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号这一天,秦秣满十九岁。
天空中又飘扬起絮絮的雪花,这一次她的生日是在秦沛林郊外住处过的。这个生日算是秦秣重生以后,过得最热闹的的一个生日。
今年的来为她庆贺的人中,多了大伯秦东生,大娘苏丽珍,堂哥秦永成,还有秦家村的许多乡亲,她原来在老家认识的秦晓禾也有过来,此外还有秦晓禾的表哥赵羽辉,以及好些来自老家的年轻人。
秦沛林的病情并没有被公开,秦家村的人大多只知道他是患了恶疾,所以才二十年不曾露面,却不知道他患的究竟是什么病。村里这次来了这么多人为秦秣庆生,实际上是存着看看秦沛林,并且表示感激的意思。
对于这种热闹,秦沛林既觉惊喜,又有些惶恐。他拖着病躯多年,心中最为害怕的其实不是死亡与黑暗,而是生机与阳光。越热闹越温暖他心里头就越觉得惊慌寂寞,更主要的是,他会有莫名的焦虑,害怕自己将病毒传染给别人。
虽然ADIS并没有那么容易传染,他心中也是清楚明白,但有时候人的感情无法控制。
秦秣今天生日,不过她可不清闲。堂屋里摆了五个桌子,她就在忙着端茶送水,换糖果扫瓜子壳。方澈在厨房里帮忙,他刚走进去表示自己可以做菜的时候,惊得苏丽珍差点没下巴脱臼。
这边的农村有个规矩,那就是谁家若要摆酒,邻家的妇女便必须帮着做厨活。苏丽珍蹲在一个大盆前,麻利地褪着鸡毛,她旁边还蹲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在那里洗蔬菜,另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则站立着在挥刀破鱼。
方澈站在流理台的另一边,他正动手切着牛肉丝,那刀法流畅利落,刀刃落在砧板上很有节奏地梆梆响,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这人切菜驾轻就熟,仿佛每一个举动都带着韵律。
洗青菜的女子用手肘碰了碰苏丽珍,低声道:“秦大嫂,这真是你的准侄女婿?”
苏丽珍有些得意:“不错,看着就很有气质,很能干吧?怎么样?红妹子,你以前见过这样的年轻人没有?”
“切!”秦佳红却轻啐了一口,不屑道:“长得是这么回事,这模样还真叫人没的说,不过一个大男人,不出去挣钱,就会在厨房里切菜,这算什么好?现在长相又不能当饭吃,好多能干的姑娘,那挑对象都是看人家三件,不看长相的。”
苏丽珍立马不乐意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方澈,见他背影挺拔,头微低着,手上动作不停,仿佛没有听到谈话,便又转回头低声道:“红妹子,你可别这样说,人家可是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就是会做饭而已。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不知道有多好。”
“秦大嫂,你这可是自夸了吧?”秦佳红把盆里的青菜往篮子里捞,“我说,这年轻人要是真这样好,能看上你家小丫头那样的?他就是真看上了,我都替你家丫头捏把汗。你说吧,就他这长相,不定得多勾人,太不保险啦!”
“那你说怎么办?”苏丽珍其实也觉得不保险,不过这些话她又不好当着秦秣的面直说,便只能一直闷在心里。
“怎么办?”秦佳红将头往她身边凑了凑,满脸理所当然地说:“赶紧先订婚呗!让他先拿彩礼出来,叫他压个十几万放你家老爷子手里,他到时候就是想反悔,这一心疼钱,又哪里敢反悔?”
苏丽珍顿时有目瞪口呆之感,她脑子里打了个结,讷讷道:“那怎么能这样?这不好吧?太不地道了,说得好像我们家在卖女儿似的。”
方澈那边切菜的动作已经是一顿,紧接着他又很自然地把砧板上切好的牛肉盛进一个大碗里。然后他拿起一个胡萝卜,继续切出均匀的萝卜丝。
秦佳红满不在乎地说:“什么不地道?这就叫做不地道?又没叫你们收了彩礼不嫁女儿,不过是让他们先订婚而已,这算什么?咱们这里哪家的规矩不是先订婚?还说什么卖女儿,难道你们嫁闺女不收彩礼?”
