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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心中志(1)

西风尽散浮生梦 上木 4501 2024-11-18 17:06

  第二日,如斯照常去三公子那里习诗。

  三公子并不知此事,仍旧与如斯说说笑笑。但瞧她兴致不高,虽平时也是如此,但今日却犹显得反常。

  “你怎么了?”三公子读完一句诗后,不禁问了出来。

  如斯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我没事。三公子,后面一句怎么读?”

  三公子抿了抿唇,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恼的神色。他放下手中的书,绕过自己的书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如斯的案前,伸手摁住她的书,说道:“你肯定有事,你若不告诉我,我便也不告诉你下句诗如何读!”

  “三公子……”如斯抬眼看着他,忽又转过头看着窗外檐下雨落,喃喃道:“只怕,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为何发出这样的感叹?”三公子问着,蹙眉想了想,恍然大悟。他有些焦急的抓住如斯的肩,急道:“二姐的陪嫁丫鬟,是你?!”

  如斯闻言,只得轻轻点头。她看着三公子,微微皱起眉毛。那一双银色的眼眸已然起了水雾。

  “我去和二姐说!如斯,你不能走!”三公子说完便向外冲去。

  如斯大惊,她连忙起身将他拉住。一阵剧烈的动作,使得三公子不禁抓住案角,捂唇咳嗽了一阵。好一会儿,他才微微喘息转过头看着如斯,道:“你不愿意我去说?”

  如斯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看着三公子,声音颤抖的说道:“我不过是个丫鬟而已……何苦,何苦让公子与小姐为我徒生间隙?”

  三公子闻言蓦然松眉,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抚了抚如斯的头顶,呢喃道:“傻丫头啊……”

  如斯吸了吸鼻子,仰头冲着三公子一笑,拉着他走到案前,将书送到他手里,笑道:“反正还有三个月,公子还是先教如斯念诗吧。能教多少是多少,如斯怕以后再也不会遇到公子这样好的老师了!”

  三公子看着如斯坐回案前重新拿起了书册,少年的眼光慢慢柔和,带着怜惜终究没有多说其他。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这越之国的梅雨季节格外的漫长。在这松临阁最高的书房内朝外放眼看去,葱郁的松林被一片朦朦薄雾笼罩。而京都那千千万万的琼楼玉宇亦是被雨帘遮住,越瞧越不真切。

  “七月放榜,如斯,还有两个月了。”

  快结束课程之时,三公子看着如斯,苍白的脸上挂着比那窗外的天还要暗沉几分的颜色。

  如斯茫然的看着他,问:“难道公子真的对自己没有信心?”想了想,如斯笑着安慰道:“三公子天纵英才,如此俊杰,怎会落榜?”

  三公子终于笑了起来,暗沉的脸仿佛被阳光笼罩,变得灿烂。他看着窗外的雨,看着雨中依旧繁华的京都。那松林之外,点点明灯亮起,昭示着京都永不落幕的喧闹。若是再极目向远一点,便可看见京都城墙外,破落的木屋草棚。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三公子怔怔开口,又忽然恍惚一笑,转过头对如斯道:“若是能中榜,那自然是好的了。”

  如斯见他虽笑,眼中却仍是一片复杂神色,一时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三公子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对如斯道:“明日我们不读书了,我会替你向二姐告假,你陪我出一趟门,可好?”

  如斯想到挑剔的二小姐,刚想拒绝,又见他双目放光,整个人似乎被什么震得猛然清醒,只好点头。

  三公子微微笑了一笑,说道:“那事不宜迟,我现在送你回去,刚好同二姐说一声。”

  银松替三公子执着伞,如斯落后两步随同。雨下的热烈,凉凉的湿气扑面而来,让如斯忽然觉得有些冷。她抬起头看着前方的三公子,虽隔着雨幕,她依然能清晰的看见他身如芝兰玉树,脚步生风,在雨幕中一步一步向前,挺拔而矫健。银松竟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三公子急急的走着,突然停下脚步。银松没有防备,跟着往前冲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又急忙后退替三公子遮雨。但雨滴已经落在了三公子的身上,打湿了他那如翼的长睫。

  三公子似是没有察觉,他只是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她虽打着一把伞,可瘦弱的身体却微微缩起来,瞧上去让人心生怜惜。三公子不禁暗自懊恼,居然忘记身后还有一个她了。

  如斯低头走着,却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双黑底长靴。她抬起头,三公子神情恍惚的脸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帘。

  “公子……”如斯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三公子这才回过神,对她一笑冲到她的伞下,从她手中取过伞柄,看着她笑道:“我与你一起。”

  “这不合规矩,我是下人,公子是上……”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三公子有些愠恼的皱起眉,看着她又笑道:“你心里并不是这样想,何苦嘴上非要逼着自己这样说?”

  如斯被戳破心事,脸微微一红,低下头便不再说话。

  “身份可有上下,但人命本无贵贱。如斯,走吧!”三公子说完,竟牵起了如斯微凉纤细的手。

  如斯身体一僵,正想抽回,却又听见三公子低低的说道:“若不想让我等你,便要学着跟上我的步伐。若是不能跟上我的步伐,那便只能让我拉着你,带你走了。”

  如斯抬头看着他,银色的眼中微微带着些许的讶然,她垂下头,心里似乎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任他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的朝前走。

  到了琅琅苑,为了避嫌,三公子到底还是松手同银松打一把伞。进了主厢房,才得知二小姐仍在休息,还未醒来。

  三公子坐在厅内,洗了把热水脸。他看见如斯衣裙下摆湿漉漉的,便道:“你下去换一身衣裳再来,莫着凉了。”

  如斯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三公子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看着门外的大雨,他摩挲着杯沿,垂眼盯着白色的氤氲水汽,出了神。好一会儿,才被二小姐身边的大丫头晴荷拉回了神智。

  “二小姐已醒了,请三公子里面说话。”

  三公子放下茶盏,挑了帘子进入内室,见二姐正坐在窗边的红木椅上,看见他,连忙招手:“老三,你过来这边坐。”

  三公子依言坐过去,却听二姐笑道:“我琅琅苑你可是好久都没有来过了,怎么,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倒把你吹来了!”

