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辰时落锁,皇帝若一旦被发现不在宫中会引发极大的恐慌。还好,快嘴鱼的那个女鬼与书生的故事总算是在卯时三刻的时候说完,朱允炆与刘喜来得及赶回宫中,而徐如意也回到了东厂。
茶馆中的生意依然兴旺,快嘴鱼却已经不在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没有名气的昆曲班子甩着云袖,咿咿呀呀的唱着《琵琶记》。
朱允炆先前饮茶的那个雅间门口,快嘴鱼手里握着一个十两的银元宝,身后是他的女儿楚楚,一脸的忐忑。
快嘴鱼轻轻地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推开门,隔间中已是空空荡荡。
“闺女,”快嘴鱼回头道:“把你之前看到的再和爹说说?”
“嗯,好。”楚楚点点头,努力的回忆着:“女儿敲门之后。。。”
过程并不复杂,功夫不大,楚楚便将经过说了一个大概。快嘴鱼并没有听出什么特别之处,但本能的,他觉得这个所谓的朱公子就是他要找的人,也是牛二口中所说的那位大人物。
细细思索女儿口中所说,快嘴鱼忽然开口问道:“闺女。”
“嗯?”
“你刚才说朱公子的其中一个随从自称奴婢?”
“对,对啊。”听到爹爹发问,楚楚自然的答道,旋即又觉得有些不太确定:“可能,是女儿听错了吧。”
想来也是,一个男人,哪怕是做下人的,也没有自称奴婢的道理。
快嘴鱼却若有所思,口中喃喃道:“或许。。。真的是为天大的人物啊。”心中的猜测不能立刻得到证实,但其中的恐怖却难以言表,脑袋里嗡嗡的响。或许,他家的祖坟不是冒了青烟,是直接变了烟囱吧。
“你在想什么?”
快嘴鱼浑身一个激灵,转过头来,却见说话的是一个从没见过的,面目丑陋的矮胖子,一身锦袍,背上一把长剑缠金缀玉。而那位声明赫赫的牛二爷则一脸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
“小人于怀忠,见过大人。”快嘴鱼很有眼力,二话不说便拽着女儿楚楚跪地磕头。
“原来叫于怀忠啊。名字起得倒是不错。”云铮点点头,走到快嘴鱼的面前,抬脚踩在他的背上:“名字起得好,故事讲得更好,就是脑子不太好用。”
“小人。。。”
“咱家没有问你,你最好不要说话,听着就好。”云铮哼了一声,阴声道:“你说书的时候,咱家一直在下边看着,你一双眼珠子贼溜溜的乱转,想找谁,心里想的什么,咱家一清二楚。
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但最好不要说出来,更不要做什么,不然被咱家知道了,你会死。哪怕你跑到了天上,你也会死,明白吗?”
“小人,明白。”
“明白就好。”云铮满意的点点头,踩在快嘴鱼背上的脚重重的一顿,随后又抬起来落在地上,转头看着牛二:“好好看着他,别让他跑了。”
“大人放心,小人知道该怎么做。”
“下去吧。”云铮一脚揣在快嘴鱼的肩头。
“是。”
待快嘴鱼领着女儿出去,牛二将门关上,走上前来低声道:“大人,之前督主吩咐的事儿,小人最近收到了一点儿风声。”
“说。”
“五天前,似乎有人看到一个老道士进了天下第一庄,不知见了谁,也不知说了什么,大概待了两三个时辰,又走了。”
“老道士?”云铮皱了皱眉:“后来去哪了?”
“出了城,再之后王爷牵了条狗也出了城,最后又一个人回来了。”
“五天前。。。怎么今日才说起?”
“大人恕罪,小人本想着把那老道的身份查明白再与大人言明,只是那老道脸生的紧,所以。。。”说着话,牛二从怀中掏出一张宣墨画像展开,双手递上。
云铮接过来看了看,自然也没有认出来,便又将画像收好,笑道:“你也有心了,下次不要自作主张。”
云铮站起身来往外便走。临到门口的时候转头道:“你那兄弟最近有些乱来,你回去好好管一管。爱钱,爱女人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眼睛得放亮一点儿。芝麻官也是官,吃的皇粮,拿的俸禄,不是他一个混混能动的。这次的事儿咱家替他压下去了,再有下次,别怪咱家手辣。”
“给大人添麻烦了,再有下次小人亲自摘他脑袋下来。”
。。。。。。
同样是皇宫,日子却别样的寂寥。
能发出这种感慨的,在这南京城里,恐怕只有月玲珑一人。怀抱以身饲虎之心走入了这片比楼兰城还要大上几分的汉家皇宫之中,实际上却好像一个被遗忘的玩偶,被遗弃在了名为清芳阁的宫殿。
“殿下醒了?”青丝断穿着一袭青灰色宦官袍,左手拖着一个硕大的黑木托盘正在桌上布菜:“饿了吧,奴婢伺候您用膳。”
没有任何的回答,月玲珑的眼中好像完全的无视了青丝断的存在,自顾自的走到桌边坐下。
“今日御膳房准备了蜜汁火方,三丝汇,醉鸭,还有一蛊乌鸡汤,公主殿下尝尝,反正闻着味道还不错。”青丝断笑了笑,也不生气,对于月玲珑的冷漠似乎习以为常,自顾自的说着。
夜幕降临,西风冷楼阙。
月玲珑手里捧着一把琵琶胡乱的拨弄着,发出并不连贯的音节。在灯烛的映照下,美的不可方物,美的我见犹怜。
“莫要心急。总会有机会的。”青丝断笑道:“方才刘公公派人传了话过来,说大概也就是这一两日,或许那汉家的皇帝便会过来,到时候。。。”
“我没有心急。我知道该怎么做。”月玲珑淡淡的瞥了青丝断一眼,随后又低下了头。
“是奴婢多嘴了。”
宫殿中又陷入了沉默。
曾经的真与情就在二人的沉默中渐渐地消散。其实两个人心中都知道,在这片陌生的天地,他们二人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可有些东西,变了便是变了,不能再回到过去,于是才有了覆水难收的慨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