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锦川一向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凌俐上午回归呈达所,下午就被他推到电话前,让她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打电话,推销自己的法律服务。
还给了她一溜通讯地址和号码,说是潜在的客户,让她上门拜访。
凌俐性子里带着些腼腆,这样类似卖保险的“陌生人拜访”,让她几乎每一次自我介绍时,声音都在发着抖。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法不对,一周下来,她除了脸皮厚一点以外,业务方面一无所获。
基本上电话打过去就会被当骗子,耐心点的听几句就礼貌地回绝她,工作忙的直接挂断,至于上门拜访,也没人愿意听。
最多,就是被当成提供免费咨询的对象,问几个关于完全和公司业务不相关的问题。
凌俐沮丧得不得了,一周过去了,没拿到一张单子不说,还赔进去交通费,收益成了负数。
宵夜时间,凌俐等到因为实验处理意外而晚归的南之易,告诉了他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担心。
“总之,我没有每个月固定收入的钱了,现在还在做赔本买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得白吃你的白住你的。”凌俐愁眉苦脸,又叹了口气,“唉,总觉得自己好没骨气。”
南之易刚刚喝完鲜香甘甜的花蟹粥,眼睛晶亮:“你犯什么傻啊?我的还不是你的?”
说完又搂过她的腰,声音贼兮兮的:“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凌俐淡定地无视他想耍流氓的心思,捂住他凑过来的嘴:“别忘记约法三章,吃过东西要刷过牙才能亲我。”
然而橡皮糖人缠着人的功力是凌俐无法招架的,她根本没办法好好做事,终究还是被他得逞。
卧室里,凌俐赌气推开心满意足就开始嬉皮笑脸的某人:“你讨厌,老打乱我的计划。本该十一点半就睡着的,结果现在十二点了,还得洗澡换衣服,不到一点钟哪里睡得了?”
南之易面色一沉,拉过她禁锢在自己怀里:“看来我还不够卖力,让你还有心情想洗澡的事?”
他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危险,凌俐抿了抿唇,决定还是不要招惹他了。
然而躺着躺着,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刚才的不满渐渐消失,睡意渐渐浓起来,眼睛都要睁不开。
南之易却好像一直都不困,在她耳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你明天还要去上门拜访?”
“嗯。”凌俐闭上眼睛,倦意席卷而来,脑袋愈来愈昏沉,只觉得南之易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般。
他好像在说:“还要一个个电话地打?”
她轻轻点头,好一会儿才回答:“……嗯。”
“那么辛苦?要不要我找老田给你点捷径走走?”
“……什么……捷径……”
凌俐只觉得眼皮好沉、好沉,马上就要阖上了。
南之易看着她带点红晕的小脸,唇角微弯。
“困得很啊?那睡吧,等我项目完了,带你去看珙桐林。”
“嗯……好……”凌俐继续迷糊下去。
南之易眼睛亮了亮,手一伸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对准她的脸,点出摄像头按下录影键,清了清嗓子后问:“那我们结婚,好不好?”
眼前的那一丝光,好讨厌。唔,他在说什么?不管了……
她拿手捂住了眼睛,注意力根本没有在南之易说的话上。
他耐心地等了几秒后,发现凌俐马上要睡着,又轻声追问了句:“嫁给我,好不好?”
被算计的某人已经丧失思考能力,迷迷糊糊地回答:“嗯,好……”
她嘴里囫囵着两个字,声音都有些走样,而下一秒,就已经睡着。
那晚上趁她睡得稀里糊涂就把结婚的事敲定还录了视频当证据的南之易,丝毫不以自己毫无底线坑蒙拐骗的行为为耻的。
难得的一个早晨他醒得比凌俐早,神清气爽去上班不说,中午还有闲心把凌俐当时半梦半醒答应他求婚的视频发到了田正言建的那个群里。
这下子,沉寂了好久的群一下子热闹起来。
远在异国他乡的田正言、解晚露和杨千帆都纷纷冒出来说着恭喜,田正言这个壕,又开始狂发红包。
凌俐又羞又恼,也没心思说话,但是也不妨碍手指点着屏幕把红包都拆了。
嗯,一个月的生活费有着落了。
本来以为这事就是一场玩笑而已,谁知道过了没几天,整个南家也都知道这个事了。
而南家那边的版本也似乎偷偷变了个样——不是什么求婚被答应,而是南之易和凌俐,已经在商量婚期了。
心系国家重点工程项目的甘沃语百忙之中抽空打电话给未来的儿媳,通话内容相当高大上——挂了电话很久,凌俐都不知道她和南之易结婚,为什么能和神九上天联系起来?
南爸爸稍微正常点,不过听说已经在托人从南非带钻石了。
众人弹冠相庆之下,凌俐也不好意思否认,分辩她那时候属于“无民事行为能力”阶段,更没办法控诉南之易造谣的行为。
按理说凌俐“默认”的态度已经给足了南之易面子,不过这人实在太可恶,凌俐让他补一束花或者订个有气氛的餐厅重新补一次求婚,他都不肯。
更别说传说中必须得到一克拉的订婚戒指了。
凌俐和吕潇潇说起这事,气得咬牙切齿,撸着袖子发狠:“这贱人简直一毛不拔,也不怕我不嫁了!”
