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镜碎裂之前,一抹蓝色的身影冲入镜中。
雅和嘲风都看着,谁也没有阻止,就像是早已料定会有这一幕。
泪,依然无声地流落,雅在一地碎片之前,神色凄凉地看着自己的手。
第二次了,将她推入天机镜中,推离他的身边,一面薄薄的镜子,竟然把两个人分隔到两个世界。
从没想过还有分离,好不容易盼到的爱人,原以为可以厮守到永恒,他愿意为她实现任何愿望,只要她感到幸福快乐,未曾想到,她的愿望竟是离开——她想回家,回到她认可的亲人身边。
千万年来,他无数次期待,醒来之后睁眼就可见到她,夜夜呼唤着一个陌生而牵动他心灵的名字,如今他手中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女子的芳香宛如仍萦绕鼻端,却仅余下满心的凄凉……
放开的瞬间,孤独如潮水蔓延,思念纠缠得好心痛,他一生只流过两次泪,和得到她时喜悦的眼泪不同,这一次是爱到穷途不得不放手的悲伤……
“这样好吗?”嘲风问。
淑人想回家,这是她的愿望。雅伸出手,一地的碎片浮起,在他的手中再次凝结成型,然后将失去神力的镜子递给嘲风,如果你指的是螭吻,我道歉,她是我的朋友。
不再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天机镜依然是螭吻割下自己的为材料锻造出来的神器,也是螭吻随身佩带的最爱饰品,对一些妖兽来,纪念价值远大于实用价值。
嘲风将天机镜握到手心,道:“你以为吾等与公主殿下是什么关系呢?不要报仇之类可笑的话,那是凡人才会有的想法,到底,吾等同样诞生于海界幽深之渊,挂以兄妹之名。实际并无血缘,换言之,吾等只是以兄妹相称毫无关系的妖,仅此而已。”
……是吗?雅看向嘲风握着天机镜地手。关节白。
“妖族以强为尊。本殿不会与掌握命运地强为敌。”
嘲风很聪明。自然看得清楚。神对妖可不比对凡人地仁慈。雅所掌握地命运之线要毁灭妖族也非不可能地事。而没有妖兽敢对雅生出杀心。只因雅一旦消逝。命运会在一瞬间崩溃。到时候。妖族乃至整个世界都逃不过被毁灭地命运。
薄情是所有长寿种族地通病。被称为“冷血狡诈”地妖族更是如此。他们大多是自私地。感情再怎么好。始终及不上自己地性命重要。在没有利益地前提下。妖族们在亲情和友情方面非常冷淡。所谓地亲人和朋友多只算可以长期合作地盟友。
一个盟友地生死无关痛痒。利益地损失是可惜了。情况允许地话可以报仇顺便捞一笔。可当对手是无法战胜地强。既然知是不可为。他们不会头脑冲动地赌一时意气。妖族地理智与智慧远在情感之上。
不过。始终是相伴多年地妹。她地逝去。还是颇遗憾啊。
“及至行刑,公主殿下也没有用天机镜逃走,自愿死于冰轮之下,她地圣体所承载的也不过是一缕残念罢了,也就是,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复活,与其她在赌你的感情。不如一开始就是她在寻死!”
嘲风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身体颤抖,利牙咬破了舌尖,以疼痛来麻痹自己因一地沾染螭吻气息的血液引起狂乱的躁动。
“妖气变异,公主殿下甜美诱人的气息是妖族的异类,爱她爱到忍不住想吃了她,即便是自制力强大的兄长也时常克制不住想吞吃她地,只能依靠一层又一层的禁制压抑妖气泄露,公主殿下空有一身强大的妖力。却不得不偏安于布满禁制的宫殿之中。骄傲如她,怎能忍受依靠炼器打时间的日子?”
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流下。混合着口中的鲜血,咸涩的口感,分不清是血是泪,视野一片模糊中,往事一幕幕在心底中清晰浮上。
呵,流浪天涯,最初的心愿不过是想为螭吻找到压制变异妖气地办法,如今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不忍见她拆下身上的骨肉炼器,只为了用疼痛麻痹自己对自由的渴望;不忍见她独自一人慵懒倚着栏杆,痴痴凝望天机镜映照出外界缤纷万物的影子;不忍见她带笑听外界回来的妖魔们诉他们遇到的趣事,却不时流露出寂寞的眼神……
于是,他想让她走出华丽如同囚牢的宫殿,带她看幽深如同阴谋的海界,或是到人间看耀眼得灼人日出日落,一起追逐风地脚步,一起感受花地芬芳。
强大如嘲风,却无法实现一个这么简单的愿望,什么九大妖兽,什么海界王,不过是外人冠以地虚名,在她消逝的真实面前,又有什么意义?
