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落日西斜,林中愈发暗淡无光,四野一片昏黄,恐怖更加浓厚了一分。
织田军的火把,如今不仅仅是驱狼,更起到了照明的作用。但让众人奇怪的是,这些狼虽然怕火,一时不再上前攻击,却一直游离在四周,不肯离去,尤其是那头白狼,瞎了一只眼睛,却仍站在里,死死盯着众人,不知道是真的饿红了眼,非要吃掉大家,还是有其他目的。
现在,所有人终于会合,集中在运粮车旁,坚守待援,这其中还有几辆装有铁炮和火药的车辆,一直有人重点看管。
长谷川秀一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只剩下三十余人,还有一部分被狼咬伤,丧失了战斗力。其中,松仓重信也被恶狼咬破手腕,不过此人异常坚强,自己随便包扎之后,便提着太刀立于队伍外侧,虎视着狼群。
敌手归敌手,就个人感情而言,长谷川秀一对松仓重信的勇猛和忠心,此时是钦佩不已。前有比叡山单骑抗敌,后有临危不惧力斗恶狼,这样的猛将,如果归附织田氏,对主公的霸业,可是大有益处,只是不知为何上次被人救走后,他又去而复返。
据长谷川秀一目前得到的消息,逃出去的筒井顺庆仍是下落不明,从近江通往大和国的交通要道,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按理说救他之人,最可能是筒井家的忍军,并在得知织田信长兵发大和国后,立即回国组织抵抗。可这个筒井顺庆却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线索。
而信长殿下对筒井顺庆的失踪,却是如坐针毡,所谓兵贵神速,主公的真实意图是想在消息还未泄露之前,迅速拿下他的主城筒井城,可如果让筒井顺庆安然返回了自己的封地,则孰胜孰负,就很难说了,毕竟织田军的主力都在四处征讨,并不在这里,奇袭不成,就只有打道回府,再另做打算。
现在,长谷川秀一除了担心眼下之外,更担心自己在这里耽误时日太久,不能按时将军用物资送到,会耽误了军机,受军规处置事小,影响到后面的攻城之战,可是大事。
望着松仓重信的背影,长谷川秀一叹了口气,暗想,希望度过这次狼灾后,可以和他谈上一谈,为主公争取一员猛将,或许会减轻自己这次运送物资的过失。
龙少骢此时正陪着织田胜长,坐在队伍中间休息,他很幸运,居然奇迹般的度过了两次危难,而好发无损,不说别人,就是他自己也感觉自己是福星高照,有老天庇佑。
和他们同时休息的,还有轻挽姑娘和青木左卫门,与轻挽在那里累的闭目养神不同,青木左卫门一直对龙少骢胸前的物件感兴趣,不时的伸过手来,想要看一看。
而龙少骢对他刚才的畏畏缩缩很是气愤,没好气的拨开他的手说:“非礼勿动,,杀狼时不见你出力,看什么看!”
“不就是个小物件嘛,只是看看,又有何妨?你看你,还舍不得,唉,真是小气。”青木左卫门将扭向一旁,也发起了小孩子脾气。
这时,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轻挽姑娘,听到他们谈话,也探过身,甜声说道:“刚才眼看那头白狼将你扑到,突然一阵黄光大作,白狼瞬间被弹翻在地,之后就再也没有恶狼敢向你正面进攻,全部都是侧面试探,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真和你脖子上的物件有关?”
轻挽观察事物可谓相当仔细,刚才在打斗之余,她也一直到关注着龙少骢身上发生的一切。
虽然都是要他脖子上的东西,但说话的人不同,龙少骢的表现也是大有迥异。此时,一听轻挽姑娘说要看,龙少骢二话不说,伸手在脖子上扯下来,就递给了她,同时还免费赠送了一个热情洋溢的微笑。
青木左卫门在旁边一看,冲龙少骢翻了一个白眼,也凑了过来,凝神观瞧,而一边的织田胜长,也感到好奇,同样伸长了脖子,想一观究竟。
轻挽姑娘将物件拿在手中,发现形状相当精致,乃是用黄纸折叠而成,上面还标有金木水火土五行,隐约氤氲着淡淡紫气,并感觉微有重量,不知道里面包裹了什么东西。
她又用手捏了捏,感觉像是一块石头,因为外面有黄纸包裹,想要看清楚是什么,必须要撕开黄纸,但轻挽心里清楚,这是一种护身符,经常是从出生哪天起,就由父母给戴到身上,可谓极为珍贵。
她想到这一层,出于对龙少骢的尊敬,强行压住自己的好奇心,抬头向龙少骢问道:“少骢大人,这黄纸里面包裹的是什么?”
