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帝留冯百川与姚颜卿善后, 作为从潜邸时就跟随在晋文帝身边的臣子,冯百川自然明白晋文帝的用意, 他与姚颜卿商议了一番后,便由他先护送女眷回城, 余下的事就交由姚颜卿负责。
姚颜卿临时受命,心中不可谓不惊,连他都在揣测晋文帝的用意,口中应了一声,见冯百川提步便走,丝毫没有半分犹豫,心中一沉, 也来不及多思量, 便让侍卫请了御医过来,先为雍王治伤。
恭王与庄王见姚颜卿带了御医过来,便轻轻点了下头,眼中难掩打量之意, 实在是晋文帝的举动过于出人意料, 此次随同而来的百官不知几何,更不用皇室宗亲,可晋文帝却撇下这些人,择一个年轻小子负责善后,甚至给出了可号令金吾卫的令牌,足见对其信重之心。
太医为雍王处理好伤口之后便退了下去,雍王动了动手臂, 薄唇抿成了一线条,脸色冷沉,眼睛凌厉,却不发一语。
恭王见气氛凝固下来,清咳一声,道:“老四这是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也想要拉你下马。”说话间,他目光看向了姚颜卿,这番话显然是说与他听的。
晋文帝既留姚颜卿善后,而冯百川先行了一步,这件事便是由他负责,可以说他的想法一定程度上左右了这件事的真相。
“老四既自寻死路,我便成全了他。”雍王神色平静,语气却煞气浓浓。
姚颜卿目光落在雍王受伤的手臂上,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不知何时又渗出了血丝来,他目光一顿,又调转了开,轻声开口道:“王爷还是大局为重的好,臣先去行善后之事,王爷可先行回行宫。”说罢,姚颜卿拱了拱手,朝着正在处理山猪尸体的侍卫群走了过去,这些山猪成群结队的出现在这边,必是有人故意驱赶,且当时这些侍卫已将山猪群围困住,偏偏在最后出现了破绽,此事实在过于可疑,这两点尚需要调查清楚。
恭王见姚颜卿离开,脸色不由一沉,冷声道:“什么东西,便是冲着你救了他一命的份上,也不该是这个态度,老三,以后学着聪明些吧!这姚颜卿可不是好东西,见风使舵,瞧着父皇眼下心思都在老四身上,就不拿你当回事了。”
雍王遥遥的落在姚颜卿的身上,那件绛红色的胡服染上了血渍,导致衣料上出现了深浅不一的色迹,雍王唇角弯了下,以五郎喜洁的性子,此时怕是觉得难受的紧。
“老三,我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恭王见雍王没有应声,又追问了一句。
雍王收回目光,淡淡笑道:“五郎不是那样的人,大哥放心便是了,他的心不在老四那边。”
庄王皱眉道:“你就这样信他?若是他在父皇面前多了嘴,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自是信他。”雍王轻声回道,眼神闪着光,嘴角勾了起来,说道:“咱们也回行宫吧!总得瞧瞧老四死了没有。”
恭王露出一抹含有煞气的笑:“他若没死,我就补上一刀,父皇总不能叫我给他偿命就是了,等将来你好日子来了,且记得大哥这份情便是。”
“别冲动,五郎说的对,大局为重,若咱们失了冷静才是中了他的计。”雍王冷笑一声,口中打了一个哨响,没一会便有人牵了马匹过来。
姚颜卿眼眸眯着,寒意浓重,他用心的把几个侍卫的脸记了下来,他身后跟着的是冯百川留下的副统领余晖,姚颜卿扭头与他说了几句话,他先是一怔,随即点了下头,目中寒意闪烁。
姚颜卿吩咐着侍卫把群臣送回城,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并未着急回城,反倒由一名侍卫引路,去了林中临时搭建的帐篷,此时余晖已等候在内,他身后是捆绑起来的八名侍卫,这几人若有人用心留意,便知是导致山猪冲出围困群罪魁祸首。
余晖见姚颜卿进来,便吩咐人为他搬来一把椅子,姚颜卿朝着他一笑,才坐了下来,随即看向了那八人,目光让人琢磨不透,他越是不发一语,越是让人心中惶恐,仅这一会的功夫便叫那八人脸上神色变了又变。
姚颜卿笑了,这临时搭建的刑房到底不比刑部,便说趁手的刑具就没有一件,可没有条件也总得创造条件才是,姚颜卿沉声吩咐道:“去烧一桶水来,在把用来腌肉的盐拿来,多拿几包,今儿既吃不上烤鹿肉,能闻闻腌肉味也是好的。”
侍卫很快就拿来了几大包盐,这本是留着打猎后烤肉用的,谁知倒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姚颜卿接了过来,拿在手上掂了掂,随即扯开了油纸一角,讲盐全部倒进了温热的水中,之后下巴微微一抬,吩咐侍卫将余下的几包盐也全部倒进去,姚颜卿笑了一下,目光在帐篷内一扫,沉声吩咐道:“将鞭子给我。”
其中一名侍卫忙将鞭子递了过去,姚颜卿接后随手扔进了水桶中,阴森森的开口道:“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是受了谁的意,放了山猪过去?”
