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凄凉的院落内,四壁空寂,只有几株枯败的樱花树,一袭哀荣,随风战栗……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此时,秋已过,凄冷的寒冬在等待着第一场离别的雪。
由于天气转冷,织田秀子在和服内穿了一件棉衣,显得有些臃肿,可在龙少骢看来,寒冷孤寂仍挡不住公主那婀娜的身姿。
“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愁别绪。”龙少骢默默念叨着,来到秀子公主身后。
“没想到,我的心上人还是个多情的武士。”秀子公主咯咯一笑,带有一丝无奈的惆怅。
或许是感觉时光无多,在命运的枷锁面前,任谁也无法挣脱,龙少骢和秀子公主之间矜持的感情,竟在这几日来一次大爆发。
秀子公主再无少女的羞涩,每次见到龙少骢都是一汪秋水,满含万般柔情。
龙少骢自也是情如烈火,许久压抑在心底的爱恋,在得知伊人即将远去的一刻,不由得勃然迸发。
在最近几日里,二人总会在闲暇时光,小聚幽会,甜蜜、温婉,此生贪欢……
今晨,冬阳暖照,秀子公主一袭素颜,婷婷袅袅伫立在一池绿水旁,等待着心上人的如约到来……
可她没有想到,首先等来的竟是一句凄美的诗词,声入愁肠,清泪斑驳……
几次相会,几次依偎,让秀子公主对龙少骢的眷恋,更深、更浓。他发现,自己的心上人虽无冲天豪气,却是多情深邃,能够为心中深爱的女子,屈下男人的尊严,吴侬软语间,任你撒娇,哄你开心……
这个人完全不像父上和兄长一般,心中只有征战、杀戮,女人在他们眼里,则成了用来取乐寻欢,一诉胸中苦闷的对象。
更让秀子公主感觉惊奇的是,龙少骢居然腹有诗书,才气绝伦,各类明国人的诗词,竟都从他的口中娓娓道来:
问君何事轻离别,人生能几团栾月。
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
芳草不迷行客路,垂杨只碍离人目。
总是别时情,那得分明语。
壶中若是有天地,又向壶中伤别离。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
…………
凄美的佳句,让这位自小研习和歌、绘画、插花的公主,陷入了无限的迷离之中,为龙少骢出身农民,却自学得如此绝美诗词,赞叹不已。
她当然不知道,龙少骢乃是受过高等教育,所谓名词锦句,早已在心中背的滚瓜烂熟,不过,吟给秀子公主的这些满含离别的词句,确实是龙少骢有感而发。
今日,见到伊人倩影独自伫立,龙少骢又悲从中来,白衣卿相柳永的词句,自是不经意间,脱口而出了。
只是,听到秀子公主无奈的笑意,龙少骢顿时心中一凛,自己已然想出了两人长相厮守的法子,怎么感伤了起来,又害的公主和自己一起凄凄惨惨戚戚……
秀子公主见自己的心上人不比往日,没有继续吟诗捻句,或是一诉衷肠,只在那里呆呆出神。
“龙少,是不是北条家迎亲的人到了?”
听到秀子公主焦急的声音,龙少骢从沉思中醒来,立即回道:“听闻主公打算在新年过后,才将公主下嫁北条家,现在时日尚早,公主自是不必担心。”
秀子公主吐气如兰,轻抚胸脯道:“那就好,起码我还有一些时日,能够天天见到你……”
“你真的愿意嫁到相模国去,和一个自己从来不认识人,相守终老?”
“不愿意又能如何?这是父上的安排,我岂能违背?”
“如果我带你走呢,远走他乡!”
“当真?!”秀子公主眸子闪了一下,瞬间又黯淡下来,说道:“父上权倾天下,日本又如此小,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大明!”
“大明?”秀子公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明距离日本万里之遥,又要乘帆过海,我们怎么能去得了大明?”
“你可记得丹羽长秀大人收媚子做养女的事情?”
