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裕飞跟沈墨砚一同踏上传送法阵,司大志取出一张符箓催动。一道五彩光柱猛地从法阵上拔地而起。
两人只觉脚下一空,身子已然离地,且以极快地速度向上飞行,眼前白茫茫一片,跟着,各种奇幻的光彩涌入眼中,续而又全黑了。
不知过了多久,脚底重踏实地。
两人睁开眼睛,发现已身处一旷阔空荡的大厅北隅。厅呈八边形,地铺白色长条石头,墙面也是坚硬岩石,无窗无门,整厅明亮,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源,而在大厅后的上有一门洞。
郭裕飞说:“想来,这便是囚妖谷内部了,跟我想的不一样。我以为就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洞窟,里头到处都是妖精,到处都是尸骨。”
沈墨砚点头:“但这里却一片洁白,纤尘不染,好奇怪。”
郭裕飞朝前眺望,见门洞后不远处的地面上便有一个太极图案,朝那里一指:“那儿又有传送阵,咱们去瞧瞧。”
二人穿过门洞来到传送阵前,?见这个传送阵是凹入地面的,显然是朝下传送。四下一望皆是石壁,显然并无其他道路。
郭沈二人踏上法阵,眼前一黑一亮,周围景致已变,想来是到了下一层。
此时两人身处一巷子中,三面均是高墙,墙高及顶,只有一条小径笔直向前。两人循径向前,来到一间小厅上。
沈墨砚一脚踏入小厅,余光一瞥,猛地瞧见两只兽脸人身的妖怪靠墙蹲坐,吃了一惊,忙往后退了一步。
郭裕飞也随后瞧见妖精,手立马握住了摘星剑剑柄。
那两只妖精一只为牛头,一只为猪头,身形高大,衣衫破旧,都敞着怀,瘫坐在地,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而二怪身旁还有一妖精,瘦瘦小小,是个老鼠脑袋,半条右腿已不知去向。这妖精脖子上套着绳索,身子枯朽,悬吊于空,显然是上吊自尽,且已死去多时。
那牛头怪望着郭沈二人,说:“二位新来的吧?”
郭裕飞见他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右手暂且离开剑柄,拱了拱手,说:“二位上仙好啊。”但眼神中仍有戒备之色。
牛头怪说:“老兄不必紧张,我跟猪兄弟还有食物,不会跟你们动手的。”说着指了指身边吊死的老鼠妖,显然他口中的食物就是这只鼠妖。
旁边的猪头怪对牛头怪说:“牛老兄,你瞧,咱们刚来的时候也是不是像他们这般精神?”
牛头怪点头说:“是啊!是啊,当时我就跟这位老兄一般潇洒绝伦……只可惜啊……唉……”说到这里住了口,不住摇头。
郭裕飞插口问:“二位,不知道这里是囚妖谷的第几层啊?”
牛头怪说:“哦,你们刚来,不熟悉环境,来来来,坐下来,我跟你聊聊天,介绍介绍。”
郭裕飞见他俩似乎真的毫无恶意,便朝沈墨砚点了点头,两人走上前去,坐在牛头怪身旁。
猪头怪伸头瞧了瞧郭沈二人,说:“二位啊,我劝二位不必浪费灵气来维系人形了。到这里啊……谁也没心思看谁……”
“不对,不对。”牛头怪插进来说,“猪兄弟啊,你不看,不代表其他兄弟不爱看啊。咱们七八年前不还参加过一场婚礼吗?那二位不就是‘看’上了彼此才喜结连理的吗?”
猪头怪哼了一声,说:“你说的蛇老兄弟跟狐小娘子的婚礼吗?唉……蛇兄年三年前就上吊死了,还提做什么?”
牛头怪“啊”了一声,似乎很是惊讶,愣了愣说:“唉……没想到,没想到。咦?对了,事情都过去三年了,你怎么才告诉我呢?”
猪头怪说:“你又没问我,我干嘛要说呢?我还想留着,等实在太闷的时候再跟你说呢。”
牛头怪“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郭裕飞久等,也不见二怪开口,便又问:“请问,二位,这里到底是囚妖谷第几层啊?”
