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俐在卫生间当缩头乌龟的当儿,南之易竟然进来这边屋子里。
他是来给凌俐薄荷的,象征性敲了几下门,谢柯尔都还来不及开,他就直接拿钥匙开了门锁。
这下可好,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见了面,都还没对话,就又都问了凌俐同一个问题,再接下来就是短短几句话的争锋相对。
“薄荷我交给你了,现在应该很好养,别晒太多太阳浇太多水,应该能撑过这个夏天。”
好半晌,南之易终于说了谢柯尔离开之后的第一句话。
凌俐接过他手里的薄荷,只觉得沉沉的有些坠手,低头一看,淡蓝色的圆形瓷盆里,之前萎靡下垂的枝条已经全部朝上肆意生长,上面坠满了椭圆小巧的叶片,似乎还长出了很多嫩嫩分枝。
凑得稍微近点,似乎就能闻到那带着点清凉味道的淡雅清香。
才两星期不到,那时候看着快要被凌俐淹死的薄荷,恢复生机不说,还长出了很多小叶子,哗啦啦一下蔓延开来铺满这个花盆,似乎马上就要溢出去。
而且,南之易还能一边养一边给薄荷换了个好看的盆子,还是她最喜欢的淡蓝色。
凌俐把薄荷放到阳台,又偷偷侧眸看了看立在窗边的南之易。他穿着套月白色的棉质居家服,头发短短,胡须一反常态刮得干干净净的,加上窗户旁微微带点局色调的落地灯,映衬得整个人跟打上柔光一般,说不出的顺眼。
感受到他视线似乎集中在她的方向,凌俐双颊微红,只是想到他刚才和谢柯尔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她心里咯噔一下,略有些慌张。
这两人,一个把田老师家视为自己领地对闯入者说话尖酸刻薄,一个对邻居直接拿钥匙捅开对面女生的门不满,几句简短的对话里刀子乱飞。
更巧的是,一个是现在在追她的阔少,一个是她曾经想表白后来遇到挫折现在又受到鼓舞想要更进一步拿吕潇潇的话说就是该上手勾引的男人……
凌俐眨巴眨巴眼睛,这绕来绕去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先把自己给弄晕了,云深不知处的感觉。
而这两人之间发生的冲突,似乎有点微妙,又似乎不应该发生才对。
抛去其他的不谈,南之易性情古怪她是知道的,可一见面就毫不留面子攻击别人,这不合常理。
按照他的尿性,最多是目中无人懒得搭理谢柯尔而已,也不至于口出恶言主动去招惹。
想人家谢柯尔身价亿万,一身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气场,却能被南之易当成抢劫犯进门,这种待遇只怕前所未有,要是小气点,可能心头血都要被气出来。
噢不,是把南之易打到心头血都能喷出来。
不过,作为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谢柯尔,也不是一点就爆的暴脾气啊,怎么就差点忍不住了?
要说古怪,从今天南之易见到谢柯尔那时候,就开始了。
说是来给她薄荷的,却一言不发拿着钥匙开了门;说人家谢柯尔心怀不轨冒充房屋中介上门,但是刚才他那话来画外的意思,明明他对谢柯尔是谁早就心知肚明的。
想到这里,凌俐忍不住抱怨了句:“你怎么直接拿钥匙开了门,吓到客人。”
南之易依旧保持面无表情:“以前不经常这样吗?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刚才那什么什么人这么重要你怕我吓死他啊?”
凌俐语塞,以前确实有过这样他不请自来的情况,不过那是田正言在家的时候,现在这屋子里就她一人,难保不会有图方便穿戴不整齐进出卫生间的时候,也许是考虑到这一点,南之易这厮还算规矩。
可今天是犯了什么病?还有刚才那句让谢柯尔差点忍不住脾气的话。
她好半天闷声闷气说了句:“我不是怕你吓死他,那是我客户,五年的退役老兵,我怕你这小胳膊小腿经不住人家的一拳。”
南之易一副横眉冷对的死人脸终于有了其他表情,眼睛竖起来很是不服气:“你说啥?我小胳膊小腿?那你呢?是要自封铁拳美少女?”
凌俐正在思考这是什么梗,南之易哼了一声,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就直接上手了。
他趁着凌俐端着薄荷没法反抗,长臂一伸,手掌在凌俐头上乱揉,只几秒钟就把她变成了鸡窝头。
凌俐嘴角一抽,从玻璃反光里看到自己乱蓬蓬头发,忙放下手里的薄荷开始抢救。
早上出门急,洗完头忘记上护发素,头发毛躁一整天就不说了,被他一通乱揉,头发打结还有静电,她拿手梳理了老半天也还是没理顺。
“你什么毛病,烦不烦!”她嘟着嘴,一边努力地和头发抗争,一边嘟囔,“我又不是狗,你干嘛老是摸我头!你要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回家找米粒古丽去啊,干嘛祸害我!讨厌!”
