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虽然官欣为赵传奇百般袒护，但是夜入首长处，在领导看来，的确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官欣的身份特殊，既是官副局长的女儿，又是E首长处的王牌女服务员。迫于压力之下，赵传奇决定离开。

　　或许此时此刻，离开已经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但是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的余地。

　　在赵传奇正想出首长处时，官欣却追上去，委屈地问了句：“你走了，我怎么办？”

　　这句话听似很深奥的样子。

　　赵传奇道：“跟往常一样呗，回宿舍，抓紧休息。”

　　官欣翘着嘴巴道：“睡不着呢。再说了，万一那陈永森再粘缠我，怎么办？”

　　赵传奇强调道：“那你就煽他两耳光！”

　　官欣一耸眉，笑说：“这个办法不错，从今天晚上开始，我要专心练习铁砂掌，啪啪啪，一出掌那就直煽要害！哼，看谁还敢惹我生气！”

　　一提到铁砂掌，赵传奇在不自然间，马上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梅花A。

　　在某些程度上来讲，那天在楼顶上的对决，仍旧让他记忆犹新，仿佛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梅花A的铁砂掌，简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虽然赵传奇最终险胜了一筹，但是那日之后，他身上多处青紫，大多都是被他的铁砂掌留下的伤痕。而且直到现在，他的大腿上还留有余伤，结了一层红茧。

　　打车回到局招待所，已经是深夜。无独有偶，赵传奇在院子里，恰巧又碰到了那个夜晚出没的白影。招待所王所长，简直就跟个幽灵似的，身体僵直地对着墙根处撒了一泡尿，然后神乎其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场景，配上夜色的修饰，竟是那般毛骨悚然。

　　回到自己房间，赵传奇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躺在床上，回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没隔多时，更无独有偶的事情发生了。

　　隔壁又响起了一阵男欢女爱的声音。

　　虽然对方故意压制着，但是这薄薄的墙壁，根本不足以隔开那么重的音量。赵传奇心想，莫非那邵副处长，又跟戚美珍在招待所开了房？抑或是，他又新换了潜规则的对象？

　　那会是谁？

　　想起那晚上邵副处长与宫梦冉共进晚餐，赵传奇禁不住出了一头冷汗。

　　难道是-----宫梦冉？

　　他不由得深深地打了个激灵。

　　正是这种先入为主的思维在作怪，让赵传奇一时间像是进入到了一种痛苦和纠结的深渊中，无法自拔。他尝试竖起耳朵靠在墙上狠狠聆听，但是处于水深火热状态中的男女，所发出的声音，貌似都大同小异，再加上墙壁的阻隔，任凭他有狼一样的耳朵，也无法明确地辨别出隔壁那对男女，究竟有没有邵副处长或者宫梦冉。尽管他一直很相信宫梦冉的洁身自爱，更相信她不会是戚美珍那种随便的女人。但是也不知为什么，一种莫名的担心，总是萦绕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甚至在某些冲动之下，他很想像上次一样，强行进入，一瞧究竟。

　　趴在墙壁上聆听了一段时间，无果。待那边的欢爱声告一段落，他溜到外面守株待兔，到底要看一看，这一对翻云覆雨的男女主角都是谁。但是在外面守了半天，仍旧没见有人出来。无奈之下，赵传奇只能回到房间里，决定明天一大早再辩是非，或者干脆直接去问问招待所所长，他隔壁到底住了一对什么人。

　　但是翻来覆去怎么睡的着？

　　赵传奇纠结了好几个小时，才好不容易打起了瞌睡。但是刚一闭眼，就又被一阵恶梦所惊醒。

　　他梦到，隔壁的那对男女，竟然果真就是邵副处长和宫梦冉。

　　在这种心理的作祟之下，大脑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赵传奇，干脆铤而走险，悄悄地溜到了招待所后面，顺着下水管道攀上了隔壁那个房间的外墙窗沿上，想一探究竟。但是窗帘拉着，里面也没有任何灯光，他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线索。而且，里面的动静也没了，他只能听到隐约传出的一阵小呼噜声。然而此时此刻，赵传奇所摆出的这个姿势，却是相当的高难度。两只手硬生生地扒在窗沿儿上，一时半会儿的感觉不出什么来。但是扒久了，两只胳膊就麻不喽嗖的，渐渐用不上力了。而且，双脚下方也没有什么可以借助蹬力的东西。因此没出十几分钟，赵传奇就绷不住了，明显感觉到两只手开始颤抖。这样僵持下去，势必会摔个人仰马翻。