牛头怪“啊”了一声说:“啊呀,你刚问过,就要我答?”
郭裕飞苦笑着说:“是啊,难不成要等上十天半月?”
牛头怪抚掌说:“是啊,就要等上十天半月再说嘛。好不容易遇上点事,要慢慢做才好。”
沈墨砚皱眉说:“这时什么鬼规矩,如此拖拉,岂不是要浪费许多时间?”
牛头怪惨然一笑,说:“这位女仙,你刚来不知,等过了几年,你就知道啦,囚妖谷中,什么都没有,只有时间……唉……唉……”
沈墨砚说:“我们时间很紧,烦请赶快相告。”
牛头怪咦了一声,说:“这都入了囚妖谷了,不知二位还有何事要办?”
郭裕飞说:“实不相瞒,在下入囚妖谷是为了寻找桃仙大圣。”
牛头怪“哦”了一声,说:“桃仙大圣啊,我听说过他名号,好似在谷中是老人物了。我前一段时间,我还在第七层跟他打过照面呢。?”
郭裕飞心头一震:“你是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牛头怪双目上瞥,想了想说:“应该是三年前吧。”
……
“三年前?那……那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牛头怪说:“这囚妖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要心急,慢慢寻找,如果一口气把找遍了,找到了,就没事做了啊。以后时光可如何打发?”
沈墨砚说:“我们问你这里是第几层,你东拉西扯,啰啰嗦嗦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牛头怪惊愕地说:“我啰嗦吗?”跟着叹了口气,接着说,“想当初我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不喜言语。但也就是因为我这个性子,方倒俘获了大批少女放心。”
沈墨砚瞧着她一张牛脸,满身臭味,不禁露出不信的神色来。牛头怪瞧出,叹了口气又说:“女仙,你是不知,我当年幻化人形,可是俊美不凡呐!”
郭裕飞怕惹恼了他,他更不肯说,便忙接口说:“那是,那是!我看牛兄如今也是潇洒非常,牛中龙凤!”跟着又问月如:“你说是吧?”说着急使眼色。
沈墨砚会意,违心地说:“正是,你俊极了。”
牛头怪听了这话,猛地坐直身子,说:“真的吗?”
“真的!”郭裕飞跟沈墨砚异口同声地说。
猪头怪哈哈一笑。
牛头怪说:“猪老兄,你笑什么?”
猪头怪说:“你现在又丑又臭,哪里俊了,两位只不过讨你欢欣罢了。”
牛头怪“咦”了一声,说:“猪老兄,这倒奇了。两位初来乍到,跟我非亲非故,干嘛要平白无故地讨好我呢?”
猪头怪说:“牛老兄,二位只是想叫你立刻说出囚妖谷第几层嘛。”
牛头怪恍然大悟,说:“啊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嗯……二位为了立刻得知此事,居然恭维于我,这法子倒想是人类所为。”
郭沈二人听了这句不禁感到好笑。
牛头怪哈哈笑了两声,说:“冲撞莫怪,冲撞莫怪。既然两位如此急于知道,那我先说来便是。”
顿了顿,“二位现在身处囚妖谷第八层,你要想找那个桃仙大圣,不妨去最低下的第一层去找。”
“他在最底一层?”
牛头妖说:“我三年前见过他,他整日神神叨叨,妄想通过传送法阵逃出去。人类在建造囚妖谷时,以防万一,留了一处能通往外界的传送法阵。这法阵便在最底一层。不过法阵需要从外部开启,可在囚妖谷里头就算有通天能耐,也是无用。
可那桃仙大圣太过愚笨,总认为一定有法子能从内部开启法阵,所以他常常在最底层那传送法阵上枯坐冥想。”
郭裕飞遥赶忙称谢,又说:“在下身有要事,就此别过。”
猪头怪说:“别别别,你别走啊。我们兄弟二人好些年了,也没笑过了。见了二位好生投缘,找桃仙大圣实在不急于一时,来来来,再坐下聊一聊。哦对了,吃点东西吧!”
