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兆峰猛地长身立起,再次聚气一股雄浑力量,粗壮如井口双臂猛然上提,“喀啦啦”声响,电弧如绳索一般,被拽得笔直。他换了口气,奋力再提,浑身肌肉紧绷,不住颤动,如磐石般坚硬,电弧不住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擂台下的大地裂开了口子,且在不住延。
在张兆峰挣扎之际,摩诃大法师疾向前冲,右手抢起铁杖,左手掐起两印,一道雷光贯入杖中。随即双手紧握杖柄,一跃而起,杖末尖锥直朝张兆峰胸膛刺去。
“噗嗤”一声,尖锥深深刺入,张兆峰一声怒吼,“滋滋”声中,绑缚他双臂的电弧被硬生生扯断。他双握拳,奋起平生之力分从左右向摩诃捶去。
摩诃放脱铁杖,双手掐印,抢成一招火属掌法去迎对手双掌,同时张口吐出数只爆炸蛊虫。
“轰隆”声响,数只爆炸蛊虫同时炸裂,火光冲天,灼热四散。
两三息后,火浪方熄。
擂台上,摩诃仰面倒地,一手胸口,一手支撑身子,嘴角挂着鲜血,直勾勾望着张兆峰。
张兆峰蹲在地上,右臂上的血凝甲片被爆炸蛊虫掀去大半,胸口处仍插着摩诃的铁杖。
他粗重地喘息着,一阵一阵的金色雾气遮蔽了头脸。稳了稳,屏住一口气,顽强地站起起来,右手捏住插在胸口的铁杖,一咬牙拔了出来,随手丢开,继而振臂狂吼。
摩诃亦挣扎这想起身,但刚刚张兆峰双拳已将他打成重伤,实在起不来了。
做裁判的绛珠岛弟子怯生生地爬上擂台,站在骇人的血巨人身前,喊道:“虎燕门,张兆峰胜!”
喊声甫毕,张兆峰身子一晃,也倒在地上,身子飞快缩小,血甲迅疾退去,显然他也是濒临极限。一直候在擂台一旁的绛珠岛弟子这时候赶忙冲上台去,结印施法为摩诃大法师和张兆峰治疗。
至此,跻身总决赛的人选便确定下来,就是苍绫宗李青凡与虎燕门的张兆峰。而摩诃大法师则要与慕容裕淮争夺三四名。
擂台旁边的石碑之上的金玉珠已由绛珠岛弟子做了相应调整。
如今最下面的两颗并列,分是泽休大师和赵默,两人是并列第七名。往上原本应该是霜雪会赵一鸣,他是本次大会第六名,但却因台上失德,慕容裕淮已将属于他的金玉珠毁去。
再往上是属于赵俏宁的那颗金玉珠,她是第五名。
再上头,还有四颗上下分布,排成两排,最上面的李青凡与张兆峰,他们之间决出一二名;下面是摩诃与慕容裕淮,他们之间决出三四名。
休赛两日后,大会第二十三日,巳时初刻,先行举办三四名争夺之战。
擂台上,慕容裕淮与摩诃大法师相对站定。
摩诃对第三名可以说毫无兴致,他这次来是奔着第一名去的,只可惜却再一次败在来总决赛第二轮上,他先是哀,又是恨,再是悔。
他哀自己的年纪,苗族信奉巫术,认为寿命由上天决定,摩诃从巫师那里得知自己寿元已不足三年,对此他深信不疑,这也意味这这一届天下武宗大会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所以他恨,恨张兆峰将他挡在了总决赛之外,让他终身无缘天下第一之殊荣。
跟着,他又后悔起来,后悔自己的不可一世,后悔自己的盲目自大。十五年前他便是因为不屑于提前搜集对手资料,而败在了白一鸣剑下。没想到这一次又是因为对狂血、沸血、嗜血三术的不了解而落败。
倘若他能早做探究,他一定不会让张兆峰如此顺畅地将三术一个个使出,如果没了嗜血术的加持,他相信自己胜得过张兆峰。
但一切都晚了,且没有下一次了。
此刻站在擂台上,摩诃大法师仍是思潮起伏,悔恨难当。
直至铜锣响起,慕容裕淮一剑刺来时,他才猛然回神,横杖架开。
看台上,麻长老摇头:“摩诃两日前落败,可落下心病了,这时候仍是魂不守舍,心神不宁,看来要让慕容裕淮钻个空子了。”
果然,擂台上慕容裕淮攻势极盛,摩诃大法师纯取守势。
斗了一阵,慕容裕淮瞧准时机一招紫光掌打了出去,摩诃连吐三只爆炸蛊虫挡开,跟着慕容裕淮又使五蟒咒,摩诃“哇啦”一声又吐出一颗虫蛹,跟着便被紫蟒咬中。
慕容余淮急急缩头,那虫蛹贴着他头皮飞了出去,掉落在擂台边沿。麻长老这时候又开口了:“你看,果然不出我所料!被紫蟒咬中,肯定是要输了。”
他话音将落,看台上观众一阵惊呼,原来摩诃被咬中之后身子骤然蜷缩,很快成了一摊烂泥。
五蟒咒居然这么强?
