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面上沉静如水,心里其实还有几分忐忑。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在天一道人独辟蹊径的教导下,燕云自认在剑道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平时更是每天都和袁圣过招切磋,但说到底,不管是天一道人还是袁圣,都是点到即止,并不会真的伤了对方性命,现在却截然不同,胜了自不必说,若败了,脸面什么的都丢光不说,即便对方不会伤他性命,但受伤受辱自是少不了的,所以内心深处还是有几分紧张,只是面上看不出丝毫罢了。
反观商原,不愧是神剑门的精英弟子,尽管刚才被燕云气的不轻,但真正临敌时,身上那股跋扈的气势消散的无踪无影,反而好像与周围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商原已经做到了不受外物干扰,随时随地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这让人群中不少修为有成的散修暗暗点头,同时也替燕云多担心了几分,这其中要属长兴岛边毅为甚,其次则是那名少女沈红泪,至于那名叫白云飞的青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望着两人恍惚出神。
商原缓缓抽剑出鞘,弃鞘于地,手中泛着紫光的飞剑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商原面上有些得意,笑道:“此剑名曰紫电,请赐教。”
话音未落,人已经如一阵风般朝燕云冲来,手中紫电剑更是闪着寒芒当胸刺来。
严格来说两人不管是比试还是生死相斗,抢占先手都是无可厚非的事,但商原利用紫电剑吸引众人的目光时出手,其实应该算作偷袭,特别是做为在名门正派弟子,讲究的就是光明正大,但神剑门内同门竞争异常激烈,这就导致一切从实际出发,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做。
燕云也在紫电剑出鞘的一瞬间被这把剑散发的紫光吸引了目光,但商原前冲的一瞬就回过神来。
商原的速度虽快,步法虽奇,但和天一道人相比就像是地和天的差距,在旁人眼中,不等眨眼,商原已到近前,紫电剑更是如剑名一样,紫电一般就到了燕云胸前。
众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来得好!”
燕云大喝一声以壮声威,同时在紫电剑即将刺到他的那一刹那,突然一侧身,旁观的众人似乎还看到燕云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随即揉揉眼睛,觉得自己是眼花了,怎么可能有人在这种时刻还笑的出来?
只有边毅等少数几人察觉到刚才燕云是真的笑了一下。
燕云不是小看对方而笑,也不是有必胜的把握才笑,而是笑自己。
当真正临敌时,特别是当燕云竹剑在手,想要抢先出手时,才有些茫然的发现,他学了三年剑,练了三年剑,竟然一时不知道如何出剑。
以往都是天一道人先出剑,然后他和袁圣演练无数次,冥思苦想破解的方法,这时想先出手才发现他似乎会很多剑招剑术,但又好像一套完整的剑招剑术都不会。
正当燕云一楞神的功夫,商原出剑了。
也是在这时,燕云笑了。
原因无他,皆因商原这一剑燕云见过,而且不论是天一道人还是袁圣施展出来,都比商原的剑要快,变化也更多样。
一瞬间,燕云就想到了数十种破解的方法,甚至想到了几种一剑制胜的方法。
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念头。
败敌只需一剑!
对方还是神剑门的精英弟子,十大名剑之一的商正南独子,神剑门三英之一。
也是这一瞬间,燕云就将这个诱人的念头压了下去。
虚名得来作甚?