说着转过身把那吊死的老鼠妖精干巴巴的右腿扯了下来,掰成四段,把一只脚递向郭裕飞。
郭裕飞忙摆了摆手:“客气了,客气了。我不饿,我不吃。”
猪头怪又把脚递给沈墨砚,沈墨砚也连连摆手。牛头怪说:“给我一截小腿。”猪头怪把一截小腿递给牛头怪,牛头怪接了便吃,猪头怪也低头去啃食那只脚,二妖吃得啧啧有声,如享美味佳肴。
郭裕飞心说:“果然如李青凡所说,妖类在这里只能吃妖尸度日。”冲着二妖略一拱手,说:“二位慢慢享用。我们告辞啦!”说罢便走。
猪头怪咽下最后一根脚趾头,起身说:“二位慢走!”
“别别别啊!再聊两句!”牛头怪一面大嚼一面含糊不清地说。
郭沈二人也不理他,加快脚步往前飞奔,再往前走小径渐宽,跟着跨过一道门洞,来到一间宽广大厅里,厅中浑无陈设,四面皆是整块巨石砌成的墙壁,四面墙壁正中央均有门洞,两人一时间倒不知该往哪走。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吵扰叫骂声从其从左手边一门洞中传出。
两人相视而望,郭裕飞以眼神询问对方:“咱们是不是往有声音的那里走?”沈墨砚会意点头:“听你的。”
循声前行,踏入左手边门洞,入门后又是一条窄窄巷子,数步后进入大厅。
只见厅内有四个鼠脸妖精,一个个衣衫褴褛,缀满补丁。鼠妖个个矮小,身高不足三尺,跟刚刚见到吊死那只差不多大。其中一只灰皮鼠妖仰面倒地,另外三只则是褐皮鼠妖,显是一伙。
褐皮鼠妖中,一个骑在灰皮鼠妖腰上按住他双手;另一个倒坐在灰皮鼠妖大腿上,按住他双脚;还有一个蹲在灰皮鼠妖身边,抡圆膀子,照着他脸左右开弓地扇嘴巴,直打得“啪啪”作响。
灰皮鼠妖脸颊肿胀,满嘴是血,但却仍兀自骂个不停。
虽然是妖精打妖精,但三个打一个,郭裕飞还是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说:“喂!你们三个打一个,要不要脸?”
三个褐皮鼠妖闻声住手,松开灰皮鼠妖,直愣愣地望向郭沈二人,灰皮鼠妖啐了口血,爬起身来,也直愣愣地望着二人。
看着几只老鼠精尖尖的鼻子便抖动起来,四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齐声说:“有吃的!”说着都飞跑着拥到郭裕飞跟沈墨砚身前,灰皮鼠狠嗅两下,“嘿”的一笑,露出一口血牙,对沈墨砚说:“姑娘,你身上可是有面饼啊?好香!”
沈墨砚后行囊里确实放了一叠面饼,点了点头:“是,有饼。”
灰皮老鼠说:“给我一张吃成不成?”
