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唐民风开放, 盲婚哑嫁者其实在少数,尤其是高门显贵之家, 谁又不认识谁呢!初春踏青总也有见过面的时候,是以待范正之再次登门后, 姚颜卿邀了他在花园吃酒,做了一桩巧遇。
华娘容貌娇美体态婀娜,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未出阁时在姚家也是千娇百宠,姚家虽是商贾之家,可姚二太太也请了女先生来教华娘读书认字,不敢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也都略有涉猎。
范正之自然是见过不少的美人, 可有时候眼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华娘与他想象中的样子并无多少分别,那张芙蓉脸恰恰为他心中留白的画上添了一份鲜活,让他心口一热, 目光忍不住追逐着佳人芳踪。
姚颜卿见状一笑, 悄悄的打了个手势,伴在华娘身侧的香冬轻轻点了下头,随即低声道了一句,华娘便抬头看去,见亭子中姚颜卿与一生人斜对而坐,那男子瞧着二十出头的模样,生的肤白貌端, 极其周整,华娘只扫了一眼便低了下头,朝着那边轻轻一福,便带着香冬匆匆离去。
范正之是个做实事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极具行动力,没过两日他便找了媒人来姚家提亲,姚颜卿笑着接了合婚庚帖,说要寻高人相合后再做答复,一扭头便去了院子寻华娘。
“五姐可还记得前两日家里来了客人,我还在花园招待过。”姚颜卿含笑问道。
华娘俏脸一红,分明是记得那青年男子,低低的应了一声。
姚颜卿见状便笑道:“说起来范三哥也不是外人,他是三皇子的表弟,祖籍江阳,范家也是书香门第,五姐别瞧他年纪轻轻,却已是正四品的官职,如今认京都府尹一职。”说着,姚颜卿轻轻一叹,惋惜道:“可惜范三哥前头那位无福,竟早早的去了,留下一双儿女也是可怜,如今养在江阳老宅,反倒是范三哥只身一人在京,身边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倒不比我有五姐在身边照料着。”
华娘美眸轻轻一眨,说道:“瞧着你说的,倒好似范大人身边能缺了服侍的人一般。”
姚颜卿勾唇一笑:“五姐有所不知,范三哥不是那等沾花惹草的性子,莫说什么妾侍,身边便是连通房丫鬟都没有一个。”
华娘低声道:“倒是个难得的。”
姚颜卿点头道:“可不是如此说,像他那样的出身,自身又是个能为的,还能如此洁身自好,也难怪自打他进了京宅子的门槛都要叫媒人踩平了。”说道这,姚颜卿得意一笑:“不过范三哥眼光极高,寻常女娘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也就只有五姐你这般的品貌才能叫他动心。”
“胡说什么。”华娘娇颜染上红霞,嗔了一句。
姚颜卿眼底笑容更浓,掏出合婚庚帖递了过去,说道:“五姐瞧瞧,这可不是我胡说,今儿一早范三哥便请了媒人来,因不知五姐是如何想的,我便没有应下。”
华娘羞的恨不得寻了地缝钻进去,低低的说道:“真如你说的这般好,我哪里又能配得上人家。”
姚颜卿笑道:“五姐这就是妄自菲薄了,以五姐的品貌什么人嫁不得呢!再者范三哥虽好,可到底有一双儿女呢!若不是瞧着他品貌端方,就冲着那一双儿女,我便不会叫媒人登了我姚家的门,五姐只管与我说,可还瞧得上范三哥,若是瞧得上,我再递了话过去。”
以华娘的性子,哪里能直言说这些事,咬着下唇也不言语,好半响才道:“我又能有什么主意呢!”
