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俐从来不会主动提出喝酒,更不擅长于应酬这形形*的人,现在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很糟糕。
不过,她也知道这场应酬大概很重要,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诚恳一点。
端起酒杯,她缓缓说道:“初次见面,我先干为敬。”
说完,杯子举到唇边,正准备一仰脖子喝下去,忽然眼前人影一晃,酒杯已经被谁拿走。
她还木木地站着没回过神, 唇边似乎还沾着些米酒辛辣中带点回甜的滋味,祝锦川已经就着她的杯子,一饮而尽。
喝完酒,他转了转酒杯就扔在桌上,又挑着眉望着那胖子,示意他也快喝。
等那人也一饮而尽,祝锦川声音里带着些戏谑:“韩胖子,你跑什么跑?一圈都还没喝够,你就找小姑娘拼酒?你也有点出息好吗?这样躲酒,你好意思?”
“老祝,我哪里是来躲酒,不过表示一下我们昌山人民对小美女的欢迎而已。”胖子抹了抹嘴,两眼贼溜溜:“看你这怜香惜玉的架势,该不是,这是你女朋友?”
凌俐被打趣,有些尴尬,默默垂下头保持沉默。
祝锦川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向韩胖子说:“你滚,这是我带的司机,一会儿要开车的,你把她灌醉了,我怎么办?上个月刚颁布的危险驾驶罪司法解释,每毫升血液里酒精含量超过80毫克,妥妥的醉酒驾驶;超过200毫克每毫升,依法从重。”
韩胖子大手一挥:“大律师,别普法了,到了昌山地界还能让你被查酒驾?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祝锦川却皱起眉头很是不信的模样:“不能知法犯法,这可是原则问题。再说了,你们倒是窝里横惯了,万一遇到省上督导被抓典型了?我倒是无所谓,就算吊销执照也能当当讼棍,你们一身公家的皮,扒下来可就传不上去了。”
说得韩胖子一缩脖子:“别别别,祝大状您这张乌鸦嘴,一向好的不灵坏的灵,我还想多干两年呢,可别咒我。”
祝锦川不再说话,只笑了笑,拽着胖子又回到人群中。
又转头跟凌俐递个眼神,让她去角落里坐着,免得惹火烧身。
凌俐默默点头,倒是有些感谢他的回护,悄悄溜到包间一角的沙发上躲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场内一番觥筹交错,七八个男人称兄道弟吵吵嚷嚷的。
只是,之后长长几个小时里,再没有人来找凌俐喝酒。就算端着杯子过来了,凌俐喝饮料,他们也并不在意。
最后,还找了穿着民族服装的妹纸唱祝酒歌,还玩起了对歌,看得凌俐直咋舌。
她从来没见过祝锦川如此多的话,跟谁都能谈得起来,什么话题都能接下去,一点都不是工作时候的板正严肃。
不过,这才应该是律师的常态,舌灿莲花,什么人、什么场合都能应付得来,而不是像她,一到这样的场合就会手脚僵硬。
一开始,凌俐还竖着耳朵听着他们在说什么,也想学学别人的说话技巧。然而,随着席间的话题越跑越不像话,渐渐还开始出现黄段子,她也就不想再听下去了。
快到深夜,这场夜宴才散去。
一群喝得烂醉的人抢着买单,最后还是那个企图灌凌俐酒的胖子抢到了。
买完单,他们又咋咋呼呼原地好一阵嚷,磨蹭了起码半个小时才偏偏倒倒离去,祝锦川也趴在桌子上,好像喝得有点过。
他的领带已经扯下扔在一边,身上浓浓的酒气,凌俐叫了他好几声祝主任,他才慢慢转醒,声音里犹带醉意:“几点了?”