沈墨砚望向郭裕飞,郭裕飞看灰皮鼠妖可怜,点了点头:“给他吃一张吧。”
沈墨砚依言取出一张面饼,还未递出,便被灰皮鼠妖抢了过去,三个褐皮鼠妖立马扑上去抢。
但灰皮鼠妖动作极快,头向前猛地一伸,把整张饼都送进嘴里。褐皮鼠妖急得吱吱怪叫,又去掰灰皮鼠妖的嘴,好不容易掰开,但面饼早已被他咽了下去。
四只老鼠精齐刷刷地望向沈墨砚,可怜巴巴地乞求:“女仙再给我们点面饼吃吧,我们都好几十年没吃过像样的干粮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说着纷纷跪倒在地,砰砰磕头。
郭裕飞看不下去,忙说:“好了好了,墨砚,你再给他们一人一张吧。”
沈墨砚取出四张面饼分给四鼠。他们接过去一眨眼地功夫便下了肚,而后便开始舔手指,舔完手指,又望着郭裕飞吧唧嘴。郭裕飞说:“没了,没了。我们也没有多少面饼,不能再给你们了。”
灰皮鼠妖说:“您行行好,再给我们一点吧。”说着又跪地磕头,其他三个也跟着磕头,仍是砰砰作响。
郭裕飞说:“哎哎哎,你们别这样,我们真没了。”
四鼠只是磕头。
郭裕飞低声对沈墨砚说:“咱们走,别跟他们再纠缠了。”
两人抬步欲行,但四鼠猛地跳起,挡住去路。灰皮鼠妖说:“不对,你还有,给我们吃。”
三个褐皮鼠妖也跟着说:“不对!还有,给我们吃。”
郭裕飞已经不悦,冷声说:“是还有,只是我不想给你没吃了。”
灰皮鼠妖说:“我们头都磕了,你不给也得给。”
郭裕飞冷笑:“你愿意磕的,我可没让你磕。”
灰皮鼠妖瞪圆了被打肿的眼睛,恶狠狠地说:“你不给,我可要抢了!”
三个褐皮鼠妖也跟说:“你不给,我们也要抢了!”
郭裕飞气冲冲地说:“你怎么恩将仇报!刚刚他们三个打你,还是我们救得你!”
灰皮鼠妖说:“呸!谁要你救?我们打着玩的!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你们想怎么便怎么,请了!”说着便朝前走,鼠妖又阻拦,但他们身材太小,郭裕飞抬腿便从他们头上跨了过去。
灰皮鼠妖急躁起来,忽地破口大骂:“你们一对腌臜货色,不知廉耻,没皮没脸,女的是破鞋,男的是绿毛王八……”
正骂得兴起,突然腹部一痛,正是挨了沈墨砚一脚,他一飞多高,重重摔在地上,“哇啦”吐出一口鲜血,又睁了睁一对肿眼:“你……你敢踢我?”
沈墨砚点头:“怎么不敢了?已经踢了。”
灰皮鼠妖弹身而起,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欺负我啦!”不多时,从一面墙后又闪出两个灰皮鼠妖,也是三尺身高。加上原本四鼠,正好是三灰色三褐。
六只鼠妖迅速列队,两两一组,分成三组。每一组都是一灰一褐,褐前灰后。
忽然灰皮鼠妖高高跳起,骑到了褐皮鼠妖脖子上,褐皮鼠精双手紧紧抱着灰皮鼠妖一双小腿。
灰皮鼠妖变戏法一般从身后取出一个氅子抖开披在身上,这样一叠,若把两只鼠妖看成一只,那么倒是有五尺高了。
三对鼠妖皆是如此。
那个鼻青脸肿的灰皮鼠妖大声说:“这两人身上有面饼!”
另外两只灰皮鼠妖吱吱乱叫:“啊呀呀,有吃的!有吃的!”
三对鼠妖一字排开,挡在郭沈二人面前。居中一个上前一步,上头的灰皮鼠妖说:“交出面饼,再让我们打一顿,饶你们不死!”
郭裕飞说:“偏偏不交,有本事来啊!墨砚,动手!”