余晖闻言眸光一闪,他已明白了姚颜卿的用意,这是要将这件事由意外定义为被人授意,只是不知此举可是为了给雍王开脱。
那八人不言不语,姚颜卿站起身点了下头,唇角含着一抹阴冷的笑,手一伸,便有人侍卫从水桶中取出了浸泡过盐水的鞭子,姚颜卿接过过轻轻一甩,在地上打了一个响,手腕动了动,觉得还算顺手,下一瞬,便一鞭子抽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人,浸泡的盐水的鞭子打在人上的滋味真不是一句话能说的明白的,唯有亲身体会过才知这种灭顶痛。
姚颜卿已有好多年未曾亲自动手行刑过了,此时一鞭子挥过去,倒让他找回了当初的感觉,几鞭子下去,鞭子便甩的越发的得心应手,那侍卫也算是一条好汉,口中只发出了闷哼声,看向姚颜卿的目光带着愤恨之色,惹得姚颜卿冷笑连连。
“倒是嘴硬,不愧是金吾卫出来的人。”姚颜卿与余晖说道。
余晖脸上微微一变,目光变得有几分阴沉:“这样的叛徒怎配是金吾卫的人。”
姚颜卿嘴角勾了下,看了眼手上的鞭子,觉得有些可惜,若是在刑部,用那种带着倒勾的鞭子,几鞭子下去在嘴硬的人也能撬开他的嘴。
“我就喜欢嘴硬的人。”姚颜卿用鞭子手柄挑起其中一位侍卫的下巴,冷笑了一声:“总不能厚此薄彼,让这些人都尝尝腌肉是什么滋味。”说着,他将手上的鞭子随手扔给了一个侍卫,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中,闭目养起神来。
姚颜卿是记仇的人,他可没有忘记他这一身狼狈从何而来,他险些丧命,总得让这些人付出代价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姚颜卿坐姿懒散,甚至有几分漫不经心,这种姿态实在是太招人恨了,其中一个侍卫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朝着姚颜卿的方向吐出了一口含着血的吐沫,却换来了更加凶狠的抽打。
姚颜卿缓缓的睁开眼,冷声道:“还是没有人开口是吗?”
他话音落地,那八人却依旧没有一人肯开口,姚颜卿轻轻点着头:“很好,我就喜欢有骨气的人,希望你们继续保持住。”他手微微一抬,召了人上前,冷声吩咐道:“既然都不肯开口,留着舌头也无用了,不如割了的好。”
余晖脸色变了变,看向姚颜卿的目光带了惊异之色,他实在想不到姚颜卿这等俊秀人物却能下次狠手。
“姚大人,若割了他们的舌头可就再也问不出话来了。”余晖沉声说道。
姚颜卿笑了一声:“余大人说的对,还是得留着他们的舌头说出是受谁的指使。”他手肘支在扶手上,五指飞张撑着头,想了想,很有几分烦恼的说道:“可这些反贼实在可恶,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实难解心头之恨。”
“反贼?”余晖一怔,口中不由重复着姚颜卿的话。
姚颜卿轻轻挑眉:“受人指使试图让猛兽袭击圣人,不是反贼又是什么?”
