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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荒野中的追逐(1)

十七纪历史学 梅雨季 4295 2024-11-18 16:59

  当第一片雪花飘荡在格德穆尔荒原的天空中,并在之后降落到黑色的土地上,意味着短暂的夏季结束了,西萨迪斯迎来了又一个寒冬。

  当这个季节开始后,荒原的主宰者变成了格德尔白熊。这些站立时超过两安卡尺的畜生凶残而狡诈,拥有牢固锋利的指爪和牙齿。它们披着雪白的毛皮,厚达两安寸的脂肪层使它们能够最寒冷的日子里活下来。在漫长而严酷的冬季,潜伏在雪原中的白熊会袭击一切看到的生物——格萨德耶斯角马,乌穆尔冰原野狼,还有人类。

  “阿里,我们一定得在雪月之前赶到铁堡。”甩掉掌心中的积雪,希拉收回在一卡尔之前伸出的手,使劲在衣服上揉搓,以使冻僵的肢体尽快暖和过来。他夹夹马肚,赶上走在前方的荷尔人,忧心忡忡的说:“不久地上的雪就会超过一安卡尺。”

  阿里勒住缰绳,角马顺从的停下脚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尽管天空中飘着雪花,但荷尔人只是裹着一件半臂的毛皮上衣,肌肉纠结的黝黑手臂裸露在外。“我们的确得加快速度。”佣兵的首领沉思半刻向队伍中的游荡者问道:“希拉,我相信你的判断,我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赶到铁堡?”

  “十五天,多一天或者多两天,但绝对不可能少于十五天。”希拉肯定地回答,他把兜帽往下拉了拉,以便挡去扑打在脸上的雪花,“如果运气不好,也许会花上更多的时间。”

  “父神保佑。”阿里皱着眉头,他眯着眼睛打量雾蒙蒙的远方,“希望萨苏斯还陪着我们身边。不管怎么样,”他下意识转回头看着身后在雪地中艰难跋涉的队伍,“得活着赶到铁堡。”

  “见鬼,该死的天气!”随着瑟吉欧人的动作不时滑下斗篷的积雪,库裹紧身上的毛皮大衣,他不满地嘟嚷:“这鬼天气能够活活冻掉下巴!噢!”游荡者低下头,将兜帽拉得更矮,“该诅咒的天气!该诅咒的大雪!”身下的角马忽然颠簸了一下,差点让发着牢骚的库掉下去,他气恼的抓紧马鬃,不顾飘进嘴巴的雪花大声喊叫:“还有这该死的马!”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话,瑟吉欧人的坐骑忽然撩起了蹶子,它将主人掀下身体,然后打着响鼻站在一边,得意的仿佛刚从战场上胜利归来的将军。

  这场变故让佣兵团的其他成员看呆了。就连阿里也暂时忘记了烦恼饶有兴致的看着被摔得灰头土脸的同伴。“这是不错的教训,不是么?”尤里克骑着马走过库的身边,荷尔人在马上弯腰认真地对游荡者提出自己的建议:“它们是很不错的伙计,但别忘了也有很不错的脾气。”

  “很值得借鉴的教训。”希拉笑眯眯的对身边的学徒长说道,巡游者眼角的余光正瞥着正笨拙的从雪地里爬起来的瑟吉欧人,“我们能学到很多。”

  以同样的表情回答希拉的亚卡拉以法师特有的略带矜持味道的语调赞同道:“学习无处不在。”

  “噢!我要杀了你!你这该死的畜生!”从雪地里爬起来的游荡者瞪着那匹昂这头喷着粗气的角马,他咬牙切齿的对着自己的坐骑喊道:“我要把你做成肉干!然后拆了你的骨头熬汤!”