沈墨砚左手上连捏二印,右手剑往前一甩,一道冰菱射向居中的一对鼠妖。
沈墨砚将一起印,灰皮鼠妖便“哼”了一声,冷笑着说:“雕虫小技!”他说话时身底的褐皮鼠妖便即掐印,黑色光气腾起,凝成盘状。
褐皮鼠妖将“黑色盘子”往上一递,灰皮鼠妖接过来正好挡住冰菱。冰菱烟化,但黑色盘却完好如初,就连划痕也没留下。
冰菱虽消,但冲力仍扰得两个鼠妖又叠着罗汉,不由得连连倒退,上面的灰皮鼠妖摇摇晃晃险些要掉在地上,却又被褐皮鼠妖顽强地拉住,并且扶正了。
另一对鼠妖急奔向前,一跃而起,褐皮鼠双脚并拢踹向郭裕飞,郭裕飞侧身闪过横剑前削。
上面的灰皮鼠妖的一声喊叫,下面的褐色鼠妖猛一发力,将自己肩头的灰皮鼠妖朝上抛弃。灰皮鼠妖身在空中双腿一缩,正躲过郭裕飞一削。
郭裕飞腾身后撤,结“盘龙掌”四印,跟着举掌扑回,青色盘龙直朝那对鼠妖冲去。这一对鼠妖中的褐色鼠妖也用法术化出个黑色盘子,上头的灰皮鼠妖接了盘子去挡青龙。
“咯啦”一声,黑盘碎裂,青龙微微一晃,仍往前冲,“轰“的一声,将两只鼠妖掀飞,半空之中双妖“解体”。说巧不巧,那灰皮鼠妖落地是后脑勺正硌再一阶楼梯尖角上,登时硌出个血窟窿,当场毙命,褐袍鼠妖“啊呦”叫了一声,扭身逃跑。
另一边,沈墨砚正与另两对鼠妖打斗,她以一敌二,一时间难分上下。郭裕飞飞步赶去,使一招“伏魔掌”朝那个鼻青脸肿的灰皮妖身背拍出。那鼠妖突感到背后灵气涌动,立刻回身,双手举盘迎接。下一瞬,光掌与黑盘撞在一处,一轮金色太极印绽放,金光闪闪。
金光中,黑盘碎裂成渣,掌势不消,拍落在灰皮鼠妖头顶,他惨叫一声,头颅碎裂,身子僵硬倒地,不多时便被金光吞尽。与他组队的褐皮鼠妖被掌力震翻在地,一个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剩下一对还在与沈墨砚拼斗。
那灰皮鼠妖手里也拿着黑盘,正朝沈墨砚砸去,沈墨砚矮身躲过,续而踏步上前,一剑刺出。
灰皮鼠妖碗向前推,将剑抵住。这时候,郭裕飞一剑刺到,灰皮鼠妖又是吱的一声喊叫,郭裕飞一听这叫声,立马猜出对方下一步动作,急急将剑锋朝上一抬。
下一刻,灰皮鼠妖果被身下的褐皮鼠妖抛起,躲无可躲,被摘星剑穿胸而过,死得透透的。身下那只孤零零的褐皮鼠妖嗷的一嚎叫,扭头就要逃走。
“截下他!”
沈墨砚猛地跨出一步,正踩中那褐皮鼠妖拖在地上的尾巴。
褐皮鼠妖腾地乱扭乱叫,直呼:“饶命!饶命!”
郭裕飞说:“你们怎么这样恩将仇报?我好心给你们面饼吃,你却找了帮手来抢我?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褐皮鼠妖疼得眉眼错位,强撑着说:“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们闻到面饼香味,便起了歹心。我……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大仙,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妖怪之间,喜互称对方为“仙”,有些妖精自称时也会说“小仙”或者“本仙”。称对方为“大仙”那是十分客气了。
郭裕飞又说:“我问你,刚刚为何去打那只灰皮鼠妖?你们是同类啊!”
褐皮鼠妖说:“我们就是闲得没事儿,打着玩的。”
“骗谁呢?没事打着玩?你们怎么也得一两百岁了吧?还会打着玩?”