“当然记得,当时我就在现场,如何会忘?”秀子公主眼眸轻闪,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我们说服媚子,要她向长秀大人请求,带她一同回若狭国。”
“你想用媚子作掩护……”秀子公主突然心头一惊,猛然叫道。
龙少骢将手指放在嘴边,虚了一下,夸赞道:“我的主公就是聪明,不过不是用媚子作掩护,而是金蝉脱壳。”
秀子公主得到夸奖,忧伤的脸上露出甜甜笑意,担心的说:“可即便我们到了若狭国,又怎样去大明。”
“这个……”龙少骢思索了一下,坚定的说:“找青木帮忙,他们岛井家四处经商,由他联系一艘商船,我们借船出海。”
秀子公主听完,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而是神色逐渐暗淡了下来……
龙少骢见一缕愁绪轻上了公主眉梢,叹口气说:“我知道,让你放弃公主不做,远离父母亲人,到异域他乡,太过唐突,如果你不愿意,少骢绝不勉强……”
“不!”秀子公主打断龙少骢的话,说道:“这里的一切我都不喜欢,什么公主,什么织田信长的女儿,一切都是牢笼而已。知道吗?龙少,我最快乐的日子,就是那日在御岳山,和你一起躲避大妖的时光,如果那时,你带我离去,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和你走。只是……只是我们走了,留在媚子怎么办,父上会不会为难她?”
龙少骢一听秀子公主同意,心中一阵欢喜,不过一提到媚子,也是有些担忧,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安慰道:“请公主放心,有胜长少主关照,料想媚子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况且她又是长秀大人的养女,即便是受到责罚,有长秀大人的面子在,信长殿下也会网开一面的。”
秀子公主听罢,终于露出一丝喜色,轻声问道:“为了我,你要放弃功名利禄,可真的愿意吗?”
龙少骢暗道,什么狗屁功名利禄,倭国的官,我可不愿意去做,不过拐一个美丽的公主回大明,还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情。
当然,他的心底里,是真爱秀子公主的。因此,当即表态内心一百个愿意,只是害怕秀子公主跟随自己背井离乡,到一个陌生的国度,会有些不太适应。
“傻瓜,你不也和我一样离开日本,远走他国吗?只要有你在身边,就是到天涯海角,我也不觉得苦。”当下的秀子公主,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又露出了少女般天真可爱的神情。
龙少骢哑然失笑,却也不便明说,握住秀子公主的芊芊细手道:“放心,听说大明幅员辽阔,物阜民丰,那里的人也很热情,北方有辽阔的草原,巍峨的群山,更有宏伟的万里长城;南方亭台水榭,画舫轻舟,更有一望无际的翡翠茶园,只要你喜欢,我会带你游遍大明的锦绣山河……”
秀子公主深情的望着龙少骢,默默道:“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这是龙少骢向他吟咏过的诗句,没想到公主竟一一记在了心中。此刻柔荑在手,香气如兰,龙少骢感觉到,自己离秀子公主竟是如此之近,无形之中更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自己,那一抹红唇的诱惑,让人痴醉、迷离……
“秀子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害的人家好找……”
一声清脆的叫喊,隔空传来,惊得两个依偎缠绵的情人,如触电一般,瞬间分开,尴尬不已……
秀子公主稳了神情,抬头一看竟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女,不由得娇嗔道:“茶茶,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的。”
被叫做茶茶的少女回道:“母亲来找舅母,我自然就跟来了,秀子姐姐,刚才你们在做什么啊?”
看着茶茶一副好奇的神情,秀子公主装出一脸怒容,说道:“小孩子家,别多管闲事,赶紧跟我回去。”
“啊,他就是你常提起的龙少吧,身材好高啊,怪不得姐姐喜欢。”茶茶一句话说完,不禁嘻嘻笑个不停。
秀子公主此时真是气急败坏,也不再看情郎一眼,拉起茶茶,便转身离去……
龙少骢一个人独自矗在那里,心中正在懊恼,一点点,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惜最终却……
但当他听到“茶茶”二字的时候,心中一惊,喃喃的说:“茶茶,难道她就是战国第一美女织田市的女儿,最终下嫁给了丰臣秀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