苏丽珍便又尴尬地笑了笑:“这个事情,我这个做大娘的又做不了主。说到底还得看老爷子的意思,我这说着也没劲。”
秦秣走进厨房的时候,就见苏丽珍提着一只被拔光了毛的母鸡送到方澈面前,方澈伸手接过,又熟练地给鸡开膛破肚,切成小块。
“你们……”她脚步稍顿,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那只鸡,就想到了恐怖片。只不过,那是鸡的恐怖片。
这个幻想中的冷幽默让她自己都打了个抖,紧接着便觉得好笑。
“大娘。”秦秣放下手中的盘子,又拿出一些一次性纸杯来冲茶,“你们辛苦啦。”
秦佳红好奇地打量她,苏丽珍则亲善地笑了笑:“这有啥辛苦,大家聚一起乐和,这活计我们都是做惯了的。”
秦秣侧过头,瞥到方澈的脸,却见他脸上有些微红,似乎是害了羞,还没来得及褪去。
“方澈,你还好吗?”
“我在考虑一个问题,”方澈微微一笑,那点红晕全然消散,“等会再跟你说吧,你先去忙你的。”
秦秣又跟厨房里另外三人打了招呼,然后端着茶水再次走到堂屋去。秦沛林还是坐在轮椅上,他一个人占着方桌的一向,秦沛祥坐靠他左边的那一向。桌子上陆续有上了几盘子凉菜,秦沛林完全不伸筷子,都是秦沛祥往他碗里夹什么,他才小吃几口。
这种酒席规模很小,基本上算不得什么宴会,跟秦秣从前所见更是完全不同。实际上秦家村的人平常生活水平都不怎么好,许多人都很愿意趁着吃酒席的时候多吃点好菜,等那酒菜陆续上桌以后,桌上的气氛便越发热烈。
但凡有小孩子的桌上,甚至会出现抢饮料之类的事件,不过众人习以为常,各自欢笑几声,倒也算是这种酒席上的一道独特风景。
秦秣先是端茶送水,现在则是端菜倒酒,彻底做了一把服务员。
她从酒桌之间穿梭,感受着这种朴素到甚至可称粗俗的热闹气氛,心里头竟然觉得安详。若是放在从前,她定然受不了这种喧闹,更加会看不上这些人的吃相,但到了现在,她却觉得宁可融入这些真实当中,也好过虚浮在一场落不到地的繁华里。
“秣秣,”秦沛祥向她招手,“到这里来坐坐。”他指着自己旁边的一个空位。
秦秣走过去,叫了一声“爸”,又叫秦沛林做“爹”。
坐在对面的胡三叔说:“秣丫头,你这可是有两个老爹了呀,到底哪个才是你亲爹?”
“一个是我爸爸,一个是我爹爹。”秦秣避重就轻,四两拨千斤。
胡三叔并非有意要找刺,他听了秦秣这句话,立即就反应过来这话题不能深究,于是打个哈哈又圆乎了过去。
秦沛林脸上是带着笑意的,但他的眼神却总是带着难以名状的寂寞。他早不适应这样的热闹,心中全是矛盾。又过得一会儿,秦秣起身说:“我爹身体虚,大概是有点坐不住了,我先送他回房休息,等会过来再向各位叔叔伯伯赔罪。”
她推着秦沛林的轮椅送他回房,一路上两人皆是沉默。等房门关好,秦秣就坐到他对面,随意地问:“爹,你想吃水果吗?我给你削个苹果怎么样?”
秦沛林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日夜想着这样的热闹,可是等到今天,这么多想念了很久的人突然一齐出现在面前,还是这样热闹,我却反而觉得难过。”
秦秣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也许有些事情,只能想象,不能面对。”秦沛林忽然长舒一口气,“秣秣,我想通了,此后,我与你娘还是互不相见的好。”
“爹?”秦秣轻轻叫了一声。
“记忆中的东西,在很多时候都比现实美好得多。”秦沛林低声道:“我今天看他们吃饭,发现很多人都用手抓鸡腿,我居然觉得看着碍眼。秣秣,生活习惯才是人跟人相处间最大的难题,我跟你娘本来就性格不合,这么多年过去,只怕更加无法相处。”
秦秣便又轻轻“嗯”了声,她听秦沛林说这话,心里便估摸着他已经知道——秦秣在瞒着他联系韩瑶。
“我们都是这样年纪的人了,也没什么好强求的。”秦秣长吐一口气,忽然展开颜露出笑容,“知足常乐啊!”他的这个笑容犹似是阳光破开了湖面坚冰,只露出一湾碧水,竟仿佛倒映无数岸边风景。
秦秣愣了愣,才知道他这是彻底放下了心结,真似看破红尘。
秦沛林知道自己这身体难说能撑多久,在仿佛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就沉浮在眼前之时,他渐渐地也就平静了。事情发展到今天,他可说是得到了残缺中的圆满,竟然有种顿悟之感。
“秣秣,你回去跟乡亲们多聊聊吧。”他挥挥手。
秦秣点头,轻轻走到门边,将门带上。
中午的酒席过后,大多数秦家村的人又乘车回去了,只有秦东生一家还留在这里。
苏丽珍跟裴霞妯娌两个一个扫地一个收拾碗筷,秦秣则负责洗碗。方澈被秦沛林三兄弟叫到一边说话,秦云志却凑到秦秣身边抱怨不休。
“大姐真是的,今年过年居然不回家。二姐,你说她在那个什么律师界能混出名堂来嘛?”