  “多美妙的威胁啊。”夏仲掀掀眼皮溜了一圈,他的不远处一人一马正在紧张的对峙中,撒马尔徽章的佩戴者刻薄地评论道:“他的脑仁就和一颗坚果大。”

  牧师阴着脸走过法师学徒身边,一言不发。

  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兴致勃勃的看着这场无聊争斗的贝纳德笑着说:“他的智慧全部用去钻研别人的钱袋……”沙弥扬女子的脸色忽然紧张起来,“快下马!”下一刻,她大声吼叫,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跳马,滚到雪堆中。

  仿佛被撕破的口袋,弩箭划破空气带着气流猛地扑过来。佣兵们毫不犹豫的像贝纳德一样跳下马鞍,包括三个施法者,他们狼狈不堪的在雪地中打了好几个滚才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好几匹角马痛苦地嘶鸣着倒在地上,它们身上插着几支到十几支弩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雪地。

  袭击者披着白色的披风,蒙着脸。他们已经丢掉了射空的弓弩,纷纷拔出了挂在身侧的弯刀,雪亮的锋刃反射着雪地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裘德尔斯黑狗压抑着呼吸,只听见角马加快的马蹄声渐渐密集得仿佛雷神的战锤。

  “来吧,来吧。”希拉喃喃自语,他舔舔下唇,弓弦在吱呀声中被慢慢拉开,最后变成一轮满月。

  “来吧,来吧。”

  情况对佣兵们来说非常不利。几个人脸色凝重地紧紧靠在一起,将施法者包围在中间,警惕看着不断逼近的袭击者。用阿里的话说:“他们是最后可指望的力量。”

  裘德尔斯黑狗慢慢将包围圈缩小成一个半径二十码的圆形。一个高大的男人放下兜帽,他抖抖马缰,越众而出,最后停在距离荷尔人阿里不到两码的距离。“听着,”骑士声音低沉而冷漠,“交出那东西,离开;不交,死。”

  “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阿里的猎熊刀反射着战士冷冽如水的面孔,他讥讽道:“西格玛王庭的黑狗。”

  “很好。”骑士无意罗嗦,他的目光越过佣兵首领落在两个黑袍的法师学徒身上,然后漫不经心扫过沙弥扬女子的脸庞,“奥玛斯何时站到了荷尔人的身边?沙弥扬人来到这里难道又是秉持了亚当弥多克的旨意?”

  “没有他们,我们无法离开这里。”夏仲平静的回答。

  “是么?”骑士掉转马头,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朝法师学徒笑笑,了无笑意:“没关系,”刻意加重了“您”的读音,“西格玛随时欢迎您,以及,”他的视线滑过亚卡拉和贝纳德,“那位学徒长和沙弥扬人。”

  “非常感谢。”夏仲冷淡地回答。

  “你可以选择离开。”希拉想了想慢慢的说,这个过程中巡游者的视线专注的钉在不远处一个骑兵身上:“你们是雇主,而不是我们的同伴。噢,”他赶紧补充了一句,“没有其他的意思,仅仅是说,你们没有义务。”

  “没了风狼我们无法离开这里。”夏仲接过亚卡拉递过来的材料包,一边整理一边淡淡的回答:“王庭的黑狗不会让我们有机会说出看到了什么。”

  “……谢谢。”游荡者抓紧时间抓过头看了法师学徒一眼,他甚至笑了笑,“那就,一起活下去吧。”

  “牧师,祈祷吧。”沙弥扬女子将女牧师遮挡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说:“为战斗的胜利。”

  “……我更愿意为西格玛的黑狗做临终关怀。”安娜高傲的回答。

  呼啸着横冲直撞穿行在荒原上的风似乎停了下来,角马烦躁的用蹄子刨着泥土,打着响鼻,人们屏住呼吸,仿佛是将要踏上舞台的演员,等待着开场的讯号。

  “西格玛,荣耀!”骑士中突然爆出巨大的一声吼叫,这也许就是那个士兵们期待已久的号角,他们用强烈震动着胸膛几乎撕碎喉咙的声音高声应和:“西格玛,忠诚!”

