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态视窗：发现叶尔兰精灵的祖丘。”

　　视窗上滚动显示出来的信息让猎豹停下脚步。

　　祖丘...这些常青树就是他们的坟丘吗？

　　邓克想了想，从“潜行”中现出身形，变成人类形态，自己虽然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德鲁伊，但至少与叶尔兰精灵处于同一阵营，双方兵戎相向的可能性极低。

　　他撩开兜帽，向常青树走近几步。一头白麋鹿从树后浮现，变化成人形后侧对着邓克，缓步走向花园周围的矮篱笆。

　　从邓克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有一双尖细的耳朵，耳尖是一片蜷缩的细长草叶；金绿色的长发垂至腰间，上面缠绕着一圈圈的藤蔓，一对雪白的犄角从头顶的发丝中钻出；身着一身无袖的白色丝绸长袍，露着两支白皙的手臂，袍底是一双兽蹄。

　　“你好。”邓克轻声说道，跟着对方移动几步，看向他的正面：碧绿色的双眼，没有眉毛、只有两道银灰色的浅痕，藕色的鹿鼻。

　　对方沉默地仰头望天，邓克便也跟着抬起头。

　　树座巨大的浮空城悬浮在天上，遮蔽了方圆数十公里的太阳，原来此处的夜幕并不是天黑造成的。

　　“它们都将坠落。”麋鹿人面色平静地说道，嗓音如同一连串的小气泡炸裂，带着轻微的颤动：“卡尔萨斯将为他的鲁莽付出代价，密斯翠会因魔网而牺牲。浮空城倾落，大地震动，山脉崩塌，截断河流，森林覆灭。魔网破碎，魔力絮乱，无魔将至。”

　　邓克骤然感受到压力剧增，头顶的阴影好像又扩大了几分，浮空城底部的石块和泥土渐渐清晰，狂风席卷花园，漫天尘土从花园外的沙地上扬起。

　　“**！”绿芒一闪而过，猎豹返身朝着来路狂奔，刚跑动两秒，旋即停下脚步。

　　这些都是幻术。

　　果然，浮空城落于地面掀起的狂震和冲击，对邓克没有丝毫影响，在飞溅的石块、汹涌的地块波动中，猎豹的身躯和麋鹿人、常青树花园一样巍然不动。

　　“先是狂野魔力...”麋鹿人的话语穿透撞击的轰鸣声，传入邓克而中。周围景象的变化速度加快，以十倍、二十倍的时间流速推进。

　　十余个日夜之后，时间流速恢复正常，尘土全部落于地面，久违的太阳再次出现，一片浩瀚的沙漠出现在眼前，酷热与极度的干燥包围猎豹。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的不是凉意，也不是热浪，而是凭空出现的潮水波涛、滔天的烈焰、晴天的闪电雷鸣和又一次地震。

　　这些不符合逻辑的现象，激起了更多的异常，大片冰刺从烈焰的火苗上射出，扎入到闪电中，二者一融合，一块巨石在爆鸣中出现。它不下坠，而是一飞冲天，与天上唯一的一片云朵相撞，化作一个银色的巨大漩涡，将空气和地上的沙石吸入涡流中。被吸力牵引的潮水，愈发汹涌，在浪涛高过十米后，演变为火海....

　　沙漠变成了元素和能量狂欢的大宴厅。

　　“接着是，无魔。”麋鹿人仿佛在宣告宴会结束。

　　当土、水、火、气这四种元素和衍生物矿、光、蒸汽、闪电与尘土、灰、盐、真空，彻底占据整个大沙漠时，它们的形态渐渐抽象化，化作纯粹的元素固定在原地。

　　吐舐火舌的烈焰，变成了火红色的、方向朝上的三角形，起伏不定的潮水变成了蓝色的、方向朝下的三角形，龙卷风变成了银灰色的、有一条直线穿过的正三角形，棱边交错的岩石变成了深褐色的、有一条直线穿过的倒三角形...

　　至于泥石流、金矿、闪电等等，则变成了一个个复杂的图形。

　　邓克能够感知到周围已经不存在魔力，只有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同样形状和大小的各种元素图案。

　　“将富余的元素送回它们的家园。”麋鹿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里亮起璀璨的绿光，无数道绿色的射线同时射向各个角落，所过之处的元素图形由颜色鲜亮变为暗淡，最终消失于无形。

　　一团团魔力从元素图形的束缚中脱离，缓缓地、平和地弥散开来，稀薄到难以察觉。

　　当最后一个元素图形消失，邓克跟随麋鹿人飞向空中，俯瞰大地。

　　这里的沙漠多了数条天堑，沙石滑向沟壑，西边的山脉从山腰处横裂开来，山峰偏移，摇摇欲坠，东边森林的树木全部扑倒在地，南边的河流变成了池塘，北边的高大山脊从中间裂开，冰川和白雪从裂口中倾泻而出。

　　数支德鲁伊队伍行走在森林和荒野中，他们站到被浮空城破坏的自然面前，高举双手，呼唤自然神的帮助，庞大的神力分成数十股从天边浮现，在空中一划而过、注入德鲁伊体内。

　　他们将破碎的浮空城底座、城墙、房屋变为肥沃的土壤，将花园、喷泉、玻璃器物变成鲜花和水流，将密瑟拉之核变成一堆废品金属、化为矿物埋入地下；联结施放自然法术，扶正倾斜的山脉，修补破碎的山体，将冰川和雪花送回冰封高原，重新栽种森林和树木，填补地堑，疏导河流...