　　但是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赵传奇心里又不踏实。

　　权衡之下，赵传奇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他想悄悄地打开推拉窗，潜伏进去一看究竟。

　　但是这样做，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一旦被对方听到了什么动静，或者把自己抓了个现形。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怎么办？

　　正纠结之际，他突然听到从房间里传出了一阵微弱的动静。

　　紧接着，窗帘被一只手拉开。赵传奇赶快低了低头，暂时躲避了一下锋芒。但是他们并没有开灯，赵传奇只能听到一阵很微弱的说话声，细若蚊蝇一般。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连对方在说什么都听不清，更是难以判断出二人的身份。

　　傻乎乎地当了一回壁虎，但最终的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

　　赵传奇在这墙上足足挂了半个多小时，再这样下去，恐怕他这两条一直绷紧了肌肉的胳膊，要被报废掉。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决定从长计议。

　　回到房间，又纠结了一番。

　　几个小时后，天还不怎么亮，赵传奇就早早地候在了门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关注着隔壁的动静。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赵传奇的小心脏也跟着加快了跳动的频率。他担心，一旦确定了隔壁的男女，就是邵副处长和宫梦冉的话，自己还有什么心思，活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已经中毒太深，宫梦冉在他心目中宛如完美的天使，一旦她的形象遭到此等的破坏，对赵传奇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七点二十左右，赵传奇听到隔壁的房门吱吱地响了一下。禁不住屏住呼吸，静观其变。但是观察了半天，仍旧没人出来。

　　直到七半四十左右。

　　随着一阵欢笑声从门内传出来，一对男女也紧接着拉开门走了出来。

　　赵传奇定睛一瞧，心里的石头才算是彻底着了地儿。

　　原来隔壁的男主角，竟然是局机要室的机要员郭某。女主角则是他刚刚新婚不久的妻子。

　　简直是虚惊一场！

　　赵传奇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么喜欢捕风捉影，大惊小怪了？

　　但是仔细一剖析，也不难找寻到答案。那天中午自己亲眼目睹了邵副处长和戚美珍在床上翻云覆雨的镜头，结果戚美珍被评为了‘警卫标兵’。同时，宫梦冉也被评上了‘警卫标兵’，而且还跟邵副处长一起吃过饭喝过酒。这几种情况联系在一起，很容易给赵传奇心理上蒙上一层特殊的阴影，某种不祥的假想也随之而生。以至于，让这个风流倜傥的小情种，一晚上没睡着觉。为了确定这对男女的身份，甚至是做出了一系列滑稽可笑的事情。

　　不过看着这对新婚小男女这一副恩爱有加的样子，赵传奇这心里，还真叫一个嫉妒。

　　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咱呢？

　　释然之后，赵传奇来到餐厅，就着咸菜，疯狂地吃了六个馒头。

　　上午八点半左右，官副局长又派人过来把他招呼了过去。来到官副局长办公室，赵传奇闻到了一股硝烟的味道。很明显，官副局长叫自己过来，很可能是因为昨晚一事。

　　果不其然！一脸铁青色的官副局长，狠狠地抽着烟，已经把整个办公室，搞的乌烟瘴气。见到赵传奇的到来，官副局长把烟头往烟灰缸中狠狠地按了几下，那烟头被按的血肉模糊。赵传奇意识到，自己也许很快就会变成这烟头的下场了。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官副局长凝眉反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再假装下去，恐怕会让官副局长更气愤。于是他当即点了点头：“知道。昨天晚上我去了首长处。”

　　官副局长冷哼了一句：“亏你还知道！你觉得自己现在很自由了是不是，没人管你，你可以为所欲为了？”

　　赵传奇赶快摇头道：“不是。官局，其实我一直自身要求挺严的。”

　　官副局长骂道：“严个屁！如果你是在白天到首长处，这无可厚非。顶多就是串岗的罪名。但是大晚上的你跑到首长处去，而且还闹的满城风雨。不是因为官欣是我的女儿，我在阻碍她的人际交往。换成你去找任何一个女服务员，都是违纪。你明白吗？”

　　赵传奇道：“我明白。”

　　官副局长拿过水杯来喝了口水，话锋一转，冲赵传奇问了句：“小赵我问你，你和官欣，是不是-----”