余晖无话可说,他实想不到姚颜卿会下如此定论,若此事真把诚王牵扯在其中,这话便是暗指诚王有弑君弑父之心,无疑是把诚王置于死地。
余晖想的不错,姚颜卿就是要把诚王置于死地,诚王若不死,栽的便是雍王,到那时他亦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死不足惜,可姚家却不能因他而毁。
姚颜卿心中发狠,叫人拿了匕首过来,命人直接撬开其中最为嘴硬的一个侍卫的口,冷声道:“凌迟之刑是一刀刀刮下人身上的肉,直到见了白骨才剖腹断首,今日便赏了这人凌迟之刑,既是嘴硬,便从他的舌头刮起,我倒是瞧瞧他的嘴有多硬。”
那手拿匕首的侍卫闻言当即一惊,手微微发抖,竟似连匕首都拿不稳一般,姚颜卿见状冷笑一声,随即似笑非笑的看向余晖,道:“余大人手底下的人既不敢动手,可否能劳烦余大人亲自动手?”
余晖咬了咬牙,也不接侍卫递过来的匕首,从腰间一摸,抽出了泛着寒光的利刃,一步步朝着离姚颜卿最近的人走了过去,那人被两人侍卫按着,下巴被卸了下来,嘴无力的张着,余晖皱了下眉头,心一恨,揪出那人的舌头快稳准的刮下了一片薄薄的嫩肉,顿时凄厉的哀嚎声响彻云霄。
姚颜卿却是神色不变,想要他的死的人,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他必要先断了他的活路。
“我只问你们最后一次,若说幕后的主使者你们尚有活路可走,可若再继续嘴硬……”姚颜卿冷笑一声:“你们就拖着一家老小共赴黄泉吧!”
金吾卫的侍卫什么手段没有见识过呢!可如姚颜卿这样面不改色便事宜酷刑者,实在叫人心惊,他若为见惯了生死的武将,此举未必如此骇人,偏偏他是一个文官,曾任职位还是最为清贵的翰林院,他此番做法便叫人打从心里发寒了。
“姚大人,依着我看还是把人带回城在审问吧!”余晖行刑那人已然晕厥了过去,他厌恶的把匕首上的薄肉抖了下去,转身与姚颜卿说道。
姚颜卿眼睛微微一眯,却驳了他的话:“不必了,既都不肯开口,也不必给他们活路可走了,这些反贼,死不足惜,先行一步送他们上路,有家人陪伴,皇权路上他们也不会寂寞。”一句话,已定了那八人的死活。
尚清醒的七人显然被姚颜卿的话撼动了心神,脸上闪过争过争扎之色,姚颜卿微微一笑,从座椅上起身,从容的抽出他身边一抹侍卫的长刀,双手交握在刀柄上,用力一挥,那昏厥过去的侍卫便没了生息,血溅到他如玉的脸上,他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眉宇间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余晖瞬间放大,他不曾想到姚颜卿既会亲自动手,且杀人杀的如此从容,眼瞧着姚颜卿一步步的朝着余下的几人走去,他嘴动了动,不知是否该出言阻拦,就在他有所犹豫之际,有一名被按压在地的侍卫竟开了口。
“我招,我全都招,只求你放我一家老小一条活路。”那侍卫厉声喊道。
姚颜卿刀尖对准那侍卫的喉结处,唇角勾出了一抹冷冽的弧度:“总算还有聪明人在。”
那侍卫既已经开口,便不会再有所隐瞒,把他所知一五一十的尽数倒出,余下的侍卫见同伙已开口,犹豫了一下,也争相的开了口,言中所指出了牵扯诚王以外,还扯出金吾卫另一副统领原成,而猎区守卫正是由此人负责,这也让姚颜卿解了惑,为何有人能在重兵把守之下,还能突破防守将山猪群驱赶至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