“你要是实在想她,可以去北京看她。”秦秣笑了笑,全不在意秦云婷今年过年不回家的事情。
毕竟她今年大四,又刚考研,事业也正在起步阶段。在秦秣看来,秦云婷年纪轻轻,正是有着一腔激情敢打敢拼的时候,她哪里会有心思沉淀下来去感觉什么岁月无声?又不是个个都喜欢读诗写文,哪里可能人人文艺?
秦云志还是嘀嘀咕咕:“大姐说过,今年过年要是回来就送我一个组装飞机模型的,她这一不回来,我什么礼物都没啦!”
秦秣哭笑不得:“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想着跟十来岁的时候一样,玩玩具?”
“切!你这就落伍了吧?玩具这种东西的适龄人群,那可是不分男女老幼的。再说了,我自己组装遥控飞机,那可是高智商玩具,一般人还玩不起来呢!”秦云志哼哼两声,看着秦秣洗碗有点慢,又捋起袖子跟她挤到一块,帮她洗碗。
秦秣嘴上不说,心里着实欣慰。这孩子看起来跳脱,其实还挺细心。
她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吃到的第一碗蛋炒饭却是当年才十二岁的弟弟所做。那时候的秦云志也是这样,虽然会跟姐姐吵吵架,但真到要做事的时候,他动起手来也毫不含糊。
晚上他们切了个蛋糕,这一大家子共围了九个人在桌子边上,秦秣在吹蜡烛的时候闭目默许了三个心愿。
过后方澈问她许了什么愿望,秦秣保持神秘,又问他跟长辈们说了什么。方澈只是回答:“叔叔伯伯们说,这是男人间的话题,说完后就得吞到肚子里去。”
两人在屋外散步,冬日里也没什么虫鸣声,只是树上沾着白雪,反衬着星光,亮得沁人心脾。
“秣秣,我要送生日礼物给你。”方澈牵住她的手,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扁扁的雕花檀木盒子。
小盒子摸约三寸方圆,颜色在这夜色下并不显得多么清晰,但触手微沉,很有质感。
秦秣伸手打开盒子,便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温润的黄玉手镯,玉色在星光与雪光下灵动流转,柔和得仿佛是陈酿的酒膏,越是温醇,越是浓烈。
她心有所感,抬头向方澈看去,便见他微微一笑,从盒子里取出手镯。
“秣秣,愿意戴上吗?”
秦秣一般不戴首饰,脖子上的水晶项链只因为是方澈所赠,所以她才一直戴着。手镯又与项链不同,手镯比项链更显眼,秦秣本来是完全戴不惯的。不过在这样的时候,她显然不能拒绝。
她伸出手,方澈便握住她的手腕,动作轻柔地将镯子套过她手掌,套在她左腕上。
“秣秣,我们先订婚怎么样?”这样说着的时候,方澈的眉眼都仿佛是天上星光织就。
秦秣刚收好那檀木小盒子,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只是“嗯”了声,一抬头,又脸现惊讶。
“你刚才应了一声,我当你答应了。”方澈握住她双手,目含笑意。
秦秣微侧头,轻笑道:“当然是答应,又怎么会不答应?”
