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手脚极为麻利,几下就将两人手上的活计抢了过去,更是对燕云“带病”帮忙千恩万谢。
听了程老军的故事,燕云连带着对这汉子的印象也大为改观,那汉子看了眼程老军,对燕云叹息道:“程老军定是对你说起他的往事了吧?”
见燕云点头,那汉子摇头笑道:“没有那些事情发生,程老军也不会来这里,那我也早死早投胎了。”
汉子说的好笑,程老军脸上的愁容稍减,骂道:“方元,就你废话多。”
转向燕云道:“不用理他,方元就是一张嘴不好,但心地很好,不然也不会为了我一个残废在这火头军一干就是十多年。”
方元笑笑,也不解释。
燕云听了这几句话,明白里面必有内情,知道方元刚才的玩笑话有开解程老军转移话题的意思,趁机问道:“我看方大哥做的很好,有什么内情吗?”
不等程老军说话,方元笑着解释道:“当年村里发生了疫病,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死光了,是程老军在死人堆里将我扒出来,救了我一命,不然我早死了,我看他一个残……嘿嘿,一只手总有些不便,他欠了赵将军的恩情不肯走,我欠他一条命,自然该留下来。”
方元差点将残废两个字脱口而出,脸上讪讪的,程老军叹息一声,续道:“即便投军当兵,也不该做这火头军,我是没有法子,你就不一样了。”
程老军还想在劝,方元已经摇头道:“我不是想当兵,我是要报恩,什么时候你两腿一蹬,我挖个坑把你一埋,立刻就走人!”
方元说的好笑,程老军气的拍了他一巴掌,回想起当日救人的场景,一阵唏嘘道:“人生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大限,就像那疫病,谁能想到白天全村人还好好的,只一个晚上就都死光了?”
程老军唏嘘不已,方元想起了死去的父母,神色黯然,燕云心里一动,想到了追查疫病的事情,忙问道:“那瘟疫是突如其来吗?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方元点头道:“可不是嘛!要不是我亲身经历,都不会相信,之前也听说瘟疫盛行,但发病的村子离我们村子足有数百里,中间隔了一座蛮巫城,谁能想到瘟疫突然就降临在我们村呢,定是村里有人去过那个村子,将疫病带了回来,哎,那个景象啊,现在我还总做噩梦。”
方元脸色都白了,显然想到当初见到的景象仍心有余悸,若没有之前追查到的线索,燕云也会如方元所想,以为是有人到过疫病的村子,不知不觉间携带疫病回了自己的村子,才引发的悲剧,但燕云现在却不会这么想了,知道这是有修真者的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谋害普通人,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种事却不是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想到自身从一个修真者变成了普通人又是一阵苦笑,一时之间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一连休息了三天,燕云才恢复了体力,行动和普通人无异,但也仅此而已,全身还是没有一点真气,最糟糕的是连潜龙戒都用不了。
潜龙戒虽然滴血认主,只要意念就能存取东西,但总要耗费一点点真气,这一点真气在平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现在全身经脉中真气空空如也,一修炼丹田就专心的疼痛,这在平时看来简单之极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燕云压下心事,知道自己恐怕要当一段时间的普通人了,等这里战事一了,爬也要爬到独一峰,希望自己的便宜师父能有办法。
现在想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说一线关城门防守森严,就算放自己离去,燕云也不会走。
救命大恩,即便不报答恩情,也不能看着恩人可能会有危险,自己还离去。
不说是不是有违自己的道心,这种事情就过不去自己的良心,所以燕云收拢心情,压下心事,专心做一个“普通人”。
没有了修为,心态似乎比以前更平和,又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有一种超然的心态,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一种超脱的心态去面对。
燕云身体大好,也变成了火头军的一份子,这时燕云才明白程老军当晚的话,火头军真不是好差事,不仅人少事多,烧火做饭本来不算难事,可火头军算上燕云,只有不到二十人,还都是年老体弱之辈,只有两个例外,一个是为了报恩留下来的方元,另一个就是燕云。