  三公子谦恭一笑,道:“二姐说笑了,今天吹的是东南风,你看看这雨就知道了。”

  福婷捂唇笑了起来,她瞟了一眼窗外的雨,将白玉碟朝三公子推了推,道:“你快尝尝看,这是叶府差人送来的,说是新近流行的一种点心,我们相府可还没有呢!你看看好吃不好吃。”

  三公子拈起一块,小尝一口,笑道:“这点心的确清新可口,我也从未尝过。”

  “嗯,不止这个。叶府来人不仅送了这点心,还送了一根百年老参,你身体弱,我回头差人给你送过去!”

  “如此,便多谢二姐关心了!”三公子放下点心,喝了一口茶,道:“二姐还未过门,叶府就不停的差人送礼物,可见这叶公子对二姐真是一片真心啊!”

  福婷略为得意的一笑,她嗔道:“哪里是对我真心啊,他还不是看咱们相府的面子!”

  “相府的面子故然要看,可若是他不喜欢三姐,就算是相府又怎能令他如此殷勤。”三公子低垂眼睑,忽转口道:“二姐,我这次来,是想找你借个人。”

  福婷闻言,微微敛了敛笑,但又立马恢复一片笑脸:“你尽管说,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群人二姐都借给你。”

  三公子站起来对福婷一拜,微笑道:“如此便多谢二姐了,我要借的乃是二姐的丫头——如斯。”

  福婷一愣,问道:“借她是为何?我身边比她伶俐貌美的丫头可多了去了!”

  三公子坐下,微微蹙眉,道:“我借她自是有缘由的。府上的丫头大多三四岁的年纪就入了府,唯独她,是到了懂事的年纪才来府上的。我明日要出去一趟,只有她才能帮我。”

  “三弟出府,所为何事?”

  “我想去外城。”三公子开口,神色凝重。“我想去看看与这城内完全不同的世界。”

  福婷闻言,神色一变,道:“不行!外城乃流民草寇所居之地,十分危险。你一个大家公子,去了必定会被这些人盯上!”

  “我自会带上一名护院,二姐不必担心。”三公子见福婷仍是一脸的不同意,只好又道:“我在这富贵之家长了十七年,却至今仍不知生活之苦。二哥曾同我说过,若是我一直这样下去,只能长成一个要靠父兄保护照顾的废物。二姐,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了,你只管说,答不答应把人借我!”

  福婷见他口气十分坚定,又知这三弟的性子同父亲一样,顽固执拗,只好道:“我答应你便是。只是你明日不可只带一名护院,多带两位,我也放心。”

  三公子见她答应,这才高兴起来。同她说了些家常话,才告辞离去。

  三公子离去之后,福婷的脸立马变了,她看着换装回来立侍一旁的如斯,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如斯被打得双眼发花一个趔趄翻到在地。晴荷吓得扑到如斯身前,对着福婷一阵叩首:“二小姐饶过如斯这回吧,饶了她吧!”

  “下贱蹄子!”福婷恶狠狠的看着如斯,厉声问道:“说!是不是你撺掇三公子出府的!”

  如斯连忙跪倒在地,连连摇头:“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那为何三公子突然说要出府!你这个小贱人,你今日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是不是你勾引了三公子,让他对你言听计从!”

  如斯哑口无言,只呆呆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也想学某些泼皮烂货,想攀高枝?!”

  福婷的一句话,把跪在一旁的晴荷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煞白。

  “哼!别以为我说要带你进叶府你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一个下贱的奴婢还想跟我平起平坐!”福婷坐在绣墩上看着跪伏在地的两人,冷笑起来。她微微平复了气息,才道:“传晚膳吧,我饿了。”

  晴荷应了一声,带着如斯慢慢退下。

  一出厢房,晴荷便不禁小声咒骂了一句。她抬起如斯的脸,看着那高高肿起的左颊,眼也不禁红了起来。

  “姐姐你别哭啊!”如斯虽觉得脸痛,却仍旧笑着安慰晴荷道:“你这一哭,怕哭声要盖过这雨声了!”

  晴荷不禁一笑,却又嗔怪起来:“你啊你,挨打的是你,却反到来安慰我。”

  “不必在乎二小姐的话。”如斯笑着,低低说道。

  晴荷一怔,不禁问道:“你不在意?”

  “我从来不在意她说的话。”如斯转过头看着远处的厢房,缓缓道:“我若是生活的如此寂寞,怕也会变成这样。”

  “你不会变成这样。”晴荷握紧她的手,有些恼怒的说道:“我侍候二小姐已经五年了。她个性古怪,反复无常,让人琢磨不透。真是个不讨喜的主子!”

  如斯却摇了摇头,道:“她只是害怕。”

  “她能害怕什么,哼!要说害怕,也只能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害怕。害怕她又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做出什么古怪的事!”

  如斯不答,她看着窗上映出那孤零零的侧影,垂下嘴角,微微皱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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