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位青年骑着马从远方奔驰而来。在这茫茫的旷野里,青年迷失了方向。天似穹庐笼罩着四野,迷茫的暮色如雾一样从崖顶弥漫下来。
青年打马跑上一个高坡,纵目前望,远处,那与天相接的山峦此时只剩下黑色的剪影。随着暗夜的侵袭,它们很快就会完全浸入夜的海洋中。再近一些的是影影绰绰的树林,在暮色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紫色,在这日暮西山里,这种颜色令人联想起一种绝望的悲哀。
青年凝视着前方,他没有打算回头。事实上,在他人生二十多年的人生旅途里,他曾经历的事情中有几件只要他回头,便能得到无数人为之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他没有,他不曾为任何人、任何事回过头,他认定:不管怎么样,前方就是前方。
一声长啸,他猛然一提缰绳,良驹知人意,长嘶一声,似在应和主人,随即撒开四蹄,泼剌剌地跑了下去。一人一骑,如一缕劲风,袭向夜色深处。
风声在青年耳边呼呼作响,感觉就象幼时在水中劈波斩浪一样畅快,青年惬意地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连同胯下的良马正象一枝箭,一枝已从命运的弦上射出的箭。
一定能准确地命中目标的!
青年睁开双眼,目中闪着刚毅的光芒。虽然到现在为止,他尚不清楚那目标是什么。他目前不过是个迷途的旅人而已。但在冥冥中,他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竟有了强烈的预感。
谁也不知道人类的头脑中有时电光火石般迸射的这种超常的感觉源于何处,但它的存在却是不庸置疑的。
青年的马前突然飘过一道白影。这白影来得异常奇兀又异常快捷。青年刚然发现白影,那白影已站在他面前,抓住了马嚼环,骏马长嘶着,不情愿地停住了。
这是一位全身雪白的老人。洁白的长袍,面容清癯,一部雪白的胡须飘洒在胸前。但给青年留下深刻印象的,却是这老人的眼睛,雪白长眉下的双眼光芒闪烁,就如阳光下的寒冰般凌锐犀利得令人几乎不敢睁眼逼视。
两人的目光对峙着。青年的双眼无所畏惧地看着他,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自负与傲然,老人的瞳孔收缩成一束。
半晌,老人抬起一只手,向青年的来路一指,目中寒意更加凛冽。
青年看了他一眼,从紧闭的唇中迸出一个字:“不!”
静寂,死一样的静寂。
月亮出来了。清清淡淡的光辉洒向大地,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
老人眼中的寒冰突然溶化,似春风吹过,冰河解冻。老人的眼中竟有了嘉许的神情。唇上两绺雪白的胡须向上翘起。
“好样的!一百年来,你是唯一经过这里,给人带来希望的年轻人!”
青年仍是看着他,好象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老人从怀中取出一面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古铜镜,双手高举起它,低声道:“你看!”
淡淡的清辉投在镜面上,初时镜面上有层水汽般的氤氲,随后,景物渐渐地清晰了,映入青年眼里的是一位女郎,一位美丽的女郎。
世上的美女类型有很多,就如同世上有很多种美丽的鲜花一样,你喜欢的就是最美丽的。而青年看见的正是他自情窦初开以来就一直在心中描绘的那个影像的清晰再现。
青年觉得自己心中最为隐秘的部位被利刀剜出,血淋淋地袒陈在大众面前,红潮冲上他的脸,他的目中闪烁着慑人的寒光,他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魔怪!看剑——”
“呛啷”一声,语音甫毕,寒光骤起,暴射而出,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老人拦腰一分为二!剑身切过老人腰际,就如抽刀断水一样,剑身掠过,老人的身躯依旧挺立着,微微地对他颔首而笑。
青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人大笑起来。静夜里,他的笑声具有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