不到二十个人却要做几千人的饭菜,虽然都是十分简单的蒸煮,也不是火头军这十几个人能忙的过来的,往往天还没亮,鸡还没有啼鸣,火头军就都起来了,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若是只苦点累点,也没什么,更可气的是,兵士实在太多了,轮流来吃饭,稍稍晚了一会儿,就有人闹事,虽然最后都被程老军压了下去,但火头军却怨声载道。
程老军不想让赵牧将军操心,也找过管事的统领要人,可没有谁愿意来火头军,更何况图安国建国几十年,从来没发生一场战争,当兵不过是站站岗,巡巡逻,平时操练一下,饷银却非常高,火头军这种苦差事自然人人避之不及。
今次传言洪武国发兵来犯,人人都以为是传言,赵牧将军却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察觉到了不是空穴来风,于是加紧防御,并且派兵将一线关两日之内能到达的所有村镇中的人畜都弄回了一线关。
人员临时操练一下,加上原有的五千人,凑足了一万人用于守城,牲畜则留着宰杀食用。
通过这几日的了解,燕云对守城一事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只有一万人,其中还有五千新军,但主要只需防守正面,也就是北门即可。
一线关易守难攻,依山势而建,堵住了进入图安国的唯一山路,南门出去就是绵延万里的大山,一条山路开辟在悬崖峭壁的半山腰处,只能两骑并行,东西两门之外不到三里就是高达万仞的峭壁。
三里之地却无法让大军展开,山壁陡峭,想要攀越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一线关守军虽少,却占了地利,想要攻下一线关这座坚城绝对不易,而出南门就是山路,图安国可以源源不断的送来兵员和粮草辎重,解决了后顾之忧。
也因此抓来的五千新兵虽然心生怨言,却没有作乱等事发生,一方面是不相信洪武国会发兵,另一方面不担心守城,只要拖上一两个月,洪武国久攻不下,自然会退兵。
这天下午,刚忙完午饭,正坐下休息,燕云顺口问及军队编制的事。
程老军知无不言的道:“有句话叫主将无能累死三军,所谓的三军一般指壮男,壮女和老弱之军。”
燕云一直以为当兵打仗是男人的事,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忙留神细听,程老军见燕云用心聆听,心情极好,续道:“壮男之军是战争的主力,壮女则做构筑工事和劳役等辅助事务,老弱之军则负起后勤和粮饷炊事等杂役。”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有人探头向屋中看了一眼,又飞快的缩头回去,程老军喝道:“方元,你有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方元笑嘻嘻的现身道:“哪有的事……”
程老军道:“少废话,说吧!”
方元对燕云眨了眨眼,想让对方解围,程老军把眼一瞪,他立刻软了,垂头丧气的道:“洪武国的大军过来了!”这时燕云已经明白过来,定是方元溜到了城墙上,知道洪武国大军来了,想招呼他一起去看。
程老军一震,来了精神:“离城还有多远?”
方元道:“已到城外!”
虎牙旗角扯向东南,风打在旗上,凌空发出啪啪脆响。
沙尘暴起,如烟似雾,天地一派昏黄。
整个一线关都动了起来。
所有换岗休息的兵士都被唤起上城,参与布防,从高空俯瞰下去,纵横如蛛网的街道上,移动中的军士仿佛一个个蚂蚁,在洪流中准确迅速的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远处一股黑潮在尘烟中若隐若现,缓缓前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近了,城头众兵将才看清,一个个小黑点眨眼间放大了无数倍,变做了千军万马,留下了一路尘烟,直取北门。
这群骑兵足有数万,遮天蔽日般涌来,好像涨潮的潮水,迅速的向一线关汹涌而来。
在这数万骑兵之后,还有黑压压一片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后军步兵在缓缓迫近,城头之上,所有的守军都变了颜色。
早得到侦骑回报洪武国大军前来,但谁曾想竟会派出这么多军队,匆匆一扫就知道此次前来的大军,绝对不会少于十万,原本信心十足的众军士,不由都偷偷看向城头那屹立如山岳的巍峨身影,似乎只有望向他,众军士才能找回一点点信心。
众人目光所及处,正是一线关守将赵牧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