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中的长子,人都说我沉着稳重,少年老成,有着泰山压顶亦面不改色的从容,但是我自己却知道,其实我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坚强。
我有一对恩爱的父母,他们曾经抛却世俗冲破一切枷锁而终于走到了一起,外人看来,这无疑是上天对我莫大的恩宠,可以在这样一个特别、温暖、充满亲情的环境中成长。
可是,谁又想得到,这样的家庭里,父母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相互腻在一起,还有对外应酬、发展祖业上去了,留给我的时间,却是少之又少。
小的时候,我还会撒娇耍赖,黏着父亲母亲。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总是会找各种理由将自己支开?难道我很讨厌吗?很招人烦吗?慢慢的,我也渐渐明白了,生活,终究是要自己一个人去承受。
也许骨子里就带着些许沉静,于是,它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渐渐的茂盛。
后来,有了弟弟,又有了妹妹,我努力的学习着各种学问知识,规规矩矩,尽心的照顾着弟弟妹妹。
我的弟弟很顽皮,从小就让全家人伤透了脑筋,但是,他却异常的聪明,我勤奋刻苦学了很久的东西,他也许不肖片刻,就理解通透,甚至,他有的时候还会调皮的嘲笑我一番,但我却并不在意,因为,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弟弟妹妹的到来,给我的生活增加了很多的色彩。
还记得在我七岁的时候,我认识了冉莺。
那一年的她,也才五岁,白白嫩嫩的,像个瓷娃娃。
初次见她时,她紧紧的拉着她母亲的手,漆黑的大眼睛中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好奇。
她甜甜的对我笑,说:哲哥哥,我叫莺莺……
此后,我的阵营里,又多了一个经常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丫头,她从不娇气,即使跑的累了,摔的疼了,甚至流血了,她也不会哭,还会笑着说:哲哥哥,莺莺不疼……
小时候的天空,总是那么的蓝;幼年时的心境,总是那么的纯净。
但是,这纯净的时光,过的总是飞速。
眨眼间,一年已逝,还记得那一天,我领着凌晨、莺莺,正在郊外的小溪边玩耍。他们两个同龄的孩子玩的愉快,莺莺总是会被调皮的凌晨欺负,而我,则会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手里的书,对他们的嬉闹,浅笑不语。
就在我随意的环视着周围的风景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不期然的闯入了我的视线。
他,小小的身体蜷缩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草坪上,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黑发凌乱的随风飘散。身体还会时不时的颤动,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那原本洁白衣衫,染上了很多的颜色,想像的出他一定曾经历很多坎坷和磨难。
我就这样被吸引了,没有丝毫迟疑的向他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他也感觉到了有人近身,倏地一下跳起来,退到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满脸的戒备。
他的小脸脏兮兮的,深黑的大眼睛如夜晚的星子,黑暗中带着璀璨。长长如蝶翅般的睫毛,小巧微翘的鼻子,倔强红润的樱唇,原本白皙的脸颊上面还带着满脸的泪痕。
从他的衣着来看,应该是个男孩子吧?可是,这小脸长的,怎么看,都像是个女孩子。
我缓缓的笑了,满眼的真挚,下意识的,只想抚平他眼中的那抹忧伤和绝望。
“怎么了?迷路了吗?”
他没有说话,看着我的眼里,依旧戒备,从惊讶,到更加的戒备。
他悄然后退了一步,转身拔腿就跑。
“诶?别跑啊!”我皱了一下眉,毫不犹豫的跟上了他。
看来他已经很疲惫了,所以并没有跑多远,就被我追上了。
我抓住他的袖子,关切的说,“我能帮助你吗?不要跑,让我帮助你,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执着,就是想要得到他的认可。
他黑珍珠般的眼眸中,自我抓住他之后,惊慌恐惧更加深刻了。
“你放开我!坏人!走开!”
他是那样的害怕,那样的委屈,却倔强的不让自己流下泪来。
看着他抗拒的表情,我的心中不由得一紧,他才这么小啊,怎么会有这么深刻的怨恨?
“我不是坏人,我姓沈,名凌哲,家父沈浩然,就住在不远的南街上,真的不是坏人哦!你是迷路了吗?也许我可以送你回家呢!”
他使劲的甩开我的手,“我没有家了!没有家了!”然后,便见到一滴豆大的泪珠滑下他的脸颊。
经营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到地上,而那男孩,却没有丝毫的抽噎,哭的如此的无声,却如此的令人心疼。
我不管他的拳头和抵抗,径直走上前,拉起他的手,却是那样的冰凉。
“饿了吧?我领你去找吃的,可好?”
他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抵挡不住饥饿的折磨和食物的诱惑,终是和我走了。
我就这样领着他去找吃的,甚至忘记了还在那边玩的凌晨和莺莺。
那男孩,即使是吃着我给他的东西,但却依旧不放下对我的戒备,而我,则用一颗真挚的心,慢慢的温暖着他。
孩子和孩子之间,是最容易亲近的,他终于对我吐露心扉。他说,他的名字,叫李玉琼,他的家人,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杀害了,只有他,活着逃了出来,也在那时,他懂得了什么是死亡。
我被震撼了,虽然那个时候,我也不懂得什么是死亡,死亡会带来多么大的伤痛,但是从他的眼神中,我可以感觉得到,那是一种痛苦和悲伤,是不愉快的事。似乎被他感染,我也悲伤起来,心中升起丝丝怜悯。
“玉琼,做我的弟弟,好吗?让我来照顾你,保护你!”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用我仅有八岁的心,做出了对他一生的承诺,话语中还带着稚嫩,但是其中的坚定和诚挚,却是那样的显著。
他怔了一下,但随即笑了,笑的那样的甜美,甚至比莺莺还好看。
“好的,哲哥哥,我相信你!”
从此以后,我的生命中,又多了一个伙伴。
凌晨带着莺莺找到了我,愤愤不平的指责我不管他们就独自离开,是个不称职的大哥。
而当我将粉雕玉砌般的玉琼带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便将先前的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追着我和玉琼问这问那。
知觉上,玉琼的身份应该被保密。于是,我便对凌晨和莺莺说,玉琼是个和家人走散了的可怜小孩,并抹去了他的姓氏,他失去了家人,境遇很苦,需要我们的帮助。
意料之中的,两个小孩并没有反对,而且对与玉琼的加入,很是欣喜。尤其是凌晨,一直揪着他问他年岁,知道同岁了之后,又问他生辰月份,执意要排出个长幼。
我淡笑着看着这一切,平静的心中,无所察觉的泛着点点涟漪。
为了安排玉琼,我费尽了心思。但是,那是才八岁的我,又能做什么呢?
最终,他跟着我回到了家里,在得到了母亲父亲的同意下,以我的伴读的身份,留了下来。
我与他同吃同住,共同学习钻研学问、技术,我给他我所拥有的一切,暂时的,让他忘却了仇恨。但他眼底那抹深刻的忧伤,我却一直无法抚平,甚至,无法去触及。
那一年,我八岁,他们六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