非也。显然摩诃也使了替死之术,就如同郭裕飞的替死符,宋书文的稻草替身一般。
果然那掉落在擂台边沿的虫蛹迅疾变大,两三息后,“咔咔”声响,摩诃好端端的从里头走了出来,他这时候略有些缓过劲来,虽然状态尚不及跟张兆峰或白一鸣较量时的一般,但起码有了挣一挣的心。
麻长老又被打脸,不由得轻咳一声,着实尴尬。不经意一侧头,瞧见身旁的夏忠正瞧着自己,两人目光一碰,夏忠立马绽个笑容,这是在讨好。
自从上一次被麻长老扇了一巴掌后,夏忠就不敢好好看比赛了,时时刻刻关注着麻长老,刚刚麻长老一声轻咳,他立马警觉起来,赶忙望过去,满脸都是殷勤笑容,心说:“这一回长老总要满意了吧?”
“你笑个锤子?死铺该!”麻长老又是一巴掌扇过去,夏忠可不敢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心里头委屈极了。
擂台上,摩诃将从蛹中现身,便即抬手掐印,欲唤蛊虫。
慕容裕淮极为忌惮对手蛊虫,但此时两人相距甚远,眼看不及阻挡,慕容裕淮情急之下,一招灵烟术使出,疾冲过去,逼近时一剑直刺,破坏了摩诃正自牵引的灵环。
灵环重回气室,剑锋逼至面门,摩诃只得挥动铁杖又跟慕容裕淮斗了起来。
他杖法绝非泛泛,在与白一鸣对战时已技惊四座,当下对上慕容裕淮,虽斗志不旺,但仍稳占上风。
几个回合一过,摩诃纳罕:“姓慕容的小子难道在放水不成?他实力应该远不止如此啊,怎么如今如此不济了?刚刚我一招斜刺,他为何不出剑抵挡?反而要失去身位向后腾挪?”
慕容余淮面对摩诃变幻莫测的铁杖已惊得浑身冒汗,他现在耳朵里可没了通心灵珠,再也没了能看破招式的神力。且他使用灵珠已久,早已产生依赖,如今忽然没了,其水平还不如一个正常的紫金二阶修士。
若摩诃能鼓起斗志,全力进攻,他早就败了。
两人又斗数十个回合,摩诃十分确定这个慕容裕淮是个草包,尚不如自己在淘汰赛中遇见的几个对手,不再保守,手中铁杖忽而转疾,登时引出飒飒风响。
慕容裕淮凝神招架,可却仍是挡不住,只得使出红晶盾,身子迅疾后撤。摩诃也不追击,抬手掐印,口中,手中涌出好些蛊虫。
慕容裕淮是逃也不是,上也不是。犹豫几息,虫群已然成型,他知道自己再无机会,再斗下去,输得更惨。将剑弃了,朝摩诃一拱手:“大师高明,鄙人甘拜下风。”
摩诃止住手印,还了一礼。
看台上,郭裕飞说:“看来我这位老哥也没从前几日的失败中走出来啊。”
沈墨砚皱眉:“感觉大公子今天跟换了个人似的,前几日,他慕容剑法的运用真让我五体投地,简直绝妙,可今天这一场……”摇了摇头,“我都看出他好几招使得不当,不是小题大做,就是螳臂当车,连我都不如。”
徐笔宣“噗嗤”一笑:“你净吹牛,你连淘汰赛第一轮都未闯过,大公子即便输了也是天下第四,差得远啦。”
沈徐二女一直叫慕容裕淮大公子,叫惯了,且郭裕飞一开口便成慕容裕淮为“老哥”,所以二女也就随着他仍叫“大公子”。
沈墨砚争辩:“我说大公子不如我,是指他在几招剑招的选择上,并不是说他就不如我了。”
二女你一句,我一句又正吵了起来。沈墨砚嘴笨,说不过徐笔宣,徐笔宣就喜看她着急样子,故意逗她。
最后沈墨砚怒吼一声:“死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徐笔宣往郭裕飞背后一躲:“相公救我。”
