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烟云倚蜉蝣,迷酩不得解
圣女宫。
沈残烟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上,望着这空荡荡的宫殿,如同牢笼一般,心底很不是滋味,莫名的情绪似乎要将她淹没,她盯着某一处,紧蹙的眉头像一座小山。
用沈意醉的话来说,皱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素手紧贴着胸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一名黑衣女子走进来禀告,可她似乎没听到,毫无回应。
女子再次提醒道:“启禀圣女,梦回山山主萧云闲求见,您要见吗?”
睫毛微颤,好一会儿她才回神,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避无可避,那就一次性了解吧!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不在乎了,苍天竟从未对她仁慈过,就连这最后的幻想也要破灭。
“雨霏,将他带去断归殿。”
“是,属下遵命。”
雨霏带着疑问转身,断归殿是圣女宫的一处禁地,除了圣女自己没人能进去,甚至是她这个心腹也从未进入过。
连打扫都是亲自动手,没人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因为没有人能闯得过她设下的御杀阵。
这些东西不是她这个属下该想的,只需要做好主人交代的事便好,加快步伐向大门走去。
萧云闲一身素衣,背对着大门,听到开门声后才转回来。
那夜之后,沈残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澜晨昨日才查到她已经回到圣女宫,萧云闲想在墨离泫找到她之前与她一谈。
“萧山主,我家主人有请。”
身后的澜晨却被拦下。
“抱歉了,我家圣女只见萧山主一人。”
澜晨怎会让他独自一人涉险,握着剑推开挡在前方的两个看门侍卫。
“澜晨住手,你且在这儿等我。”
“可是山主。”
萧云闲笑道:“无碍,我去去就回,烟儿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是。”
雨霏将萧云闲领到断归殿外,道:“主子已在殿内等候萧山主,请。”
萧云闲推开门,沈残烟坐在中央的桌子旁,桌上放着一壶酒,见到来人,沈残烟双眼含笑。“好久不见,萧云闲。”
“若我没记错,我们不久前在乱葬岗见过一面,拜你所赐,险些丧命。”
那时候,即便沈意醉没有启动传送阵,她也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可是他从来就不知道,真是讽刺。
噗呲~
“那你今日前来,就不怕我对你不轨?”
虽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听到他这么说,心还是被刺痛了,沈残烟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这一杯酒敢喝吗?”
“我来找你是有几件事还不明白,并不是来叙旧的。”萧云闲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把酒言欢吗?
沈残烟自顾自拿起一杯酒,仰头饮尽,嘲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为了她这么拼命,她就那么好?”
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萧云闲将头转向一边,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与沈姑娘有何恩怨,但据我所知,她并不是奸佞之人,你们.....”
“够了!”沈残烟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打断了他的话。
“我和她之间,岂是用恩怨两个字就能说得清楚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不需要你告诉我。”
来之前,萧云闲有很多话想问她,问她,那时候为什么会突然走了?问她,怎么会成为何夕国圣女?问她,为什么要肆意残害他人性命?问她,为何要炼出那些东西?
萧云闲闭上眼,叹道:“好,沈姑娘现在究竟在哪里?”
哈哈~
哈哈~
沈残烟突然的笑声,在此刻显得异常的凄凉。“萧云闲,你来找我就只是为了她的下落吗?这么多年没见,你竟不问问我这些年过得如何?”
他不是不想问,可如今的局面,这些话已然问不出口,终究还是不忍心,萧云闲率先认输,温声道:“烟儿,只要你告诉沈姑娘在哪儿,一切就还有转机。”
“呵!”
“她已经死了,你们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
说这话时,沈残烟脸上露出嗜血的残忍,这样的她是萧云闲陌生的。
“烟儿,你......”这几年她究竟遭遇了什么,一个人的转变竟让可以如此之大,还是那时她太会伪装,将他这位精明的医圣也骗了。
“别叫我,还有什么想问的?”
“哦,你这般悲天悯人的医者,是不是还想问,我是不是真的杀了那些人?还将他们炼成活尸?”
“是的,没错,你没看到在他们最辉煌得意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啧啧,那鼓圆了的双眼,赤裸裸写着死不瞑目。”
“够了。”
血淋淋的现实步步紧逼,萧云闲退无可退,死人对他来说是常态,他接受不了眼前的女子,如恶魔般炫耀自己杀人的快感。
他认识的烟儿,虽然外表看起来冷冰冰,但她会偷偷在路边乞丐的碗中放入几枚银两,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然后偷偷给他准备惊喜,绝不会是这样的。
“怎么了?这样就吓到名震四方的梦回山山主了吗?”
见他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沈残烟忽然很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给了他很大打击吧,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不是那种奢求别人怜悯的人,她不需要,她可笑的尊严也不许。
“烟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明明...”
萧云闲走近,触摸到她的头发,然后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就这样把她拥进怀里。
“这么多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烟儿,你怎么变得这么陌生。”
沈残烟挣扎着推开他,奈何他的怀抱太过温暖,太过安心,她也就放弃抵抗,靠在他的肩上,一滴泪悄然滑落。
突然她一把推开萧云闲。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过得很好,我没有变,只是你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我。”
“我从来就是这样的人。”
“回去吧,沈残烟已经死了。下次见面,我们可能就是敌人了。”
见她如此执迷不悟,萧云闲却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他以为自己能够说服她,他以为在她心中自己还是有一丝分量,原来他以为就只是他以为。
“言尽于此,烟儿,好自为之!保重!”
或许是他不懂,可是这一刻萧云闲感觉身心疲惫,只想逃离。
“云闲,为我弹一曲,好吗?”
近乎哀求的声音,这也是第一次,沈残烟这么叫他,他从来都无法下狠心拒绝她。
坐到一旁的古琴旁,或许一切早已注定。
冰冷的心,是不是永远都焐热不了?
沈残烟背对着他,伴着喑哑琴音,似大漠胡天的哀鸣,片刻失神。
站在彼岸,再也无法触摸不到属于他/她真实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