钤殃摇摇头:“这个问题已经问了好多遍了,我已经好多了。千晨默,不要对我太好,我怕我会舍不得。因为你我,似乎都不是余伯这个年纪的人吧,整天像余伯这样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太好,也不可能一直一直呆在这里。我是不太记得我是做什么的啦,可是你总该记得吧?所以,你应该去干正事才对,而不是整天坐在这里发呆。”
她表示,她对千晨默发整天呆的行径,已经忍无可忍了,尽管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更加无聊。
他无奈地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我的确没什么正事可干。要不推荐一下?”
“嗯,也不是不可以。”她退开几步,扫视他全身上下,一脸苦恼:“可我也不知道你能干什么。不过听余伯一直喊你‘殿下’,你应该是什么地方的王子吧?在园里呆了这么久,你父王不会担心吗?”
“原来看出来了呀。”他无奈地摊开双手,两只食指分别戴着一枚墨玉,即使在屋子的阴影下依旧暗光流转,“不过像我这样的王子,又有多少人会重视呢?我不过是一直混到现在罢了,没什么人管过我。”
谁知佴钤殃的注意被转移到了上,惊呼道:“好漂亮!我可以摸摸吗?”
“这个啊……”他无所谓地摘下一枚来,放在她手心,“你喜欢便送你了,反正对我而言也无多大用处。”
这个应该算是定情信物一类的东西吧,不过他没有喜欢的人,留着恐怕一辈子也就只能一直待在他手上了,还不如趁早送人,反正佴钤殃也不知这的含义,便由得她了。
“哇唔……”她忍不住眼冒星星,迅速便戴上了自己的中指处,自动缩小成适合她的大小。看着指间那一抹玄色光晕,她有些难以相信,不觉将手背对着他,竖起那中指,难以兴奋中回神:“一定很珍贵吧?千晨默,你说它戴在我手上,好看吗?”
“呃,对我竖起中指不太好哦……”千晨默默默地囧了。其实他想说,很好,很适合她,任何东西装饰在她身上,都总会绽放出新的绚丽光彩。
看着她在阳光下快乐的身影,心湖不觉暖暖的。
“报告殿下,月前完成了成人礼的三王子殿下,现在正带着新册封的王子妃赶往中园,似乎是要面见园主。”余伯十分恭敬地禀告道。
似乎是余伯的声音有点大,佴钤殃疑惑地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千晨默当即站起来,披上他那件厚重的灰色长袍,转身嘱咐余伯:“这便让我去看看。余伯,看好她,等我回来。”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到了十米开外。
千殁坠携着他的妃子,不好好地待在莫殿,却来找园主,这件事定不简单。千晨默隐隐有些忧虑,迅速穿过荒野直达中园,通报身份后到得以进入,却只是远远地停留在一颗参天大树繁密的枝干间,屏息倾听,尽管,偷听别人不是件好事。
待他透过枝叶,看见那位妃子与老园主顾夏时,顿时心里明白了什么,但又有一丝内疚感生出。
“顾夏,我已履行我的诺言,从此不再亏欠。”千殁坠极冷淡的声音。让他找到她的女儿秦顾英,最主要的目的还不是要让他娶了她?这便是了,他已报恩,顾夏也不能再以苦情戏要挟他什么了。
秦顾英一见到母亲,惊得两腿发软,便是跪了下去,泣不成声。顾夏有些慌乱地将她扶起来,两母女好一片泪眼深情,两位王子只是冷眼看着。
未待顾夏表示感谢,千殁坠又毫不客气地开口:“我希望园主也能帮我个忙。”
“三王子殿下请说,我一定尽力相助。”
“我希望,你把这里的掌控权,交给我。”
“这里?我已经不是园主了。只是个普通的老人家,怕是无能为力。”顾夏立马摇头,面色不改,也悄悄松开了紧抱着女儿的手,眼底下一抹阴狠之色闪过。
除了还不太了解两人话中争锋的秦顾英,明眼人都看得出些什么。想来她不掌权已有十年余,而过往手掌大权的数十年是何等威武风光,身为顾姓之人,她肯定不会甘心于只做一名无名之辈。从她身边常年跟随着多名侍卫仆人便可看出,她的野心从未改变,她想要养精蓄锐,将顾陵梓园一举夺回来!这十年来,暗地里,她已夺得多少领域?但可以确定的是,顾陵梓园,终将成为他千殁坠手下的领地。如此一来,天界,便可完全归属于王室了。
“顾夏,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你兵刃相向,因为我原以为你是个值得敬重的人。但既然你不愿助我,那么……”千殁坠轻描淡写地说着,望向一脸惊诧的秦顾英,“你果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顾了么?她离开此地数年,而我希望让她能够继续留在这里,以我的名义。就算如此,顾夏园主仍是不肯松口?”