便在这时候,麻长老起身,冷声说:“闹什么闹?堂堂湖州宗夫人,就这样子?注意仪态。”
沈徐二女这才停住。
今天就这一场比试,明日才举办总决赛。所以慕容裕淮投剑认输之后,看台上的观众便开始徐徐退场。
晚间,依照惯例,苍绫宗在大广场上进行了烟火表演,但这事全是由葛长老张罗,慕容裕淮已没什么心力来管这些。
岛上好多修士,尤其是年轻人都来围观,郭裕飞更是早早就被徐笔宣拉着来了,沈墨砚跟燕若绢也一起陪着。
在广场上自然遇到了周李儒,虎展旗和蓝凤仪,六人聚在一起仰头看着漫天五彩斑斓的烟火,都是笑吟吟的。
表演结束后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挪动,朝着各自所在宾馆走去。
路上,徐笔宣说:“啊呀,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还有些舍不得呢。”
沈墨砚说:“这又舍不得了?记得你小时候天天盼着有任务能出岛呢。”
“人不都这样?有的时候不觉得,等没了,又后悔起来。”
话到这里无人来接,郭裕飞跟燕若绢都是低着头。徐笔宣忽觉得他们这帮人离岛时可是杀出去的,折损了不少人,自己提这话头有些不妥,又瞥见郭裕飞面色不佳忙换了话题。
郭裕飞的心情确实不太好,但自然不是因为徐笔宣之言,他是因为燕若绢。虽跟麻长老的冲突已经过去几天了,但郭裕飞跟燕若绢之间却仍有些别扭。
两人在看烟火时,有意无意地挨在一起,一会儿他看她,一会儿她看他,都想着要凑到一个眼神交汇的时候,但又都怕凑到这种时候。
也是一夜无缘,两人始终没能对视。
一面说一面走,来到了岔路口,其中一条是去百花岭。
燕若绢忽地伸出手轻轻地拉了下郭裕飞的手,一拉即松,然后就踏上另一条路。
“燕姐姐,你干什么去啊?”徐笔宣问。
“我去瞧瞧我小时候在龙爪峰上种下的那棵桂花树怎么样了。”燕若绢头也不回。
“大晚上的瞧什么树啊……”徐笔宣脚步不停,沈墨砚也踏上了去百花岭的路,郭裕飞却忽地止住了步子。
燕若绢在叫他,他想跟过去。
可是……虽然知道沈徐二人不会吃醋,但他自己倒是忸怩得不行。
“相公,走啊。”徐笔宣见他未跟上,扭头叫他。
“唔……来了。”郭裕飞到底没好意思撇开沈徐二女,直至到了宾馆,沈徐回了各自房间,他才悄默默出了门,出了百花岭,随便抓了个巡逻的绛珠宗弟子问清了龙爪峰所在,便赶了过去。
龙爪峰在绛珠岛东北侧,是一片接连成前的起伏山峰,从空中俯瞰形同龙爪,因此得名。
郭裕飞攀至峰上,月光下遥遥瞧见远处有个人影,走进一瞧正是燕若绢。
她穿一身珍珠白色荷叶袖长袍,腰部束紧,下摆开前后两片,将及膝盖,下身穿同色长裤,脚蹬鹿皮小靴,外罩一件淡粉色广袖褙子,胸前绣荷花花纹。脸上不施粉黛,长长乌发并未扎辫子而是盘了个发髻,上头还插了支白玉步摇。
她亭亭立于树下,仰头望着森森枝叶。
郭裕飞走近,跟她并肩而立。
燕若绢说:“这树是我刚但绛珠岛上种下的,如今已经这么高了。”
郭裕飞说:“你也从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
燕若绢望向郭裕飞,抬手拨了下步摇,让垂下来的珠串荡了下,笑吟吟地说:“哪里还是姑娘了?我已嫁人,应该叫‘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