方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望了许久,忽然又一把将她拦腰抱住,带着她在原地转了一个没有声音的圈圈。
还是秦秣当先笑出声来的,她拍了拍方澈的背,在他耳边说:“快停下啦,我头都要被你转晕了。”
方澈才又放下她,拉住她的手,很认真地说:“我会循古礼,对你三媒六聘,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全部做到的。”
秦秣望着他,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方澈细心至此,竟然想到了那些繁文缛节,还打算在这个年代重复,叫秦秣恍然醒悟,自己刚才的回答为什么会那样爽快。
方澈不会铺开鲜花和排场,对她来一段华丽浪漫的求婚,他说的话也实在算不上甜言蜜语,但秦秣何时需要过那些?这个人的好,是藏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无形汇聚。
“我不用三媒,但可以走六聘的程序来订婚,然后结婚。”秦秣眼含笑意,“我不坐轿子,你骑马来接我,我也骑马跟你走。”
星光逶迤了远山,这里的风景柔和如丝竹流淌。
第二天秦东生又与妻儿一同回了老家,秦沛祥则决定跟妻子儿女一起陪着秦沛林过年。
方澈自然在赵周家里过年,走的时候跟秦秣商量好,预计在初二的时候去她老家向秦老爷子拜年。秦云志倒是特别喜欢看到方澈,因为他最近发现这个准姐夫原来还能做全能家教,他那课业上若是有什么问题,只管去问方澈,一准能得到质量极佳的解答。
“二姐,你可输啦。”秦云志得意洋洋。
秦秣悠闲地看书,《仙饮》又完成了三万字。在这之前,她还接到了之远的通知,说是要她将《雕月》改编成剧本,因为这本书虽然不算卖得顶好,但胜在史料考究,很有拍摄价值。
秦秣最近想要修整老家的房子,正是缺钱的时候,便先写了一个简化版的声音剧本,这也是之远要求的预告片。
年三十这一天,裴霞起得最早。他们暂时都住在秦沛林这里,房间还算宽裕,秦云志这孩子终于可以不用像在家里一样再睡沙发床。
裴霞叫他起床,他赖在被窝里不肯动,扭了几下裴霞没能扭过他,便干脆换到一个房间去叫秦秣。秦秣可比秦云志好叫多了,她只是揉了揉眼睛就清醒过来,然后一翻身便穿好衣服。
“快去把你弟弟叫起来。”裴霞步履匆匆地走,又跑向厨房去检查油锅。她正在炸猪油,那油锅滚起,远远地就能叫人闻到那股油香味。
秦秣踩着棉鞋用几近于拖地的步子走进秦云志睡的那间房,然后坐到他床头,用手去捏他的鼻子,一边叫道:“小志,捏鼻子啦,还不起来?”
秦云志喉咙眼里发出一点哼哼,很自然地张开嘴巴继续呼吸,那眼睛还是闭着,睡得一副天昏地暗的样子。
秦秣哭笑不得,伸手又去捂他的嘴巴。秦云志却从被窝里拍出双手一通乱挥,拨开秦秣的手之后,他便一个翻身滚进被窝深处,只留下呼噜呼噜的声音传出。
“小志?”秦秣先是温和地叫了一声,待见秦云志半点反应也不给,干脆拿起手机,调出最吵的那个闹铃,放秦云志耳边一放!
“啊——!”房间里传出了男孩子的惨叫,裴霞在厨房用漏勺翻动油渣,一没留神,手就是一抖,漏勺重重摔在油锅里,只留下长柄的一点尾端,溅起热油炙人疼。
她连忙把手往冷水龙头下放,冲得片刻缓下了烫伤的疼痛,她才将手上水花甩掉,一边往那边卧室处走,呵斥道:“秦云志,大年三十的,你乱叫什么?快点起来搞卫生!今天要大扫除,一楼的卫生全交给你了,听到没有?”
“听到啦!妈你真啰嗦,昨天不都说好了吗?我又不是健忘症,我记得啦!”秦云志不耐烦地顶了一句,听得老妈没再吭声,便将视线紧盯在秦秣身上,一脸紧惕。
“我只是叫你起床而已,没别的意思。”秦秣笑眯眯地伸了一个懒腰,摆摆手又施施然往外走去。
今天秦云婷没有回家过年虽然有些遗憾,不过好在往后相聚的机会还多得是。最主要的是,秦沛林兄弟的心结已经打开,老家修路之事也有望实现。忙碌了一天之后,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年夜饭,便到屋外放烟花守岁。
刚开始只是秦云志和秦秣两个人在放,他们最先放的这些烟花大多制作简单,不过也各有趣味。
比如一种叫做小蜜蜂的烟花,一盒才三块钱,里面装着十只小蜜蜂,放到地上将引线一点,这小蜜蜂便会带着嗡嗡地声音旋转着飞上天。
秦云志点燃一只就会兴奋地揪着秦秣的手,嚷嚷着让她注意看。秦秣认真看着,只见那火光在小蜜蜂的尾部环绕,这小东西在火中起舞,生命仅仅数秒,华光过后便化成一团燃烧后的废纸,摔落地上。
一连放了两盒小蜜蜂,秦云志另又拿出许多品种各异的小玩意,玩得心花怒放,不亦乐乎。
“二姐,还是郊外好啊,像在咱们家里就不能放烟花。”他兴奋地点燃一支冲天炮,那炮火“飚”一声,尖啸着冲天而去,远远地在夜空中“砰”地炸响,“哈哈,这个冲天炮的质量真好,炸得真响亮!”