　　赵传奇赶快抢先道：“没有，绝对没有！请官局放心，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是吧，我怎么能打官欣的主意。”

　　情急之下，赵传奇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官副局长皱了眉头：“心虚了，还抢答！不过我的确得给你打打预防针儿。虽然我看的出来，官欣并不讨厌你。但是你们却不适合走在一起。官欣还小，我不希望她过早的受到感情上的伤害。你能明白我的话吗？”

　　赵传奇微微一惊。

　　他当然能听的出来，官副局长这番话的话外弦音。

　　见赵传奇沉默，官副局长随后又紧接着说道：“我本来不该干涉你们的正常交往。但是你是特卫局的兵，而且还是我老战友的儿子。官欣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你们因为一时的兴起，做出了什么荒唐的事情。一旦让我知道，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啊？赵传奇心想，敢情这官副局长竟然威胁起自己来了！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这么卑微龌龊？

　　（二）

　　“好了，这种事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吧。”官副局长没再说下去，便直接一挥手，下了逐客令。

　　真他妈的莫名其妙！

　　从官副局长办公室走出来，赵传奇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气，无法发泄。他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不了解这个阴晴难测的少将副局长了。对自己而言，他究竟是福星还是灾星？忽而帮助自己，忽而又拆自己的台，甚至是明目张胆地阻止自己和官欣的交往。这似乎显得很不正常。

　　当天下午，局里召开了一次别开生面的表彰大会。

　　地点是局礼堂。

　　这次大会主要表彰的，就是这次经过漫长历程，评选出来的十几名‘警卫标兵’。表彰大会似乎都有着固定的流程，先是唱军歌，然后领导们轮流讲话，紧接着是宣布受奖人员名单，颁奖仪式。再之后就是获奖代表发言。最后是领导总结点评，宣布表彰大会圆满结束。

　　像这种高规格的表彰大会，局里的重量级领导们，几乎都到了场。主席台上，清一色全是将军。那肩膀上一颗颗金灿灿的将星，在灯光的照耀下，释放出阵阵象征着权威和地位的光华。而且，这次表彰大会还找来了文艺中队的一批女兵，作为会场礼仪人员，穿着整齐的军式礼服，为获奖者们颁奖。那场面，简直是隆重到了极点。

　　在表彰大会上，赵传奇当真是神气了一把。小伙子本来长的就帅，军装一穿，奖章在胸膛上一挂，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当然，最为引人瞩目的，却是全特卫局官兵心目中的女神级人物，宫梦冉。她在台上一亮相，博得了阵阵自发的叫好声。而且，宫梦冉还作为获奖代表在台上发了言。

　　表彰大会结束后，局领导还为这十几名警卫标兵安排了筵席，将由官、申二位位高权重的副局长，陪同他们共进晚餐。一般情况下，有局领导参加的饭局，那都是非常有份量的。饭局定在局办公地点北面的小螺号海鲜店。

　　五点钟开始，十几名警卫标兵，坐在大圆桌前，恭迎局领导的到来。

　　一般情况下，领导这两个字，还意味着一句成语，那就是姗姗来迟。不管是会议也好，饭局也罢，越大的领导，越是在后面才出现。这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潜规则。官副局长和申副局长，彼此都像是抻开了架子，大家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他们的身影。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小时。

　　有个资格稍老一些的‘警卫标兵’殊荣获得者，某基层中队的中队长，提议说打几把扑克，等等领导。众人一起响应，不一会儿工夫，便凑成了一个‘五人’的牌桌，打起了‘保皇’的游戏。打着打着，其中有位一杠三的警卫参谋肚子不舒服，上了厕所。但是其他人当中会打保皇扑克的并不多，于是那名中队长挨个问了个遍，最终强拉着赵传奇补了这个缺口。赵传奇本不想打，但是经不住大家的再三要求，还是忍辱负重地坐下来，跟这些人玩儿了起来。

　　赵传奇参加后的第一把牌，是这名中队长坐庄当皇帝，结果亮牌时叫到了赵传奇，赵传奇选择了暗保。其实保皇这种扑克游戏，还是蛮有意思的。保皇起源于我国山东青岛，五个人组成一个牌局，由方玩家：保皇派二人（皇帝、侍卫）与革命党三人进行对抗，哪方先出完牌哪方就是最后的赢家。保皇最妙的乐趣在于皇帝不知道谁是侍卫、谁是革命党，革命党又不知道谁是‘卧底’，于是，大家互相提防、猜忌，又要找出同党来帮助，霎时间疑虑重重、勾心斗角。