男子汉大丈夫,生要顶天立地,死要轰轰烈烈。
依靠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获胜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商原全然不知,他不怎么光明的先手一剑,一瞬间就由死到生,志在必得的一剑,竟然在千钧之际被燕云险之又险的避过,对方若躲的早那么一点点,他就有数招后手,可就差了这么一点点时间,招式已经用老,想变招已经不可能了。
就在这时,商原感到自己的手腕上被什么东西点了一下,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不由向手上看去。
紫电剑还稳稳的握在手中。
商原长松了一口气,可一抬头正对上燕云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登时一突。
商原能在神剑门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与其身份地位自然有非同小可的关系,但商原自身也是天才中的天才,瞬间明白了刚才不是错觉,而是对方让了他一招。
商原一下出了一身的冷汗。
甚至有那么恍惚的一瞬,商原都以为今天这场比斗是什么人提前安排好的,特意选了一个熟悉自己剑路的人来做对手,这个念头只在商原脑海里一闪就被排除。
他的行踪没有人知道,就连他父亲商正南都不知道。
逗那个女孩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更没想到对方那老头竟然对他出口不逊,既然今天发生的都是巧合,那么眼前这个叫燕云的人,看年纪比他更小……燕家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了?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的瞬间,两人交手也不过一个照面,旁观众人都以为商原如天外飞仙的一剑被对方躲开而发愣,全没多想。
商原也只迟疑了一下,就再次挺剑攻上。
刷刷刷,一连三剑。
紫电剑上反射出蒙蒙的剑光,宛如天上行云,溪中流水,连绵不绝。
燕云却每每在剑光即将临身的霎那才闪身躲开,到了这个时候,就连在迟钝的人也看出了问题。
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特意为之。
顿时所有人包括很看好燕云的边毅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边毅甚至生出了对战中的两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的感觉,更像是师徒之间的较量,也只有这种差距,才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躲开这冷电般的三剑。
商原证实了心中的猜想,收剑而立,微一拱手,道:“难怪神剑门的事情你也敢管,原来还真有两把刷子。”
燕云一笑,道:“这你可高抬我了,这里不是神剑门,这里是长兴岛,你神剑门可以来,我也可以来,天下人都可以来,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天下人管天下事,这和我什么本事什么来路没有任何关系!”
燕云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四周众散修听了只觉得将他们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心里暗暗为燕云叫好,只是摄于神剑门和商原的名声,没有人敢真的喊出声来,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年轻人脸上露出了赞同的神色,这些都被商原看在眼里,气在心上。
商原本想让一步息事宁人,没想到对方口气也太大了,只觉得一股怒气填胸,自己可以败,但神剑门的脸面不能丢!
“你一个毛还没长齐的毛头小子也敢代表天下人,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厉害。”
商原话音才落,口中念念有词,紫电剑闪过一道刺目的紫光,“刷”的一下腾空而起,向着燕云电射而至。
“啊!”不少旁观者都没料到这一幕,不禁惊讶出声,又连忙收声,生怕惊扰了燕云心神,只是心里回荡着两个字:御剑!
好像有一只无形之手握着紫电剑,闪电般向燕云射去,燕云收敛心神,提起十二分精神,这还是燕云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手段。
修真者的剑之所以叫做飞剑,就是因为这御剑的手段,炼化之后的飞剑不仅如臂使指更和主人心意相通,而元婴期就是一个分水岭,元婴期以下飞剑和普通宝剑并没有太大区别,但到了元婴期就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飞剑的优势才彻底的体现了出来,原因就在于这时的飞剑可以由修真者意念操控。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没有人握着紫电剑,却好像有一只无形之手在操控着紫电剑。
劈,砍,挑,刺,斩,一招招一式式,速度快了无数倍不说,还能从任何意想不到的刁钻角度出现。
御剑一出,燕云顿时手忙脚乱额头见汗。
但也仅此而已。
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后,燕云渐渐掌握了飞剑的特点。
商原人在数丈之外,依靠咒诀口诀等手段操控着飞剑,只要燕云不近身,商原就立于不败之地。
但商原想胜燕云也同样不易,每一招每一式仍脱离不了剑招剑术的范围,只要是剑,就有其共性,燕云很快摸清了这点,也明白商原的高明之处正是从短暂的交手看出了自己的修为不如他,才使出御剑的手段,想要速胜,此刻却恰恰不让对方如愿。
商原掌心也不断渗出冷汗,看似占尽上风,实则势成骑虎。
以商原如今的修为,御剑也不能持久,见燕云从最初的慌乱中挺了过来,就知不好,既如此,也罢!
商原一咬牙,说不得只有出那招了!
商原主意一定,紫电剑剑光一闪,“刷”的一下回到了商原手中。
商原右手握剑,好像紫电剑仍在鞘中一般,随时可能出鞘的样子。
燕云只感觉浑身寒毛根根竖起,好像被一只择人而噬的嗜血猛兽盯上了的感觉,好像下一刻,自己就会身首异处。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冷喝从远方响起,声音落时,人已经到了场中隔在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