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岭自古一条路……”
“什么?”一旁站立的吴直把眼一瞪,胡子一翘,吓得那樵夫打了个哆嗦,赶紧掩住了嘴。
另一个樵夫眼珠一转道:“是的,大青岭本来只有一条路,可是,由于我等樵子农夫常年上山砍柴、放牧、采药,早已踩出了一条羊肠小道,可不经大青谷绕过山去,直通信州大道。”
“此话当真?”
“不敢欺瞒将爷!”
“那好,你带路,带我们翻过山去!”吴直道。
吴忠孝即令吴直、吴才带二万精壮步兵跟随樵子从小路翻过山去,自己指挥大队人马从正面佯攻。
郑啸天等人打退了敌人的一次试探性进攻,以为敌人无计可施,当下坐在营垒上喝酒吃肉、悠哉悠哉。归田虎还洋洋得意地吹嘘:“此地乃是鬼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是变成鸟也飞不过去!”
约莫到了下午申牌时分,忽然探子惊慌来报:“不好了,谷后来了*!”
归田虎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什么?这怎么可能?*又不是神仙,如何能飞过大青岭?”郑啸天也将信将疑,令探子再去探来。
然而探子接二连三地急报:“*来矣!”郑啸天等人探头往谷后一看,果见*呐喊着潮水般地涌来。
这时正面的*也发起了进攻。
郑啸天等人心下骇然,只得硬着头皮迎战……
逆军现在是两面受敌、两面迎战!一时间,营垒上杀声震天,箭矢纷飞、刀光闪烁、人的肢体、血肉四处飞溅……
区区五千逆军如何能抵挡五万*?战斗很快便接近了收官,逆军士卒的尸体堆成了山,血流成了河。郑啸天等人身边只剩下十几个军士了。
郑啸天大叫一声:“罢了、罢了,我身为主将,却不知山后有小路可以通达,致使今日失利,罪责在我,我无面再见主公也!”说完,高昂起头,伸直脖子,举起大刀往颈上猛力一拉,“扑哧!”一股热血喷出一丈多远,山岩上被洒得通红一片……
归田虎、万长山不敢恋战,慌忙运起轻功,攀援峭壁,爬上山崖逃脱。
其实贤杰率领大军已近大青岭。正在前行,忽然前面乱草中闯出两个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身影,“扑通”跪倒在了贤杰马前。
贤杰吓了一跳,细看时却是归田虎、万长山两人。这两人一见贤杰,顿时痛哭起来。贤杰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兆,忙将二人拉起,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前方战局如何?”
归田虎哭丧道:“败了,我们败了……”把大青岭失利、五千逆军弟兄战死,郑啸天战败自刎一事叙说了一遍。
贤杰的脸色顿时严峻起来。
大青岭一失,*必将长驱直入,这仗不好打了……
他忙令归田虎、万长山去后军找郎中医治,自己召集众将商议对策。这当儿,哨马接二连三来报,*已经开过来了。
现在已无退路,只有以硬对硬、整军迎战了。
贤杰沉着地下令道:“全军成战斗队形散开,布阵迎敌!勿要心怯,誓死一战,力破*!”
吴忠孝正在中军督军前行,忽前哨报告,逆军已在前面开阔地排开阵势,等待与我军交战。吴忠孝长子吴能,风头一直被二弟吴直盖过,一直很不满,当下抢先向父亲请战道:“父帅,我愿带五千铁骑兵去冲垮敌阵,父帅可率主力随后跟进掩杀!”
