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长老回到房内,坐立难安,感觉十分难熬。郭夫人跟郭裕飞独处,肯定要说些母子间的家常话或只有他们才知道的机密。
最危险的时候到了。
郭裕飞很可能应对不利,就此暴露身份。而他办事不利,致二公子魂魄消散在先;隐藏秘密,另立他人为主再后。
死路一条!
但,麻长老早已铺好了退路。
此时此刻,表面上他虽只穿了一件藏蓝色长衫,但其实里头还罩了一件由吸灵铁打造的软甲,怀中藏了数十张符箓,腰间两个皮革小袋插满梅花镖,右靴里还藏了一把精铁匕首。
只要郭裕飞败露他立马跑路,谁也不带。按照早先计划他是想要带上忠心耿耿的燕若绢。可是,他愈来愈明显地感觉到燕若绢已逐渐倒向郭裕飞,反倒跟自己疏远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便来气,那乡下汉子居然从自己身边生生挖走一个得力干将,真是该死!那乡下汉子身份只要败露,自有郭夫人要杀他,而燕若绢估计也难逃一死。
死了正好,死了正合麻长老心意。
湖州宗账目薄上所记现银一百六十一万五千二十一两,但实际上库房中只有不二十万万两银子。其余不是在钱庄,便是早已让麻长老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转移到秘密之处。他现在后悔起来为何要花那么多银两给郭裕飞买灵药吃了,吃了茫茫多灵药倒头来又有何用?
库房里的近二十万两银子里掺杂了十几万两外涂银漆内为陶瓷做的假银子,还有一二十余万两假银票。
麻长老找得是被大洪官府列为通缉要犯的造假行家。假银子,假银票足以以假乱真,以至于齐黄二人久久未有察觉。
大堂中,只剩下郭夫人正在与郭裕飞,连徐笔宣和沈墨砚也离开了。
母子俩点灯叙话。
“飞儿,你莫要灰心,好好运筹,终有一日能杀了慕容裕淮,登上宝座。”
“是,儿子谨记母亲教诲。”
“唉……但我看,我走了大半年,你心性全没了。脑筋好像也不清楚了?”
“儿子驽钝……”
“你干嘛立燕若绢为长老?你不知她是麻长老心腹吗?”
“儿子只觉得她盗出术典有功……”
“有功便要给个长老做?她本是执事,升为掌事不就好了?”
“是……是儿子欠考虑了。”
“还有,你为何要处死齐长老?”
郭裕飞忙把齐长老如何卷款逃走,如何占了若莺的事简单说了。当然,他此时说辞是麻长老润色过后教给他的。
郭夫人听后叹了口气:“你当时应该把他保下的。少了他现在麻长老就是一家势大,对你我都有威胁。”
郭裕飞深以为然,但仍是照着麻长老之前所嘱咐的应对话语说:“儿子认为麻长忠心耿……”
话未说完,郭夫人便抬手打断了他:“忠心?他现在忠心,以后会不会忠心?真到了大权在握时,还会不会忠心?
何况姓麻的本就不是什么忠义之辈,否则也不会从风火堂出走,更不会加入咱们去对抗绛珠岛!他一步步走来,看得只是自身的利益!”
郭夫人这番话说的疾言厉色,双目瞪视郭裕飞,显得极为不满。
“是是是……母亲说的是,是儿子糊涂了……”
“唉……飞儿。你是不是转换身体,脑子糊涂了?半年内怎么做下了这么多糊涂事?”说到这里,忽然咳嗽起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郭夫人长叹一声:“我在西界除妖,受了重伤,已难治愈了……”
“什……什么?”郭裕飞惊得站了起来。
“坐下,飞儿,你听我说。如今宗内局面是暗流涌动,黄齐二人有少年友谊,齐死了,黄长老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她留在这里便是要伺机杀了麻武丘。
而麻武丘也不会不知,暗中肯定有所应对。而你要做的就是从中制衡,如今麻势大,你便要帮扶黄,但也不能让黄真得了手。
如若她真杀了麻长老,她又一家独大,你位子便又坐不牢靠了。”
“是,儿子记下了。”郭裕飞瞧见郭夫人越来越虚弱,而说的全是为自己着想的话,难免感动,便又说,“母亲,您先歇着。反正您回来了,咱们明日再说。”
郭夫人摇头:“我哪有这么多时间?我明日便要走了。”
郭裕飞惊奇:“您身上有伤,为何要走?留着好生调养才是啊!”
“你怎么回事?我不说了吗?我伤势太重,已经好不了了。我若留在这里,天天衰朽下去,必然让宗内其他人察觉。就算不被发现,我也活不过一年了。我死之后,姓麻的恐怕要打起逼你退位的主意了。
所以,我不能死在这里,我得离开。我隐而不露,便能震慑众人,对你是最好的保护。”
顿了顿,又说,“飞儿,明日一别……咱们母子或许再无相见之日了。”说到这里郭夫人双目莹莹含泪。
郭裕飞虽然跟郭夫人相处还不到一日,但见她处处为自己着想,就连死后也要庇护自己,感动不已。
他哽咽着说:“母亲,麻长老几月前以以防万一为由,已让齐黄二人默写出各自所掌握的咱们华梦引魂术典,术点上他未防着我,咱们现在拥有全典,可以施法,为您换体。”
“麻长老果然是个精明人物,不过……咱们没有肉桃木,这术是发动不了了。”
“咱们去求苍绫宗,让他们再给一些肉桃木。您在西界除妖有功,想必他们会答应的。”
郭夫人一脸惊诧地望着郭裕飞,慢慢的,脸上的惊诧转为愤怒,忽然猛一抬手,掴了郭裕飞一个耳光。
怒吼道:“你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脑子真坏掉了?求苍绫宗?肉桃木是能求得来的吗?没有等价的利益交换,这种至宝他们决计是不会给的!
我是除妖有功,但已换了肉桃木给你,哪有换两次的道理?”
“可是苍绫宗行事一向仁义,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仁义?是,苍绫宗是很仁义。但无论有多仁义,却也有见死不救的时候!你去苍绫宗山门前看看,每天有多少人在那儿央求救命的,他救得过来吗?救不过!他必须有所取,有所舍!”
长叹一声:“飞儿,你如此糊里糊涂,可让我怎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