　　在入伍之前，赵传奇对这种扑克牌玩法还算是比较精通，并且很擅长运用战术。被皇帝亮牌亮为卧底之后，他完美地潜伏在革命党人当中，不仅不动声色地给皇帝顺了牌，而且自己手上转眼间也只剩下了几套牌，片刻便将大获全胜。但是没想到的是，那名中队长作为‘皇帝’，愣是没看出赵传奇的‘卧底’身份，在赵传奇准备挂小王走人之际，‘皇帝’毫不留情地挂了大王给盖住了。结果导致皇帝和卧底二人，被革命党人赶尽杀绝，一败涂地。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一局扑克游戏，但是赵传奇却没想到，这次游戏，为日后埋下了一个重重的伏笔。甚至是，影响到了自己的命运。

　　这把扑克刚刚结束，有个在外面望风的‘警卫标兵’，突然河东失火地走进了进来，告诉大家说，官副局长和申副局长的车，已经停到了外面的停车场上。

　　大家赶快一阵忙活，收拾了牌局，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并且把椅子调整到最佳状态，以便在领导进来时，能够更快更方便地站起来。

　　片刻之后，随着一阵欢声笑语，官副局长和申副局长二位重量级领导，在邵副处长和另外一名副军职警卫秘书的陪伴下，走进了包厢。众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那颇懂奉迎之术的陈永森，甚至还带着鼓起了掌。

　　这种场合鼓掌，也实在有点儿不合氛围。

　　但是他这一鼓，众人也都跟着鼓了起来。二位领导互视了一眼，申副局长笑说：“搞这么隆重干什么，今晚是给你们表示祝贺。”

　　陈永森马上说了一句：“感谢领导对我们的厚爱和关心，欢迎领导入席！”

　　真你妈会拍马屁！

　　赵传奇仍旧选择跟宫梦冉坐在一起，但是由于座次安排的需要，戚美珍当起了副主陪，也恰恰坐在赵传奇身边。赵传奇这左青龙右白虎的阵势，简直是有点儿尴尬。

　　陈永森开始嘱咐服务员上菜，倒茶，开酒。然而敏感的赵传奇却发现，官副局长看起来，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看，而申副局长却精神抖擞，气宇轩昂。中国的礼仪之邦，饭局上的座次，也是相当有讲究的。今晚由邵副处长坐在‘主陪’位置上，为了为这次饭局增加情趣，临时决定想让宫梦冉当副主陪。但宫梦冉推说自己不喝酒，所以戚美珍就当仁不让地抢过了这个风头。然而这样一来，问题是直接凸显出来了。主宾和次主宾的位置，分别该由谁来坐？对于这个座次，官副局长本来是持着谦让的态度，让申局长坐主宾，自己坐了副主宾。但是谁想申副局长和戚美珍一个德行，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宾的位置上。

　　这样一来，官副局长能高兴的起来吗？

　　官场上本来就暗藏玄机，别看只是一次小小的饭局，其实在无形之中，每个人的军衔大小，已经为他们划好了座次。唯一有争议的，就是官、申二位副局长，他们职务和军衔相当，兵龄也差不多，谁坐主宾谁坐次主宾，的确是不容易判定。因此在申副局长当仁不让地坐上那个最耀眼的位置后，官副局长一直顺不过劲儿来，暗自气愤。本来自己是出于客套，谁想这家伙还真就不识相，稳稳地坐到了最高贵的座位上。这样一来，不是间接地向大家表示，申副局长在特卫局的份量，比自己要高吗？

　　因此而言，一般情况下，职务和军衔不分伯仲的大领导，一般情况下不宜一起参加饭局。因为单单是座次的问题，就很容易引发争议和矛盾。

　　随后，两位重量级领导分别发表了一段祝词之后，邵副处长率先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又用了不上的篇幅，表达了一下对二位领导百忙之中参加庆祝酒会的感谢，以及对在场十几名警卫标兵殊荣获得者的衷心祝贺。

　　举杯，干杯。

　　一时间，场面看起来甚是和谐。

　　然而一系列的变故，却已经悄悄地拉开了帷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