吴忠孝登上高地,往前望去,只见逆军排列整齐、旌旗不乱、盔甲鲜明,不由暗叹:“杨贤杰果然将才也!”再仔细一看,只见逆军士卒以盾牌铁甲置于阵前,其后隐伏无数弓弩手,正拈弓搭箭,单等*冲击。若贸然以铁骑去冲,只怕未必就能成功。吴忠孝否决了吴能的提议,下令排阵迎敌。
排兵布阵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将几万人马有秩序排列到阵前可得费一番功夫。吴忠孝手持令旗、往来驰骋,好一阵忙乱,才将队伍排列整齐,和逆军相隔一射之距对阵而立。
吴忠孝拥到阵前,见对方“逆”字大旗迎风飘扬,不由暗暗切齿道:“逆贼真是胆大妄为,竟敢以‘大逆不道’为号,可见其藐视天威、胡作非为到了何种程度!”再仔细一看,只见旗下站立一青年将军,身披大红袍、金甲金枪,坐下一匹纯种白马,正是西域名马——汉血宝马,异常高大威猛。这青年将军更是气宇不凡,炯炯有神的双眼冷傲张狂、目空一切,那高挺的鼻子格外雄势,那朱唇厚嘴边始终挂着一副嘲讽的微笑。整个人看上去英俊潇洒、既充满阳刚之气,又带有点书生气质的风流倜傥;同时身上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桀傲不顺、不受羁绊的野性,就象一柄散发出暴戾冷森气息、随时要饮血的钢刀……
吴忠孝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简直就象个魔王!这人不反还好,一反如何得了?
吴忠孝还在打量时,对方先发话了:“来者可是吴忠孝么?”
吴忠孝一听,当即明火直迸:活了五十多岁,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当面直呼他的名!吴直低声道:“父帅,这人就是杨贤杰。”
吴忠孝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杨贤杰,你为何造反?”
“当今天子无道,大唐气数已尽,我上顺天意,下顺民心,吊民伐罪、讨伐无道,有何不可?”
“一派胡言!当今天子圣明、国泰民安,何谓‘无道’?何谓‘气数已尽’?尔身为大唐子民,不思忠君报国,竟敢在金殿之上辱皇上、题反诗、啸聚山林、招降纳叛、杀害官军、抢劫贡粮、祸害百姓,还敢抗拒天兵,攻县夺城,该当何罪?”
“哈哈,吴老头,你的见地果然和别人就是不一样,给我杨某安了这么多条罪名。也罢,我不与你斗嘴皮,有本事的,刀枪下见高低!不过我还是奉劝你,吴老头,别为那李家的狗皇帝卖命,趁早收起这无名之师,滚回老家去吧!不然,刀剑无眼、生灵涂炭,悔之晚矣!”
吴忠孝冷笑一声:“我笑你们这些鼠辈,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也敢螳臂当车、抗拒天兵?杨贤杰,我劝你早早下马受缚,随我入京去向圣上请罪,说不定圣上尚会网开一面、敕免你等;若不然,皇天震怒,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杨贤杰也冷笑一声:“废话少说!哪一位弟兄去取了吴老贼首级?”
“我去!”闪出单铁勇,拍马舞槊,冲向敌阵。早有吴直挺枪接住撕杀——二人本来就交过手,这会儿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单铁勇的托天槊深得乃父精传,一杆槊舞得上下翻飞、风雨不透,招招皆是杀着;吴直也是将门之后,武艺也是不同凡响,不过,纨绔子弟的生活却让他始终无法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技艺,斗了三、四十个回合,便渐渐体力不支,招法渐乱,显示出了败相。
单铁勇却越战越勇,“看槊!”刷刷刷一连三槊捅过去,第一天捅掉对方的头盔,第二槊扎中对方的大腿,第三槊捅破对方的护心镜——所谓“护心镜”,并不是真正的镜子,而是一块镜子形状的专门用来保护心脏的护甲,一般都是铜做的,比身上其他部位的护甲都要厚一些,一般不太容易被扎破。单铁勇这一槊竟将他的护心镜捅了个对穿,差点剌进了心脏!
