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一碰,燕若绢便露出个古怪笑容,冷声说:“你从正常人装疯容易,但你知道如何装着从疯子变回正常人吗?”
三太太目光中猛地露出惊诧、慌张的神色。但这神色一现即消,跟着便涌现出愤怒来。
“妖怪!你是妖怪!”三太太大吼着,猛然扑向燕若绢,燕若绢轻轻巧巧斜身让过。
三太太扭转身子又朝她扑去。燕若绢脚步腾挪,躲过扑击,退到门外。
扈三业忙冲上去,重新把门关上,在外面加了锁。又问燕若绢:“啊呦,没伤着你吧。”
燕若绢也不答话,快步往前院行走,扈三业跟郭裕飞不明所以,紧紧跟在后头。上了游廊,燕若绢忽地大喊:“既然你们信不着我,我走就便是,你们另请高人吧!”
扈三业一头雾水,不知哪里惹到了燕若绢,轻声细语地说:“女仙,到底怎么了?三太太是个疯子,您别跟她一般计较啊!”
燕若绢继续大声说:“既然谈不拢,那也不用谈了!定金过几天我退回来,一分不少。咱们就此别过!”又冲郭裕飞说,“咱们走!”
郭裕飞不明就里,但也跟着燕若绢往外走。扈三业好说歹说,都是无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郭燕二人出了府门,纵马离去。
扈三业哭丧着脸去见扈老爷,把修士出走的事说了,扈老爷本对郭燕二人抱以厚望,却不曾想他们临阵脱逃,一股怒火全发在扈三业身上。
扈三业挨了批,气得满院子大骂郭裕飞跟燕若绢是骗子。
郭燕二人乘马奔出一阵,郭裕飞憋不住问:“怎么走了?三太太跟你说了什么?”
“那三太太是装疯。”燕若绢说话间勒马缓行。
“你怎么知道?”
“按扈三业的说话,三太太一屋子家具陈设都是她自己毁的,而且毁了不止一次。推到柜子,掀翻桌椅,可要花一番力气。
可是你注意没有,那个三太太她十块长指甲却完好无损。一个疯子发疯时做出这些,怎么可能顾得上保护自己的指甲?”
郭裕飞一回想,扈家三太太指甲确实特别长,每块都有两寸有余。
“唔……有道理。”他恍然说。
“我刚刚诈她一下,她已露了马脚。”
“所以你才故意吵闹,假意撂挑子离开。不过……三太太为何装疯呢?”
燕若绢眸子一闪:“那妖精要不便是她自己,要不便是她雇来的。目的是为了杀二太太跟四太太。原因便是她久久不得宠,心生恨意,想要报复。”
“你真女中狄仁杰。”郭裕飞沉思许久后由衷赞叹。
狄仁杰在这一处世界也是存在过的,燕若绢自然知道,抿口一笑:“只是推理,咱们得找到证据才好。”
“怎么找?”
“先找个住处住下,今晚去扈宅监视那三太太,我想她今晚必有动作。”
天光一晃便尽,时至深夜,圆月高挂,云似淡烟。
山州主城的万家灯火点点熄灭,更夫上了路,罗敲三下,拖着腔调吆喝一声:“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寂静的深夜,这吆喝声传出老远,不知惊扰了哪家的孩子,引来哇哇啼哭。
已入秋了,深夜十分颇有几分寒冷。燕若绢跟郭裕飞都加了件斗篷,把自己过得严严实实,藏身在一棵高大的槐树树冠里头。
在这里,能瞧清扈宅的第三进院,且正对着三太太房门。
燕若绢爬树是把好手,郭裕飞可不行了,费了好大劲,加上燕若绢帮着才爬了上来。他虽蹲在树树枝根部,但仍是提心吊胆,总感觉树枝要断。他现在距地面也有五六丈高,摔一下不起也得去半条命。
“喂,燕若绢,你确定三夫人有问题?”郭裕飞仰着头燕若绢说。
燕若绢伏在大树更高处一根树枝前端,几近梢头。树枝被她压得朝下弯折,经风一吹,来回飘荡,她也便随枝摇摆。
一面摇摆,一面回过头说:“我猜是。”
“要是今晚没动静呢?”
“那就再蹲一晚。”
“那个……明晚你自己来蹲点行吗?我有点……恐高……”郭裕飞说着朝下看了看,不禁一个哆嗦。
“做修士的,怎么能怕爬高呢?越怕越得练,明天你也得来。”
……
郭裕飞刚欲反驳,忽见圆月下,一个黑衣人从草丛间闪了出来,直朝扈宅冲去,丈许的砖墙如履平地,落脚处正是第三进院。
“来了!来了!”郭裕飞兴奋大叫。
“嗯,我看到了。”燕若绢盯着那黑影一路急行,正奔到三太太房门前,扣了扣门。门开了,黑影闪了进入。
“我去听听他们说得什么!”燕若绢说罢将斗篷扯下往后一丢,正丢到郭裕飞手里。
她则一跃而下,双腿紧绷,双臂舒开,头下脚上,在夜幕平抛而出,坠向扈宅第三进院内。
临近院子,燕若绢疾捏二印,身子化作一团黑烟窜入游廊之中,沿廊极飞,至三太太窗下停住,过得三息功夫。
黑烟上下翻涌形成一个人形,跟着黑烟散去,燕若绢现出身来。她微微起身,凝神听着屋里动静。
只听一个女人声音:“有人跟着你吗?”正是扈家三太太,但这句话得短促肃穆,显然不是疯子说的。
跟着听到另一个女声:“有必要回回都问吗?我行事一项小心。说吧,能不能动手了?”
“不行……要不再等等,或者你先去吓一吓大太太?”
“嘿嘿。你这故布疑阵,布得也忒全乎了吧?你自己还知不知道要杀谁?”
“悄声!‘杀’字别挂嘴边!”
“怎么,怕隔墙有耳?”
听到这句,燕若绢心脏不禁打个突,双腿蓄力,只要听到有脚步声,立刻纵出游廊,躲在扶杆底下。
接着又听三太太说:“那倒不是,我就是听了这个字,有心里头发慌……”
“你慌?慌什么?是害怕?怕二太太化成厉鬼找你寻仇!哇!”
“啊呦!你要吓死我?”
“别!你可别死!你死了尾款谁给我结?我说,你让我麻利地把四太太干了,我拿银子走人,你独受你家老爷恩宠,不就行了?干嘛非得装疯卖傻,又让我到处吓人?戏越多,破绽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