他隐藏在袖口下的手腕,一道缠着湖蓝长发的冷银链幽幽泛光。三千暮笙之兵已在周围设下埋伏,只待他一个手势,便可在瞬间将顾夏撕裂,将顾夏的势力全数瓦解、领地全数占领。不过就算他一人,杀个顾夏也是绰绰有余,只是在短时间内收拾整个园子有点麻烦罢了。
秦顾英忽然用力擦干眼泪,挡在顾夏面前,语气卑恭而不屈:“三王子,请不要伤害我母亲。她只是个想要在争权夺势的硝烟中活下来的普通女人,请问她有何罪?我只是想替母亲问一问,希望她不会蒙受不明不白的惩罚,并没有别的意思,仅此而已。”
千殁坠漠然地注视着她,与几十日前的柔情截然相反,语中冷笑:“秦顾英,别忘了你是我的人。你以为,我会欣赏一个站在我身后拥护我的妃子,还是一个爱出风头的站在我敌对面的女人呢?如果顾夏同意帮我,那么她什么事也不会有;如果逆我,我想顾夏心里很明白。”
“那么你能对顾陵宫怎么样?他们才是园里最主要最大的势力,我能算什么?莫非是三王子畏惧他们,才先来找我这行动不便老人家的吧?”顾夏亦是冷笑,实际已冷汗连连。身为多年的掌权人,怎能察觉不出身边暗藏的杀气?更何况,这股杀气本就没打算藏起来,只是不屑现身罢了。
“顾夏果真懂我。”他不冷不热地接过此话,“那,你意下如何?”他不想陪她绕,只是要逼她交出所有的权罢了。既然是普通的女人,只要些钱财过活便也够了,他可以不杀她,只要她不再侵扰他的生活。娶秦顾英已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见顾夏不表态,他脸色阴沉,伸出手来,冷链在阳光下寒光更甚,数十名着紧身白袍,面戴半边银色面具的暮笙之兵一瞬间包围了三人,手无武器,眸中冷意慑人,杀意浓重。
他似乎琢磨着顾夏此刻的表情,面若冰霜地又道:“想来,你是想在临死之前再见见你那两位亲人?他们真的应当感激你的挂念。也罢,可以让你见见他们。但或许,他们却不愿呢?”
“简朔和顾依……他们也在你手上?!”顾夏原本因暮笙之兵肃杀之意而压迫得不得不低下的头,此刻又忍不住猛然抬起,瞪大了双眼,满是不敢置信,原来她才是最后被捉的人。
简朔能坐上那个位置整整十年不倒,证明他绝对是有手段有过人之处的人,想不到眼前这位年仅十六的少年,竟如此迅速轻易地击溃了他们的防线,直逼过来。他的能力已达如此程度,可以想象在未来,他将远远超过他父王,成为怎样的辉煌!顾陵梓园,这个与天界王室抗争了千年的唯一的强大的势力,即将瓦解,淹没在历史的洋流中!
千殁坠显得漫不经心,他眼中已不存在顾夏这个人:“算是吧。我已没有足够耐心,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降,或者逆。”活,或者死!
“不要啊三王子!”秦顾英眼见千殁坠已有必杀之心,又是泪眼汪汪跪了下来,悦耳的嗓音带着哭腔,显得无比诱人心怜,“殿下,求求你,不要伤害母亲,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啊!”
她又回过头去,苦苦劝着:“母亲,你便交给王子吧,顾陵梓园本身也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就算没有简朔,以母亲的力量也无法再次掌控啊!为什么呢母亲,难道权势比性命还重要吗?难道母亲又要抛下阿英吗?母亲……”她已泣不成声。
悄无声息地隐匿在树上的千晨默心有不忍,决定现身下来,可这时却忽然感到食指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那仅存的一枚墨玉隐隐显出一丝血色,流光忽明忽暗,很不稳定。不好,佴钤殃……他顾不得太多,立即便顺着感知到的方向使用瞬移。
千殁坠正准备将顾夏处理掉,却忽然察觉一丝神术之力带来的波动,这种感觉……他立即冷冷的下令:“把她们分别关起来,待我回来再做处置。”话音未落,他身体化作流光,亦随千晨默而去。
他是知道二哥一直在的,只不过二哥多半不会干扰他行事。他倒是有些好奇,有什么事能让二哥不顾身体地使用神术呢?莫非二哥有什么秘密瞒着他?呵,可真是有趣。
话说回佴钤殃,她在千晨默走的时候悄悄快步跟在后面,可她很快发现无论她怎么跑都追不上千晨默,结果反而把自己弄迷路了。
中园,千晨默应该是要去中园吧,她很快便找到了一块竖在草丛中的不起眼的小牌子,上面只简单地写了“中园”二字,牌子两边各有一条开辟好的小路。
到底是走那边呢?她犹豫再三,走了左边,只见草木越发繁密,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感觉。这便是中园么?她有些不安地又前行了近百米,发现了一座别致的石屋,石屋周围十米寸草不生。千晨默会在这里么?为什么要瞒着她呢?抚摸着千晨默送给她的那枚墨色温玉,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推开了门。
“为什么这里这么黑呢?真奇怪,这间屋子竟然没有窗户!”她嘀咕着,四处打量。
忽然一道冰冷的光划破面前的虚空,直逼眼前,一冬那俊美妖孽得不像话的脸上满是嗜血的寒意:“我说闯入者呐,我原以为九霜那丫头会事先告诉你,想来是我多心了吗?”
那一头长及腰身的湖蓝长发随他的动作轻舞,迷住了视线。再看之,湖蓝已掩盖不住那片越发蔓延开来的猩红,淡淡猩甜的气息随空气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