　　这一过程中，不断有日夜劳作、过度施法的德鲁伊离世，他们中的一部分化作一抹流光飞向麋鹿人。后者每接收一道光芒，就脆弱一分，皮肤愈加苍白，几近透明，身形萎缩，耳尖的草叶和束发的藤蔓干枯。

　　费伦大陆恢复如初，天空上没有了浮空城，邓克脚下的沙漠依旧是沙漠。

　　麋鹿人背对邓克，用德鲁伊语说道：

　　“我是迦兰朵，叶尔兰精灵的图腾神。在跟随柯瑞隆拉瑞斯安阁下前往阿梵多国度后，面见了喜乐王庭的主神、妖精女王泰坦妮压冕下，以麋鹿神的身份成为了费伦大陆的自然观察者以及自然维护者。”

　　喜乐王庭是一个凌驾于万兽园1和奔放之野2之上的位面，精灵是三十二种妖精的一种。柯瑞隆拉瑞斯安在精灵中的地位至高无上，在妖精女王面前是王庭内环的臣民之一。

　　“费伦大陆的自然之道日渐凋零，在喜乐王庭的授意下，我将这里的自然之证交由费伦大陆的自然之神西凡纳思，拜托从其他大陆寻找麋鹿人来接替我。

　　“毕竟不是所有大陆上的生物，都像费伦大陆上的人类这样数次将自然推向毁灭的边缘。”

　　邓克摸向自己的脑袋，没有犄角，他向麋鹿神伽兰朵说道：“可我是人类，不是麋鹿人...”

　　对方没有作出回答，像自言自语一样说道：

　　“在自然之证的陪伴下、在你有实力左右费伦的历史进程之前，尽情地释放求知、探索的本性，像藤蔓找到依附物一样狂野生长，参与到大大小小的事件中成为见证者，不要吝啬你的幻想，在挫折与发现中熟悉这里的人和物。

　　“按照我与诸神的约定，会有一位虔诚的森林骑士、一位贵族法师、一位从卡拉图远道而来的武僧以及一位竖琴手成为你的伙伴，想必你与他们相处的不错。

　　“他们分别代表着四种不同的善良：守序善良、守序偏中立的善良、中立善良以及混乱善良。想必你与他们相处得不错。

　　“等到你成为传奇德鲁伊，自然之神西凡纳思将会指引后续的道路。”

　　邓克愕然地看着身影变淡的伽兰朵，周围的景色从常青树林立的花园渐渐变为昏暗的、布满细沙的地道。

　　他注视着地面上的暗门，细沙正从门檐滑落，脑海中思绪纷呈：

　　宁静森林之厅和青翠橡叶之厅从宣水城撤离，叶尔兰精灵没落，大部分后裔更是投靠了魔鬼，连续四任领主都在堕落之后被封印。难道，由我而不是麋鹿人来接替伽兰朵的麋鹿神神位、神职也是魔鬼的计谋？

　　我是人类，不是麋鹿人，不能以正常途径成为麋鹿神。如果与自然之神西凡纳思失联，那不就意味着喜乐王庭在费伦大陆布置的自然观察者、自然维护者将一直空缺下去。

　　下一次出现可以毁灭大自然的危机时，将没有人能够将富余的元素送回内层位面，外层位面的神插手说不定会使絮乱不堪的费伦大陆更加混乱..甚至回归混沌...

　　如果我真的是魔鬼的棋子，精灵主神柯瑞隆拉瑞斯安为什么不一指头戳死我，收回自然之证？森林女神梅丽凯为什么要交给我可以免死数次的“自然之愿”斗篷。

　　费伦的主神艾欧去哪了，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即便属于绝对中立阵营，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吧...

　　还有，泽兰、莱普、法真的牺牲都归咎于邪术师，用“传送术”逃脱的瑟菲丽奥斯登既是法师，更是贵族。而贵族已被竖琴手推测与魔鬼有勾连，所以，邪术师的身份同时与恶魔和魔鬼有关...

　　“啪”邓克一排额头，他似乎明白为什么自己来都费伦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征召任务会这么难：

　　肯定是魔鬼在图谋用我替换麋鹿人人选的时候出现了变故，导致我身上有些地方不符合魔鬼的要求，最终的结果会偏离他们的期望，所以要将我扼杀在萌芽阶段。

　　魔鬼们洞察伽兰朵和诸神的安排后，果断地在我的第一次征召任务上就痛下杀手。

　　邓克无声长叹一声，紧紧地戴上兜帽，步入眼前的暗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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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1：万兽园，中立善良偏混乱，善良的兽类精魂的家园。

　　注释2：奔放之野，混乱善良，精灵主神柯瑞隆拉瑞斯安的神国阿梵多国度所在的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