她手做梳子状还在费力地解开缠在一起的头发,一个大大的白眼抛过来,看样子连杀他的心都有了。
南之易一点都没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盯了回去,过心里那股子从见到那男人就开始出现的不适感终于烟消云散。
刚才听到电梯响动,他就知道是凌俐回来了,正说过来把薄荷给她,门刚刚开了一条缝,就看到1802的门快要合上。
他正要喊住凌俐别关门,却意外地从门缝里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
当时看到粉妹似乎有客人,他也就自觉地关上门,不去打扰她。
可是关上门后,越想越不对。
刚才那挺直的腰身很有几分眼熟,他不知道怎么的,脑袋里突然跳出来不久之前在小区门口见过的那张脸。
又不知怎么的,脑袋里跳出来魏葳说过的话。
似乎,那背影是那个在魏葳嘴里对粉妹有点意思的什么富二代老总。
想起那天的匆匆一面,那人给他的印象特别深刻。
那什么老总,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眼睛太小眉毛太挑嘴唇太厚脸太大,说不出的不顺眼,还有那一身人模狗样的商务风装扮,又是和老田一样走人面兽心路线的。
尤其是他看粉妹的眼神,总让他觉得不舒服。隐隐透着的玩味和势在必得,怎么看都是有企图。
粉妹这孩子太老实,被这样的人精算计,会吃亏的。
想来想去都放心不下,他干脆抱起薄荷,装作不知道她有客人一般,准备去敲开门。
出门前,又鬼使神差拿了田正言放在他家里的备用钥匙。
言外之意,1802可是有人盯着的,你不要想对粉妹做什么不可描述的坏事,正义小王子随时可能破门而入的。
好在,他开门后没有看到什么惊悚的画面,那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的诧异,而粉妹似乎刚刚从卫生间出来,一脸懵逼。
至于之后跟那男人说的什么好,他早就不记得了。
果然,还是摸头最解气。
心情一好,他抿着嘴角略带嫌弃地看着她毛绒绒的头顶,说:“你这头发又长又多,一点都不省事,平时盘着发髻太大太重跟个老太婆似的,老气得很,披下来一遇到风就张牙舞爪像梅超风,你就没考虑过处理一下?”
凌俐还在挽着头发,闻言一怔:“你是说要剪短吗?”
南之易不置可否,笑了笑:“马上夏天了,据说今年会特别热,米粒古丽怕是得去剃毛才能安安稳稳过热天。”
凌俐点着头:“是啊,尤其是米粒,三层毛太厚,一出门就喘气,可怜得很。要不就都剃了吧。”
“然也,”他打了个响指,又侧过脸挑眉看她:“要不,你也一起去?”
凌俐刚想回答好,忽然想起他刚才说她头发又厚又多的事,这才知道埋伏在这里。
气得她又怒气值爆掉给他小臂上来了一铁拳。
南之易不躲不闪也不喊疼,等她捶过了了,表情严肃的一句:“我饿了,你不吃饭的吗?”
凌俐刚发完火,被他这不带拐弯地转话题,顿时找不到头在哪里,傻乎乎反问:“你饿了为什么我要吃饭?”
“……”南之易没好气地盯她一眼,长腿一迈出了门,都走到了电梯口才回头幽幽的一句:“去不去?你舅舅家,我想吃酥肉了。”
来回两公里的路程,吃饭四十五分钟,凌俐陪着南之易填饱了肚子,又慢慢踱步回去。
从吃饭开始,她好几次的欲言又止。
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问南之易她最想问的关于魏葳的事。
他们之间究竟如何,是分是合还是出现了其他什么状况,她很想从南之易这里打探消息的,可又害怕真问出什么来。
至于南之易是不是故意和她玩着暧昧,说着没和魏葳交往但其实搂了抱了还同居,有同时吊着两个女人的嫌疑,她暂时不想却又考虑。
管那么多干嘛?现在她手上的案之有了余文忠的参与,随时可能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而八年前的投毒案也掀起了波澜,警方再次开始重点调查,并且还真的有了点突破,会不会真的让案情有所变化,目前也不是太明朗。
她虽然不再是八年前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懂得咀嚼痛苦和固步自封,也懂得了要勇敢面对的道理,但是她就是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她需要这份不经意的温暖来支撑她,给她走下去的信心。哪怕是幻觉也好,哪怕是她的一丝丝侥幸也好,她内心相信着南之易对她也有同样感的觉这件事,让她不那么茫然。
更何况,他还帮了她那样多。
如果不是他,那晚上史美娜找上门的时候,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颤抖着的双手,以及当时眼睛不由自主瞄向茶几上那把陶瓷水果刀时候的心情。
心里最后的坚持被人践踏的时候,一时冲动和想要让对方一样痛苦的盲目,很容易让人做出失控的事。
不是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