秦秣也兴致高涨,她不大敢自己动手来点燃这些东西,但心里又想尝尝这种放烟火的乐趣。
犹豫了好一会,她才挑出一支相对比较无害的圆筒烟花。
这东西有个别名叫“降落伞”,秦秣将这小圆筒立在距离大门将近二十米的屋前空地上,手上捏着一支卷烟,做出最为方便逃跑的姿势。她小心翼翼地伸长手臂将那引线点燃,才刚见引线上冒出一点点火花,她脚尖便猛一用力,带着身体一转,整个人立马就如疾风般卷回屋檐下。
秦秣难得爆发出这样的速度,刚松了口气,转头远远一看,却发现那引线还在燃烧着,微弱的火光从圆筒顶端冒出,似乎是在嘲笑她的穷紧张。秦云志更是直接笑话:“二姐,你至于不至于?不就是一个降落伞嘛!”
“砰”!
他话音刚落,小圆筒里便冲出一蓬细碎的烟花,火光映照下,有东西又从半空中晃晃悠悠地落下。
秦云志跑上前去接住那个小东西,又返身回来对着秦秣炫耀:“二姐,看吧,这降落伞可是被我接住啦!”他手上那所谓的降落伞,实际上只是一张柔软的小彩纸被棉线牵着,绑在一只小爆竹上面,做成了降落伞的形状而已。
秦秣对这小东西兴趣不大,她好不容易亲手放成一支烟花,心里头正欢畅,便很大方地一挥手:“送给你!”
“二姐……”秦云志眼角抽了抽,“你不觉得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吗?还有,我没有收藏这个的兴致。”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秦沛祥搬了一个百株的大礼花放到屋前空地上。秦秣和秦云志拉着手站在一边,裴霞挨着他们,秦沛林没有出门,只是坐在堂屋里,隔着大门等着看烟花。
秦沛祥先放了一挂爆竹,劈里啪啦响完之后,他便点燃烟花。
整个春的气息都仿佛在这新年第一蓬烟花冲上天空之后,嫣然扬起。因为考虑到秦沛林的身体健康问题,所以这个礼花是无烟型的,冲上天空后的炸响声也并不强烈,只让人感觉到姹紫嫣红,绚烂多姿。
夜幕墨青,烟花散开的形状不断变幻,犹如仙神们铺开了颜料,洒在空中绽放无尽美好希望。
照例是吃糖,裴霞仍然像往年一样说着“甜甜蜜蜜,万事如意”。她的心情很好,早在期待回老家拜年的日子,甚至幻想着跟旧友们炫耀儿女个个乖巧的滋味。
秦秣在零点刚过的时候就收到了方澈的拜年电话,过后她又给韩瑶打电话。
原本秦秣对于韩瑶会否接这个电话是不抱什么期待的,意外的是韩瑶不但接了电话,甚至还用着缓慢亲和的语调说:“秣秣,春节到了,新年吉祥。”
“娘,新年快乐。”秦秣在这个时候,竟然口舌笨拙起来,只是反射式地说了一句最简单的祝福,然后便默然无言。
“我很好,现在在四处旅游,你如果有闲暇时间,可以跟我结伴到处走走。”
秦秣惊讶万分,连忙答应:“有时间的话,当然。”
但韩瑶的电话还不是最令秦秣觉得意外的,紧接着她又收到一条由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秦姑娘,新春大吉。当日金秋一别,不胜思念,梓暄字。”
秦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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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剧本删了,补上下一章的两千字,已订阅过的朋友不需重新订阅,不过这两千字是新的内容,可以当成更新来看(*^__^*)
再PS:想了又想,剧本有凑字数的嫌疑,也确实没必要详细写出来,还是删掉。给朋友们的阅读造成不便之处,万请原谅。小墨蹲一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