  数十只马蹄溅起泥土,大地轰隆作响,角马冲刺的速度能够保证在一息之间将佣兵小小的阵型凿个对穿。现在,骑士们已经能够看到佣兵衣物上的饰物。他们狞笑着,几乎在一瞬间同时举起手中的弯刀,仿佛濒死的哀叫和痛苦的求饶将会在下一刻响起。

  “缓慢,赫贝尔之慢行。”

  冰冷没有任何迟疑的声音之后,代表魔法的黄色灵光立刻腾空而起,笼罩住骑士全身,西格玛的士兵们惊恐的发现角马几乎迈不出步子,而他们的动作则像衰老至极的老人般无力。

  “就是现在!”佣兵团的首领咆哮道,三棱箭簇深深透入一名士兵的前额,他缓慢的抬起手想捂住伤口,却只是在马上晃了晃,便一头栽下去。整个过程不过瞬息,然后受到法术力量影响的士兵却将最微小的情节也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论是西格玛人还是佣兵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因为太过诡异而感到一丝恐惧。

  但佣兵无法再浪费时间,阿里猛地跃起,整个身形高大的战士有着不逊于巡游者的灵活身手,猎熊刀利落至极划过西格玛人的咽喉,热气腾腾的血雨喷射而出,荷尔人将死者拽了下去,迅速跳上马,不受法术影响的他成了奥斯法的使者,挥舞着镰刀在西格玛人中收获生命。

  另一名荷尔人则在同伴身后低吼着撞向身前不远的骑士,士兵被连人带马地撞了出去,但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人体一点一点向前飞去,最后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在泥泞一片的地面上。

  尤里克用最快的速度拽起角马,他用拳头敲击着那可怜畜生的脑袋强迫它服从,最后荷尔人成功了,角马唏律律叫了两声,载着新主人投入战斗。

  两位女士毫不迟疑的杀入西格玛人中,她们用技巧与惊人的配合增添战果——虽然在不久之前沙弥扬人和爱德丽菲斯的牧师还怒目相向,都很乐意让对方的鲜血染红武器。

  “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希拉并没有像同伴那样扑向敌人,他精准的点名,箭镞饱饮热血,不时可见西格玛士兵仰面从马上栽下。他在下一枝箭射出前的一刻饱含忧虑问向法师学徒:“他还能坚持多久?三卡尔甚至两卡尔?”

  亚卡拉摇头。学徒长专注的观察着同伴,“不,”最后他宣布道:“一卡尔,最多一卡尔。”

  希拉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松开弓弦,对面的骑士中立刻又有一个消失在了马下。

  “嘿,别希望更多了。”库乐观的笑着说,同时用他的手弩给了西格玛人一个厉害,“就在没多久之前我们甚至绝望的想要向冥狱君主祈祷不是么?”

  “是的。”希拉头也没回的承认道:“但人总是想要更多。”

  周围的一切已经无法影响夏仲。他闭着眼睛,修长的手指依然维持着施法的手势,但苍白的脸上已经透出病态的红晕,厚重的兜帽早已取下,黑发湿漉漉的贴在头上,嘴唇现出青乌的颜色。

  年轻的法师学徒似乎又回到了温暖的法师塔,莫里克斯·安塔尔严厉的看着自己的学生,一边又一遍告诫:“大范围施法有两种方法,绝大多数法师会选择前者,它按照范围而不是人数,法师能够快速的准备下一个法术,对精神力的要求不高。当然,它也有缺点,无法在局部进行更精密的控制。”

  “第二种方法,放开你的精神力,利用它去控制每一个目标,能够更好的节约魔力,使法术效果达到最佳。但与之相对的是,”魔法师加重语气,“这样做的后遗症是你将会透支全部魔力,榨干最后一丝精神力,除了力竭之外法术效果无法停下。”

  “没有任何一个法师愿意尝试精神力透支的危险,它意味着法师失去了最基本的自卫能力。除非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没有任何人愿意选择将生命交给别人。”莫里克斯意味深长的看着学生平静的面孔,“尤其是魔法师。”

  “安塔尔导师,我是不是做出了一个愚蠢的选择?”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夏仲的脑海中不期然闪过这样一句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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