“大……大仙……您是刚入囚妖谷吧?唉……你刚来不知道,你想想你剩余几百年,乃至几千年的日子都要在这里过了。
这里看着还挺大的,其实呢?小的不能再小了……无聊啊……在这里是真无聊……无聊到极点,便会干出些古古怪怪的事了。”
郭裕飞听到这里才感觉他所说或许不假。
那褐皮鼠妖又说:“大仙,在这里可不能发善心……你发了善心有可能便害了自己!在这里不要信任任何妖!这里没吃的啊,只能相互杀了来吃。
饿极了,什么兄弟?什么夫妻?都要为了活命,自相残杀!是有活不下去,自杀了的,但绝大多数还是想活着的,期盼着奇迹,期盼着囚妖谷损毁的那一刻……”
“放开他吧。”郭裕飞说。
沈墨砚依言收脚。
那褐皮鼠妖对两人打躬作揖,连声说:“谢两位大仙不杀之恩。”
郭裕飞说:“谁说不杀你了?你不说了吗?在这里不能发善心,发善心便是害自己。”
“这个……这个……”褐皮鼠妖一面支支吾吾一面悄悄后退,忽然扭头,四爪着地,飞速逃窜。
沈墨砚要追,却被郭裕飞拦下了:“让他去吧。”跟着叹息一声,这里可真是炼狱,待久了性子都扭曲了,毫无底线可言,才会做出自相残杀的事来。”
沈墨砚说:“相公,我再饿也不会杀你,我宁愿杀了自己给你吃。”
“呸呸呸,胡说什么。咱们有传送符箓,肯定能出去的。”
“我知道能出去,我是说即使不能出去,我也不会像那些妖精那样做的。”沈墨砚一本正经地说。
郭裕飞心头一暖,展开双臂抱了抱沈墨砚:“能娶你为妻,真是我今生之幸。”
沈墨砚乖顺地躺在郭裕飞怀中,说:“相公,能嫁你,我很喜欢的。”
两人久久相拥,都舍不得放开。
可就在此时却忽然传来一声咳嗽,虽不甚响,但却清清楚楚。郭裕飞脸上一红,赶忙松开。
而沈墨砚很喜欢这样被郭裕飞抱着,陡然被一声咳嗽打断,很是不满,扭头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尺高的小老头儿拄着一根拐棍从一面白墙后绕了过来,缓缓前行。
老头儿穿着华贵,白须白发,面色红润,本是一副冲雅相貌,但嘴巴里却生出一对龅牙,且一对耳朵也大的出奇,整张脸变得颇为喜感。
沈墨砚恼他忽然咳嗽,气鼓鼓地说:“喂,你干嘛忽然咳嗽?”
那老头说:“嗯?新鲜了,我咳嗽一声还不成了?难道这里归你管吗?”
“呵?你还有道理了?”沈墨砚朝他走了一步,低着头瞪圆了眼睛盯着他。
老头儿毫无惧色,往前走两步,昂着脸说:“你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想打我吗?女娃娃,你打得到老夫吗?”
“踢不死你!”沈墨砚倏地飞起一脚,向那老头儿踢去,但她没想真的伤老者,脚尖将到他身前立马收住,而就在此时,老头儿身子忽地虚化了。
“咦?”沈墨砚感觉很神奇,脚继续前移,竟从他脑袋里穿了过去。他的身体就如同一团光气,而非肉体。
“这?”沈墨砚的脚尖在老头儿脑袋里来回移动,老头儿得意洋洋:“怎么样?服不服?”
“这是什么法术?好厉害?”
老头儿小腿一蹬,往后后跳出一尺,身子实化,捋须说:“这一招仙术名为‘虚化影’,是本仙人的独门绝技,天底下唯独我一人可用,天底下也无一人能伤本仙人。”说到这里不禁面露得意之色。
“哦?真的无一人能伤到你吗?”
“那是自然。”仙人双目微闭已飘飘然矣。
“那……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沈墨砚幽幽地说。
“咳咳咳……你……你……你问的真是个糟糕的问题!”仙人差点被憋死,“本仙被抓到这里已经五百多年了!五百年前,本仙这一术还未大成呐!如果换到现在,谁也奈何不了我!”
“啊呦,你被关了五百多年?”
“正……正是,怎么……怎么了?”仙人警惕地说,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马上又要说出噎自己的话,但自己却无法预料,无法提前应对。
“这囚妖谷修成也不过五百多年,那你可是进囚妖谷的第一批妖精啊!”沈墨砚惊奇而喜悦的望着仙人,仿佛在看一件刚刚出土的老古董。
“咳咳……你……你……你真是个糟糕的妖精……”仙人再也不想理沈墨砚,甩了甩手上的拐杖,扭过头,慢慢走开了。
“咦?你去哪儿?”沈墨砚问。
“我去找个看不见你的地方。”仙人头也不回的回答。
“喂,仙人,你的名字就叫仙人吗?”