“这个,少骢也不知道……”此时,龙少骢回答起来,有些木讷,因为他从轻挽的身上,仿佛看到了绿萝的影子,那一晚品茶夜话,可以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但是一早醒来,却不见了绿萝的踪影,这些天闲下来时候,他还在一直苦恼,拼命回想那一晚,他和绿萝之间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我怎么就突然一睡不起?而且睡得还那么死,除了品茶之外,剩下的事情,一概想不起来……
轻挽看龙少骢吞吞吐吐,回答一句后低头不语,还以为他难以启齿。
“那我再问你,这个符哪来的?”轻挽不再问符里的东西,又转而问此符的来历。
龙少骢又老老实实的回答:“一个道人送的。”
“那个道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这一顿连珠炮式的发问,让龙少骢的心中顿时感到有些不自在,心想她是不是后世警察穿越过来的,审起人来头头是道?就算你长得漂亮,也用不着这样咄咄逼人吧,怎么你姐姐的温柔,就不多学一点?
此时,他最想问轻挽姑娘的嘴里知道绿萝的下落,可对方一直连珠炮发问,一点不给他机会。
龙少骢抬头看了看轻挽,和她四目一对,看到那一副冷若冰霜,却又秀丽迷人的模样,方才的愤懑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又乖乖的答道:“叫什么名字……叫什么名字,当时我也没问,他也没有告知,只说是和我有缘,送我一件东西,将来能交好运。结果好运还真是来了,此生相识了轻挽姑娘,呵呵……”
此物乃是一清子分别时所赠,龙少骢记得一清二楚,但他却编了一个谎言,为的是担心说出一清子的名讳,让对方得知是大明的道人,不免会横生很多事端,毕竟织田胜长也在当场,自己之前从未向他提过一清子的只言片语。
同时,龙少骢又为自己最后一句恰大好处的马屁,暗暗得意,满心希望得到轻挽姑娘一个含羞待笑的眼神。
可谁知,轻挽并不卖帐,狠狠白了他一眼,言道:“油嘴滑舌,难不成让我把你们那晚之事,当众宣讲一遍?”说完,狠狠瞪了龙少骢三人一眼,将护身符抛回给了他。
旁边的青木左卫门,一直在盯着轻挽手中的护身符,跃跃欲试,想拿过来自己瞧瞧,却又不知为何,看到紫气氤氲,竟露出一丝畏惧,不敢伸手触碰。
等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想伸手去拿的时候,轻挽却甩手还给了龙少骢,他心中一急,刚想开口向龙少骢索要,却听织田胜长神采奕奕的抢先说道:“轻挽姑娘,你居然还记得在下?”
轻挽瞧了他一眼,说:“堂堂织田家少主,居然明目张胆去风月之地寻欢,以为随便报了一个假名,我们就不认识了吗?”
织田胜长讪讪一笑,忙扯开话题:“真没想到,我们还会有缘在此处相见,而且姑娘的剑术又那么好,不知姑娘是要去往何处?”
他这一扯开话题,青木左卫门再想问龙少骢护身符的事,心中就觉得有些不好开口,只好暂时忍住了好奇心,坐在那里没有言语。
青木左卫门的脸色异常,完全没有入龙少骢和织田胜长的法眼,此时这两个人正目不斜视的盯着轻挽,表现出了极有诚意的人文关怀。
轻挽狠狠瞪了织田胜长一眼,怒道:“还有脸问,堂堂织田少主,游戏风月产所也就罢了,居然早闹出人命后,自己溜之大吉,害的我们茶香屋被交番封馆,妈妈桑也下了大狱,那个死者主人岛凡龟还不依不饶,非让我们偿命不可,害的我要跋山涉水,远赴京都。”
织田胜长闻言,惭愧之余,更是一脸疑惑,“那个岛凡龟再怎么不依不饶,尽快捉拿凶手便是,你为何要赶赴京都?”
“为何赶赴京都?你以为本姑娘愿意?要不是那个卑鄙无耻的中纳言大人带走了姐姐,我才不会遭这趟罪。”
“什么?”龙少骢一听绿萝被胖子岛凡龟带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忙问道:“他带走你姐姐去干什么?”
“这是他不再追究我们茶香屋的条件,至于带走我姐姐干什么……”轻挽说道此处,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紧咬樱唇,低头不语。
此时,她不说,三人也已经猜到了端倪,龙少骢气的一拍大腿,说道:“死王八,卑鄙!无耻!”
轻挽眼眉低垂,哀伤说道:“小女子此次进京,本是想求求中纳言大人,放了我姐姐,如果他不肯放,我就……”说到最后,竟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翻,露出了杀气。
在一旁憋了半天的青木左卫门,见此情形,立即劝慰:“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做傻事,轻挽姑娘也不用担心,我岛井家认识很多朝廷公卿,到时帮忙疏通一下,你姐姐绿萝自会平安无事。”
织田胜长闻言却说:“什么中纳言,徒有虚名而已,这个事包在本少主身上,定要那个岛……”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一声声狼嚎此起彼伏,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龙少骢仗着身高优势,手搭凉棚向外观瞧,只见白狼正仰头长啸,眼睛上还插着轻挽那柄袖箭,显得恐怖非常,而随着他的吼声,远处林中也嘶吼不断。
他心中一凛,顿时感到手脚冰凉,大叫道:“不好,原来他们迟迟不进攻,是在等待同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