吴直吓破了胆,唉呀一声滚翻落马。单铁勇抖擞精神,正要取他性命,早有吴才,提一条方天画戟(就是三国时吕布用的那种兵器,造型比较酷,耍派的武将都比较喜欢用,其实并不实用)赶来,大叫一声:“呔!反贼,休伤吾二哥!”铁勇只得弃了吴直,复与吴才交战。
贤杰看出铁勇胜了一阵,体力已经不支,忙令石明亮去接战。石明亮持双板斧,催马冲到阵前,哇呀呀叫道:“唐将休要逞威,你黑爷爷来也!”抡起双斧砸向吴才。吴才忙抽戟迎战。
石明亮一边同吴才大战,一边对单铁勇道:“单兄弟,你已经露脸了,且下去歇息一会,看吾取他狗头!”单铁勇答应一声,自回本阵。
吴才同石明亮大战了四十多个回合,渐渐觉得招架不住了,忙虚晃一戟,跳出战圈外道:“黑炭团,且住手!今日天色不早,你我的马都累了,不如牵回去喂些草料,明日再战!”这个吴才,名为“无才”,其实还是有点歪才,他不说自己不行了,偏偏扯到马上,让马替他背了个黑锅。
石明亮听他这样一说,也觉得自己腹中饥饿起来,便道:“好吧,明日再战,让你多活一日!”那吴才虽气,却也懒得再计较。当下两人拨转马头,各回本阵。
逆、唐两军分别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准备休息一晚,明日再战。
吃过晚饭,贤杰在中军帐坐定,军师狄公坐于一旁,帐下依次排下单铁勇、石明亮、齐大召、井龙安、井凤安、谢志君、曹一显、尤奔放、李安生、韩顺昌、陈松、刘子春、归田虎、万长山、刘来福、刘来喜共十六员大将。
贤杰翻看功劳簿,只见从下山攻取小石城以来先后立功的大将有华元丰、华元山、赵芳、马平、谢志君(斩胡为一颗首级)、普济(斩何力)、齐大召(斩段丧良)、高应龙(斩徐无功)、单铁勇(胜吴直)共九员;而阵亡将士簿上,则记下了郑啸天的名字。郑啸天也是举义以来牺牲的第一员大将。
贤杰不胜稀嘘:帐下弟兄,不知将来还能剩下几人?
众将看出贤杰情绪不佳,忙一齐叫道:“大哥勿忧,明日一战我等定当全力以赴,誓擒吴忠孝父子!”
贤杰忧心忡忡道:“我听得吴忠孝手下有一员大将,名叫颜铁洪,本是西域人士,十年前来到中原,投在吴忠孝门下。此人身高一丈二(古时的一丈相当于现在七尺,即便如此,此人的身高也有两米一几,够吓人的),善使一根索天镗,武艺高强,力大无比,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众兄弟明日若遇着此人,切切不可大意!此外,吴忠孝还有一女吴巧,也骁勇异常,弟兄们若遇见此女,也须倍加小心!”
众将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然而口里虽答应,其实却并未放在心上。
次日,两军再战。
不出贤杰所料,吴忠孝果然派颜铁洪出战了。
贤杰将手下弟兄一一点了个遍,竟无一人能与颜铁洪一战。只得自己亲自出马迎敌。
当下见了面,交待了几句场面话,话不投机,也不多说,便枪来镗去、大杀起来。这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贤杰想凭自己枪快的优势,以快抢得先机,因此一上去便是令人眼花缭乱、急风暴雨似的抢攻。但见他枪枪凌厉凶狠、疾如流星、胜似闪电,招招致命、不容喘息!
两边军士都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快的枪法,不禁都看得目瞪口呆。连吴忠孝都暗暗感叹,这杨贤杰的枪法远胜赵子龙、罗成,实为生平所罕见。不由得暗暗替颜铁洪捏了一把汗。
这颜铁洪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挡住杨贤杰的夺命急攻后,便开始频频发起反击了。杨贤杰的身材已经够高大的了,但这颜铁洪竟比贤杰还整整高出了一头。块头也比贤杰要魁梧、壮实得多。手中一杆索天镗,看起来长大笨重,但在他手中却运用自如,且不乏灵巧。杨贤杰的枪快,他的镗也快,而且力道更足更猛,简直是雷霆万钧、万洪奔流!
杨贤杰也不由暗自心惊:这厮如此了得,实是自己劲敌!
看来今日一战少不得拼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