“无知!哪有妖精叫这名字,‘本仙人’是老夫恰如其分的自称,老夫真正的名号是‘鼠宝仙’!”
“哈呀!原来你是只耗子精啊!”沈墨砚恍然说,这时候她再看老头儿就感觉他鼻头又尖又大,连带着鼻梁和人中都向前突出,果然有几分老鼠的意思。。
“啊!我实在受不了你了!”鼠宝仙倏地向前冲出,双腿猛蹬,弹身而起,脚向前踢,小小的身体平齐于地,如同一只短了一截粗了一圈的箭矢射向沈墨砚。
沈墨砚斜身躲过,还了一掌,但掌到之际,鼠宝仙身子又已虚化。而当她手掌收回,鼠宝仙身子立马转实,小拳头朝她腰部打来。沈墨砚双足点地,身子腾起,朝后飘出,鼠宝仙的小拳头落了空。
鼠宝仙两攻不中,还不罢休,又朝前冲。这一回,抡起拐杖扫向沈墨砚下盘,沈墨砚急朝后退。鼠宝仙拐杖来回抡动,但沈墨砚退得很快,丝毫没给他机会。
忽然间,沈墨砚一脚从天而降,踩向鼠宝仙头顶,鼠宝仙身子虚化,跟着猛然跃起,变回实体落在沈墨砚小腿上,顺着她小腿爬上大腿,继续往上爬。
沈墨砚连挥两掌,却都从对手虚化的身子里穿了过去,无奈使出化烟术逃开。
郭裕飞只当这一人一妖是在打闹,一只没有插手,也没有说话。但如今看两人越斗越凶,忙说:“鼠宝仙前辈,莫要生气啦,内子并无恶意,只是跟您老人家逗乐呢。”
鼠宝仙还在追着黑烟飞跑,但他毕竟年老力衰,早已气喘吁吁,刚刚动手也是一时气愤,此时看台阶来了,赶忙下来。
他蹲在地上,呼呼喘气,从怀里取出一块小小手帕不住揩汗。
沈墨砚变回人形,冲着鼠宝仙拱了拱手:“你很厉害,佩服,佩服!”她一向敬重强者,鼠宝仙虚化身子战斗技法她觉得很是惊艳,当下这一句发自肺腑,绝非恭维。
鼠宝仙看她说得真诚,笑了笑,捋了捋胡须说:“我若在年轻两百岁,你这小丫头绝非我对手。”说到这里,尖鼻子忽然动了动,爬起来,跑到沈墨砚身边绕着圈嗅,忽然说:“小丫头,你多少年道行了?”
郭裕飞忙在暗中拉了沈墨砚一把,意思是告诉她不要说自己是人类,毕竟这里全是妖精,且就是被人类关在这里的,若是自爆身份,怕招来围攻,那可坏了。
沈墨砚会意,随口胡诌:“那个,我……我也差不多四五百年道行了吧……”
“四五百年?”鼠宝仙面露惊诧之色,“四五百年你会这样年轻?四五百年你的妖气怎么这样寡淡?不对,不是寡淡,你身上根本没有半分妖气?莫非……你不是妖……你是人类?”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是妖!”沈墨砚狡辩。
“对对对,她是妖,她是妖。妖气被我们施法藏住了。”郭裕飞帮腔。
“你们是妖?”
“我们是妖。”
“你是什么妖?”鼠宝仙看着沈墨砚问。
“我是……我是……我是猫妖!”
“猫妖……猫妖……”鼠宝仙沉思起来。
“是了!”鼠宝仙忽然大叫,“猫妖化人形,最难化掉的便是尾巴了。就算是千年的猫妖,也难化掉尾巴。你的尾巴呢?”
“我……我把尾巴藏起来了。”沈墨砚含糊地说。
“你给我看看你的尾巴。”
沈墨砚捂着屁股,好似自己真的有条尾巴,退了两步:“我为什么要给你看我的尾巴?不给看。”
鼠宝仙步步紧逼:“你们……你们不是妖,你们是人?对不对?”