“公主殿下只是想要一个结果,结束她漫长孤独的结果,而可以给出结果的只有你,是帮她改变体质,还是把她的生命换给淑人,都只要你一句话……一句话而已……”
一句话决定两个人的命运,实际上根本没什么选择,螭吻早知道神仁慈之下的淡漠,以她的聪明岂会猜不出雅的选择,她在寻死啊!
嘲风长长叹了一口气,“本殿不会怨恨你,因为本殿不会否定公主殿下的选择,如果活着对她而言只有痛苦,本殿不会强留。”
或许他也被螭吻甜美的妖气麻痹了神经,心在和情感中煎熬,恨不得用锁链将螭吻牢牢锁在宫殿之中,一也不想她消逝,可是他的大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非但不阻止,还协助她进攻云烟之巅,甚至亲手帮淑人和雅之间牵线,一手促成她的消逝。
直到听雅亲口宣布淑人不是螭吻,那意味着螭吻余下的一缕弱残念也将被淑人的魂魄吸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某个角落在迅崩塌,余下死寂的空白。
他很痛苦,但不后悔。
公主殿下终于可以不再寂寞了,以死亡换取从牢笼中解脱,很好的结局,很好……
“果然啊,嘲风,你一开始就知道公主殿下寻死,还故意教唆吾等进攻云烟之巅!”
负无视嘲风释放的气场,轻步走到他身边,君言泪仍留在嘲风的气场之外,神色复杂地看向雅。
“本殿就觉得奇怪,你虽好玩,但应该清楚神族并不是好惹的,吾等确实对公主殿下有好感,妖族却非老好人,如果是迷恋公主殿下的睚眦还好,听见公主殿下被神族擒获时,你显得太过冷静了。”
“啊咧,这就是相处得太多的后果吗,看来吾等果然很了解彼此,既然连负你都现了,其他人应该都知道了吧?”
又见到分别已久的故友之一,嘲风显得欣喜,一秒收起悲伤,笑容可掬地走向负,一也不在乎负表现出来的不满,和从前一样我行我素地靠到负身上,懒懒的模样别有一番风姿。
被当靠垫的负皱眉推开他,不满道:“你懒虫转生啊!平日跟个多动儿似的到处乱蹿,怎么每次都往本殿身上靠,本殿是可负,不是身子骨好的霸下,本殿身上坚决不能放比书籍更重的东西!”
“负弟,你不乖啊,在人间活久了,学会拐弯抹角的骂人了,竟本殿是东西!”
负很不屑地像看弱智般睨视嘲风,毒舌道:“吾等是同时将自己封到凡人身上,你在人间待多久,本殿等同,什么都没学到只能明你落伍了,怎么,难道你希望本殿你连东西都不是?哼,你那伎俩,除了单细胞的霸下还想瞒过谁,老早被踢回海界的蒲牢跟睚眦那暴力份子不算,真搞不懂睚眦那家伙,平时明明有不输囚牛的魄力,怎么与碰上螭吻的事,他就犯傻?”
嘲风笑得很无辜,很有深意地:“是爱啊,在爱的都是傻子,睚眦对公主殿下的感情不一般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谎言了一千遍,自己也会把它当真的,何况公主殿下的魅力确实非比寻常。”
“本殿看你又哭又笑的模样才像个傻子!睚眦傻,你也跟他一样学蠢了!”负毫不留情地把打击嘲风的艰巨任务进行到底,“既然觉醒了就滚回海界去,螭吻的气息消失,指不定睚眦又疯,现在能阻止他的也就只有囚牛和你了,不过囚牛没空,你现在回去,应该可以在蒲牢被打死之前赶到。”完,负觉得不够,又补了句,“反正你也只有这个用途,常年不知跑哪鬼混,偶尔也该回你的窝去看看。”
“臭子,你当本殿幼师还是驯兽师?!”
负淡淡瞄了瞄他,不怕死地坦言道:“本殿以为你是降服睚眦专用的麻药和镇定剂供应工厂!”
嘲风有后悔自己某一次用界门到其他世界运回诸多麻醉药和镇定剂,自那之后每次睚眦失控,都要由他负责下药让睚眦冷静,那得冒多大的风险啊,睚眦最恨别人偷袭,他好几次差被醒来后恼怒的睚眦拍上重天漫游天外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