姚颜卿弯唇一笑:“既如此,那弟弟便待五姐做主了。”
华娘只觉得脸烫的列害,口中微不可闻的唔出一声,飞似的提着裙角小跑了出去,惹得姚颜卿忍俊不禁,眯眼直笑。
姚颜卿亦是个行动派,他马上就要动身去南海,势必要在他临走之前先把亲事订下,如此也能叫他离京后请了范正之拂照一二。
范正之比姚颜卿还要心急,亲自登门来商量下定的日子,依着他的意思,订在十月最好,这个时候姚颜卿必是从南海回京了的,毕竟十月也是他的大日子,成婚的日子就盯在十一月,若不然入了冬且不是叫新娘子遭罪。
范正之说的头头是道,姚颜卿听的目瞪口呆,见掰着手指一条条的说着,便清咳一声,出声打断道:“怕是不妥,我马上就要离京了,哪里能为五姐操持这些事呢!总不好等我回来匆匆忙忙的订亲,也是去了五姐,依我说,小定还是选在十一月的好,成亲的日子选在来年开春,四月五月皆可,留着小半年的时间也好叫我们准备一下。”
姚颜卿有自己的打算,他十月大婚,前脚娶了媳妇后脚就嫁了姐姐,别人指不定要如何做想,外人倒是无妨,就怕范家的人有什么想法,以为他着急打发了自己姐姐出门,或者新媳妇容不得人,如此不免叫人看轻了五姐。
范正之皱着眉头,说道:“这离来年还有近一年的时间,五郎倒忍心叫我等这么久。”
姚颜卿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范三哥总得容我们准备准备才是,再者,成婚后总要回乡祭祖,若婚事定在了十一月,眼瞧着入了冬,哪里又好上路呢!”姚颜卿这番话也有试探之意,他五姐虽是续弦,可也是明媒正娶回去的,若不能回乡祭拜祖宗入了族谱,与妾侍又有何区别。
范正之哪里能听不明白姚颜卿言下之意,当即道:“我想着成婚后等开了春再回乡祭祖,不过五郎说的也有道理,便依你的意,成婚的日子定在四月初,我再找人好好算算吉日。”
姚颜卿颔首笑应,眼珠子一转,笑问道:“听三皇子说范三哥有一双儿女如今养在江阳,虽说有老夫人照看着,可到底不比能在父母膝下,不知范三哥打算何时将人接来京城?说起来,我也是两人的小舅舅,到时可要备上一份厚重的见面礼才好。”
范正之觉得姚颜卿这个未来的小舅子哪都挺好,就是有话不直说这一点让人头疼。
“大郎如今正由我父亲教导,不瞒五郎说,犬子实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反倒是喜欢舞枪弄棒,我也不指望他能高中,只多念些书,学些做人的道理,等再大一些在京里为他谋个出路,小女因我身边一直没有能打量宅院的女主人,才叫她随在了母亲身边,我想着等成婚后,再把她接来京中,有华娘教养于她,我也可放心。”范正之沉声说道。
姚颜卿对范正之的做法自是能理解的,女儿家的,若没有个长辈教导,将来的婚事不免坎坷,只不过,有些丑话他总要说在前面。
“五姐性子柔和,心地又良善,必会善待范三哥膝下的儿女,只不过家常过日子,总有上下牙磕在一处的时候,还希望范三哥能推己及人,勿要感情用事才好。”姚颜卿轻声说道,又露齿一笑:“我就这么一个亲姐姐,偏她性子又太过和顺,我免不得担心一二,还请范三哥日后能善待五姐,我便感激不尽。”
范正之正色道:“五郎只管放心,我知后母难为,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行事绝不会有所偏颇。”
姚颜卿还是比较相信范正之的人品的,若不然也不会做了这门亲事,他笑道:“我自是相信范三哥的人品。”他弯唇一笑,说道:“我即赴南海剿匪,离京后还请范三哥多多照料府里一二,免得让人欺上门来。”
范正之心头一动,他虽进京时间不长,可也听说了一二桩事,知姚颜卿与他生母不大往来,咳,说是不大往来还是好听的,难听的话也有,以他的圣宠,免得叫人眼红,非议一二。
“这是自然的,五郎只管放心就是,再者,你我也马上就是一家人,很不必如此见外,直接唤我一声三哥便是。”
姚颜卿从善如流,当即道:“如此就劳烦三哥了。”
范正之虚长姚颜卿几岁,他又是自己未来小舅子,自是要对他照顾一二,想着他马上要去南海剿匪,他一个文官,哪里擅长这些呢!虽说这是一桩美差,可一个不甚也容易惹得一身腥,便提点他道:“你是文官,自是不擅长行军打仗,这次随表哥同去,只管事事听从他的安排即可,万不可强出头。”
说起来,范正之真觉得不怪人眼红他这小舅子的运气,这样抢破头的好差事竟不声不响落在了他的头上,等众人得信后连分一杯羹的机会都没有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叫人艳羡,免不得有那起子小人盼他此行不顺,若真有什么意外,比有人会落井下石。
对于范正之的善意,姚颜卿自是一万个领情的,当即抱拳谢过他的好意,此时恰时正午,姚颜卿少不得叫人布上一桌席面,与未来姐夫同饮几杯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