郭裕飞感觉很是棘手,眼看着身份就要暴露,万一被对方说出去,十有八九要惹来群妖围攻,妖精都都喜欢吃人肉啊,况且在这与世隔绝的囚妖谷里,只有消息走漏,自己恐怕立马会成了行走的大肥鸡了!
更要命的是这个鼠宝身子能够虚化,且灵环构筑得极为迅速,好似可以无限使用,想要杀要灭口都不行。
怎么办?怎么办?
郭裕飞尚未想到什么绝妙主意,鼠宝仙忽然又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是不是人类啊?”
“不是!”郭沈二人异口同声,矢口否认。
“嘿!耗子精!你在这儿做什么呢?”白墙后忽传来一个声音,跟着便有个黑毛红眼的牛头妖精走了出来。郭沈二人心中咯噔一跳,心说:“完了完了。鼠宝仙肯定要告诉这个妖精了。”
却不料鼠宝仙提也不提,而是赶忙掩盖:“咳咳,什么干什么?什么都没干……我就在这里站一站。”
牛头妖慢慢走来,郭沈二人警惕地望着他。那牛头妖说:“我刚吃饱!咱们谁也别惹谁!”他嘴上这么说,但也跟着警觉地看着郭沈二人,走到二人身后,便转过身,改为倒退行走,视线始终未离郭沈二人,生怕他们忽然暴起攻击自己。
待牛头妖走后,鼠宝仙忙不迭地又来质问:“你们一点妖气都没有,天底下没有这样神奇隐藏妖气的法术!你们一定是人类,一定是!对不对?”
郭裕飞心说:“他显然很希望我们是人了,但也很显然不想让其他妖精知道,是想独吞?还是想只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亲朋好友?”
“我们不是人类,我们俩都是猫妖!”沈墨砚一口咬定。
“哈哈!你们果然不是妖精!”鼠宝仙好似逮到了什么巨大破绽。
“怎么不是?你胡说什么?”
“女猫妖最难化的是尾巴,而男猫妖最难化的是一对猫儿,就算是一千两三百年的男猫妖也难化去一对耳朵。嘿嘿,你才多少道行?猫耳呢?”
“那个……藏在头发里了?”
“头发里?好给老夫看看!”鼠宝仙奋力一跃,三尺身躯如肉球般弹向郭裕飞,郭裕飞捂着头就往后面跑。鼠宝仙四爪着地去追,但毕竟身材矮小,怎么也追不上身高腿长的郭裕飞。
“啊呀!两位大人,可怜可怜我这老妖怪吧!”鼠宝仙忽然跪倒在地,转着圈地对郭裕飞跟沈墨砚磕头。
“这……这是什么情况?”郭裕飞一头雾水,上去把鼠宝仙搀扶起来,“大仙,你这是做什么?”
“我已经很老了,妖魂还差三年满八百岁,最近几十年,我衰老地异常厉害,我知道,是我寿元将近了。我活不几天了。
唉……我大半辈子都是在这囚妖谷里渡过的,要死了,实在是想出去看看……你们放心,我不伤人的。
在这里头关了五百年,人肉早就戒了,不对,不光人肉,我是什么都戒了。只剩下这一条老命了。你们发发善心,把我带出去吧?”说道后来老泪纵横。
“这个……”郭裕飞犹豫起来。
“你放心,你们这一次要去哪里儿?整座囚妖谷我都很熟,这一次是哪一层的墙壁坏了,你告诉我我,我保准一天之内,把你们俩带到!”
“什么墙壁坏了?”
“你们不是进来修墙的吗?”鼠宝仙惊诧地问。
“修墙,修什么墙?”
“你……你们不是修墙,你们进来做什么?”
“我们进来找一个妖精。”郭裕飞不知不觉已经默认了自己是人类。
“你们进来找妖精?哪个妖精?都进了囚妖谷了,你们还找他做什么?”
“我们要找的是号称‘桃妖大圣’的妖精。”
“哦,那只肉桃木精啊。”
“您认识?”郭裕飞眼眸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