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说过,我家掌教自然在该在的地方。”
在少室山山脚下的一间凉亭里,宋书剑朝明性禅师挤了挤眼睛,促狭的笑道,“宋某早已说得清清楚楚,可有半分虚言?”
明性禅师沉默片刻,点头道:“广济师弟一刻不现身,萧檀越便一刻不会出现。但是倘若广济一旦露出破绽,取其首级者,必为贵派掌教!”
“正是如此!”宋书剑微微颔首,“广济也是被咱们的双簧惊得乱了心思,否则以他的老谋深算,断然不会轻易暴露踪迹,继而被本派护法金雕探察,死在掌教之手。”
明性禅师长长叹息一声,目光怅惘的朝远方看去,喃喃道:“广济师弟何其不智也?大魏灭国已有数百年之久,可怜尉迟杨家费尽千辛万苦留了一支血脉,更应该摒弃家国恩仇,一心礼佛,说不定有朝一日大彻大悟……可惜,他还是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
“可怜、可悲、可叹、可恨!”宋书剑缓缓道,“幸好他本事不足,倘若他艺冠群雄,天下间无人可当之,又该如何?”
明性禅师低头想了一想,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作善得善,作恶得恶,而五浊恶世,不可作恶。善不失善报,为恶自招殃,莫言轻脱。吉凶祸福,皆由心作。”
宋书剑精通百家之长,闻言轻笑道:“大和尚,少来这般善恶果报一说,我家掌教倘若也是这般,也就不必参与什么佛道之争,天下任凭释教独大,岂不甚好?”
明性禅师脸上半点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欣慰道:“若能如此,当真是再好不过……”
宋书剑大笑道:“大和尚又要乱宋某之心么?休要罗咤,去休!去休!”身子一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性禅师望着宋书剑离开的方向,呆呆出了一会儿神,摇头叹息道:“也是世间一等一的人物,纯阳宫一飞冲天,少林亦该早做打算……”
在宁夏平原的最北部,东临滔滔黄河水,西依巍巍贺兰山,有人迹罕至的星海小湖,远山近水相映成辉,波光粼粼,鹳鸣鹤舞,鱼游虾戏,好一片生机盎然之意。
这数百里渺无人烟的湖畔,此时却站着几位身影。
“不必相送了!”走在前面一人回过身来,正是纯阳掌教萧千离,微笑道,“自此前行数十里,便是匈奴地界,诸位都是中原武林赫赫有名的人物,倘若被匈奴斥候发现,反而横生事端出来!”
在他的身前,赫然便是真武掌门清虚道君、崆峒掌门陆尘子、神霄派掌教西河道君与唐家堡家主唐峰、唐家堡惊羽门主唐明礼五人。
几人都沉默半晌,陆尘子性情火爆,此时却也一反常态的一言不发,西河道君却踏前一步,重重在萧千离肩上一拍,笑道:“此去凶险无比,萧掌教虽说武功冠绝当世,却也要千万小心!”
萧千离含笑点头,只听唐峰沉声道:“萧掌教,匈奴地界虽是凶险,唐家却也有些子弟潜身其中,若需协助,掌教只管持唐门令前往,凡唐门子弟,无有不从!”
唐明礼微微一怔,侧头看了唐峰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开口。
萧千离察言观色,对唐明礼的复杂心思早已心知肚明,当下呵呵一笑,道:“萧某心中有数,在此谢过唐门好意!”
他竖起一掌,稽首向五人行道门大礼,正要转身,却听唐明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六个时辰之后,西线镇北军将布防吉星山!掌教谨慎!”
听得此言,萧千离起先微微一愕,随即满含深意的微笑了起来。
星海湖地处银州北向,是中原与匈奴东交界之处,而吉星山则远在西北武威郡。唐明礼这个时候竟然将镇北军西路战线推进百里,对于匈奴军是一个极为强烈的信号,必然将左贤王的注意力吸引到西路,无形中掩护了萧千离从东线进入匈奴腹地的举动。
“有劳唐长老费心!”
萧千离向唐明礼长长一揖,一只巨鹰从空中探出身影,急速下降,载着萧千离飞上云端。
望着萧千离去得远了,清虚道君幽幽长叹道:“左贤王麾下高手如云,处处杀机,也不知萧掌教是否能全身而退……”
“这可不比金山寺。”陆尘子也重重的叹息一声,语气怅惘,缓缓道,“可恨广济秃驴,将呼耳都维拖入乱局,挑起无边战火,若非如此,萧掌教又何必孤身犯险!”
唐峰却盯着唐明礼,面露古怪之色,笑道:“二哥,萧掌教坏了你的大事,你居然会调动镇北军掩护?当真是咄咄怪事!”
唐明礼老脸一沉,冷哼道:“姬喜这些年愈发昏庸,老夫意图择贤辅之,也是为臣常情,又何来甚么大事?如今玄观道君入朝,内清外抚,朝堂中也清净许多。莫非你当唐老二真是老糊涂了,看不清形势么?”
唐峰只是抿着嘴,含笑不语。却引得唐明礼愈加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只听清虚道君呵呵笑道:“萧掌教悲天悯人,为天下苍生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巢,我等只恨不能随其而行!唐长老这番举动,着实是有大智慧、大胸襟之举,贫道代天下道门在此谢过!”
清虚道君如今执掌三清令,有足够的资格代表天下玄门。他长长一揖,当真是份量极重,饶是唐明礼一向桀骜,此时也慌忙还礼道:“不敢!唐某既然出世,食大燕俸禄,一举一动自然是为家国而行!仙长言重了!”
这几位大佬心有所感,也是唏嘘一番,却不知在数十里之外,另有几个身影也正在交谈,其中一人是个满面红光的老乞丐,正是丐帮当代帮主郭天赐。
站在他旁边的是两个美貌女子,其一是纯阳四弟子、丐帮大小姐郭玉盈,另一个却是一直在玉虚峰担任内务后勤的陆无厌。
陆无厌浑身收拾得干净利落,背负承影剑,布帽覆青丝,脸上戴着小巧的铜制面具,将如花玉容遮盖得严严实实。
“陆师叔,您真的要去啊?”郭玉盈脸色为难之极,嗫嗫嚅嚅地说,“弟子原本与二师父都说好了,匈奴那边虽然形势险恶,丐帮却也有不小的势力,弟子偷偷随行,一路上自有丐帮弟子接应。如今陆师叔却……”
“无妨!”陆无厌伸手梳理着郭玉盈鬓角的乱发,温柔的笑道,“你们都是师兄的心肝宝贝,倘若伤着一个半个,他还不气炸了肺?”
“可是……”郭玉盈为难的说,“师尊虽然嘴上不说,咱们却都知道,师叔才是师尊最心爱的人呢……”
陆无厌的眼神一僵,半晌才强笑道:“我身为纯阳掌教的师妹,又怎么能庸庸碌碌,当一个废人?如今我有隐蛊在身,即便打不过人家,想要脱身也不算太难!”
见郭玉盈还要再说,陆无厌轻轻拧了一下郭玉盈的小脸,笑道:“好了,我这就要走了!你乖乖的学本事,以后……”
她眼圈儿一红,便再也说不下去,一转身,巨鹰从空中直直飞了下来。
“小姑娘,这东西你拿着!”一直在旁边默默喝酒的郭天赐顺手扔来一块小小竹板,“倘若遇到丐帮弟子,取出青竹令,说不定有些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