“十二点,”凌俐回答,又说:“祝主任,我们也走吧。”
他哦了一声,撑着桌面站起身子向外走去,脚步有些虚浮起来,还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到了停车场,祝锦川把车钥匙扔给跟在他身后的凌俐,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你开。”
凌俐愣了愣,咬着下唇回答:“两年前,我拿了驾照以后,就再没摸过车了。”
祝锦川貌似心情不错,听她这话倒没有嘲讽她,反而开解着:“别怕,自动挡的车,跟玩具似的。你只管刹车油门方向盘,就够了。”
她又犹豫着开口:“我忘记戴眼镜,不大看得清路。”
他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没关系,夜深了车少,你慢点开就行。”
凌俐又继续说:“我不会倒车。”
祝锦川终于有些不耐烦:“到了酒店我来倒,你以为我帮你挡酒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这里不比雒都,没那么多代驾随时恭候。”
所有的借口都被堵死,凌俐再没理由拒绝,只好接过钥匙战战兢兢发动引擎,又毛着胆子开上了路。
一路上,她虚着眼睛,脸都快贴上车窗了,一直在提防路边串出来的人或者动物,哪怕是二十公里每小时的龟速,也开得心惊胆战。
开了十来分钟,终于他们住的酒店那闪着霓虹的招牌,映入眼帘。
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凌俐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右脚点了点油门,想加快车速早些到。
然而祝锦川的车毕竟不是她在驾校开过的破破烂烂的桑塔纳。
她没掌握好力度,一脚油门踩重了些,只觉得动力噗噗噗上来,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推背感,之后车就蹿了出去。
等凌俐回过神来踩下刹车,却已经听到一声巨响,车身狠狠震动了一下,刚才还有一段距离的前车不知道怎么已经在跟前。
她眼角抽了抽,立马明白自己闯祸了。
正在定义这算是什么样的行为,祝锦川已经淡淡说道:“凌俐,真是恭喜你,第一次开车就能出车祸,还是全责的追尾。”
凌俐猛然醒过来,忙下车查看情况。
刚忙车,虚着眼睛凑上前去看情况,只见祝锦川车的车头,毫不留情抵在前面那辆小轿车的车尾上。
祝锦川的车倒是挺结实,只两车相触的地方略有些刮痕,让她很庆幸。但不幸的是,被她追尾的那辆车,车的保险杠都已经掉了,尾箱被撞得凹了一块,车牌也被撞得歪歪斜斜挂在一边。
凌俐皱起了眉头,没几秒钟,前车的车主也已经下车。
这是两个小伙子,一个瘦高一个矮壮,人还没到跟前,凌俐酒先闻到一阵酒味。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这次好像要倒霉了。
果然,对方一见追他们尾的车是外地牌照,貌似还是百万上下的好车,再一看下车的只有凌俐一人,孤零零一个小姑娘貌似很好欺负的样子,马上气势汹汹。
瘦高的小伙子扯着大嗓门:“你没长眼啊!路灯这么亮你直直地就撞上来,车速还这么快,你是想撞死我们啊!”
他才说完,矮壮的那个也开始骂起来:“豪车了不起啊!豪车就能超速啊?豪车就能欺负我们穷人啊!”
说完,他还不解气,嘴里又冒出一串串脏话。
凌俐站在原地本想等他骂完,听他越说越难听,努力放大着自己的声音:“我不过是追尾而已,民事纠纷,可你们两个一身的酒气,怕是酒驾吧!”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两人,忽然脸上表情一滞,不过短短几秒,矮的那个又叫骂:“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喝酒了?就算喝了,这里可是昌山,轮不到你们雒都的人耍横。”
说完,还撸了撸袖子,眼神也是恶狠狠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的架势。
凌俐心里有些发虚,不过也不示弱,学着他的模样撸了撸袖子,嘴里恶狠狠说道:“你以为你吹吹胡子瞪瞪眼我就怕你?我告诉你,喝酒开车犯罪的,你们是法盲吗?要不,咱们打110试试?看看警察叔叔怎么说?”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都是有些不确定的神色,不禁狐疑起来。
趁着那两人被她外厉内荏的模样惊到,她又忙着火上浇油:“上个月刚颁布的法条,每毫升血液里酒精含量超过80毫克,构成危险驾驶罪,如果超过200毫克,依法从重。就你们这一身酒气的,怕是得超过400毫克了,三年起步最高死刑。要是再敢碰我一指头,酒后闹事伤人逃逸的,你们想把牢底坐穿吗?”
一高一矮两人依旧没有说话,凌俐干脆掏出手机,嘴里嘟嘟囔囔:“还是先报警。”
她一边念着“110”,一边慢动作似地按着屏幕上的数字键。结果,都还没按完,对方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已经坐进了车,发动汽车急急开走,地上只留下一个残缺的保险杠,和一地的碎片。
看着那车的车灯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凌俐轻吁口气,又爬进车里。
她正准备发动汽车走完最后一小段路程,不经意间侧了侧头,却看到副驾上坐的祝锦川埋着头,身体不住地颤抖。
凌俐一下子紧张起来,刚才喝那么多,这人不会是酒精中毒了吧?
她忙问:“祝主任,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