吕潇潇悠闲地喝着用来改善孕期便秘的西梅汁,笑得意味深长:“我才不信呢,你这辈子没救了,就跟着某铁公鸡贱人过吧。”
凌俐被怼得实在再开不了口,悻悻然拍了拍桌子以表示自己其实早就偏到月球上的立场,灰溜溜地跑了。
除了稀里糊涂被骗着答应结婚,好事也都接踵而至。
主要就是陆瑾然和南之君两夫妻,和南之易关系的缓和。
陆瑾然那晚上坚持报警,不顾小穹的安危也要保住凌俐的态度,让南之易对着陆瑾然的时候,总算不是臭脸了。
尤其是知道她不知道小穹安危的情况下,也不让凌俐孤身犯险的情况之后,南之易的态度虽然不是很好,至少不会当面给陆瑾然难堪。
这一次南之易和凌俐要结婚的消息传出,陆瑾然马上上门,操心起可能在半年后就要开的婚礼来。
一个周末,陆瑾然作为不速之客登门,丝毫不介意南之易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把长长的一张单子送到他手上,之后毛遂自荐:“老家那边规矩大,和阜南这边很不一样。我毕竟经历过一次,知道点门道,所以你们结婚需要的东西,我帮着准备好了。”
南之易轻蹙眉头看着手里清单,凌俐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等看清楚上面需要准备的金子是以斤论的,不禁咋舌:“这么多?”
陆瑾然笑着回话:“到时候打一串金镯子金戒指,手上戴不下就串一串挂脖子,再给你打个金猪牌,这些都是标配了。”
“啊?”凌俐脸都在抽,有些无助地望着南之易,眼里全是“我不想当小丑”的小情绪。
“风俗就这样的,你也别不自在,”陆瑾然明白她的想法,继续解释,“大家都这样过来的,身上挂几十斤金饰移步都困难,谁也不比谁轻松。”
凌俐苦着脸,又悄悄地搜索了一下陆瑾然刚才说的金猪牌是什么。看了之后,她有点后悔当时轻易就答应下来回南边办婚礼了。
也怪她坐井观天,还以为天下婚礼都差不多,谁知道南之易老家那边,亲戚送新人的不是礼金而是金饰,新娘当天是得把这些东西全戴在身上走排场的——活脱脱一个移动的小金人。
可以不可向国家举报奢靡之风啊?这是在太土豪了……
南之易却没有一点吃惊的表情,显然早就知道这些风俗。他专注地看着那张清单,一分钟后,目光从清单上移开,看了眼陆瑾然,总算没有甩脸子。
只是语气还是淡淡的:“这些东西我知道准备的,不用你费心。”
陆瑾然的态度很诚恳:“我知道你不缺钱,小俐需要的排场你都能包办,但婚礼对女孩子来说太重要了,也不能落人口实。金器这种东西,夫家给的是夫家的,小俐自己带去的嫁妆,也是场面之一。她家里人丁单薄,更不能让人看低了。”
“你……不也算是夫家的人?”南之易说出这句话时,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视线移开看向窗外。
陆瑾然则愣了一愣,没有马上回话。
她一贯温柔如水的眸子里出现了别的情绪,凌俐看出了她多少有些无措。
想必,这是这些年,南之易第一次承认她和南家的关系了吧,自然是有些激动的。
不过,只几秒钟陆瑾然就恢复了惯常的温言浅笑,笑着说:“阜南算我半个家乡,小俐也就是我半个家乡人,和你们兄弟俩的籍贯而言,我自然算是她娘家人了。小俐身边也没个了解老家风俗的人,我好歹经历过,能帮上一点,也免得她到时候没抓没拿。”
南之易和陆瑾然商量的结果,并没有完全按照陆瑾然的意思办。
东西仍然由她准备,只是,费用方面,南之易全权负担。陆瑾然劝不动,只好悄悄地趁着南之易去卫生间的空档,拉着凌俐说:“我就知道小易不会松口,不过,金猪牌算哥哥嫂嫂送你的,小易到时候肯定会把账目让你审,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凌俐迟疑了几秒,之后双颊微红,答应了下来。
不是她贪图陆瑾然的东西,而是能让自己成为一个软化南家兄弟之间关系的渠道,也未尝不可。
她知道陆瑾然在故意拉近她们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她这次上门来示好到底有什么意图。
不仅她能察觉,南之易,只怕也是心知肚明的。
但,经过上一次钱阳坠崖的事件,对着陆瑾然就会竖起自己一身刺的南之易,罕见地态度有了变化——毕竟,那一晚陆瑾然的报警,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同时,那一晚上也是陆瑾然不顾自己儿子的安危,执意不让凌俐只身涉险的。
南之易和陆瑾然对陆冬生的那段过去,两人的说法截然不同,不管到底是因为误会,还是有谁故意在说谎,现在都不是深究的时候。
人孰能无过呢?毕竟是一家人,要想好好过下去,难免有和稀泥的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