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书生意气
陈东来在陆元甲面前,像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眼睛似的,上下打量着陆元甲。也难怪,陆元甲今天的样子和昨晚确实是相去甚远,要不是看见陆彩衣,陈东也决计不可能在这人流如织的街头认出陆元甲。
待确认眼前就是陆元甲之后,陈东便深施一礼,说道:“恩公,陈东有礼了!”
然后又转向陆彩衣,说道:“见过陆姑娘!”
陆元甲和陆彩衣各自也都还了礼。
“陆兄,这是要到哪里去?”陈东问道。
刚才发生的一幕也不知道陈东看到没有,陆元甲不觉有些尴尬。
“我和陆大哥就是出来逛逛,陈太学是……”陆彩衣知道陆元甲惊魂初定,一时还没缓过神来,便替他答道。
“在下约了几个同窗一起吃酒,就在前面的白矾楼。”陈东答道。
又望了一眼陆元甲,拱手道:“如果陆兄也是闲在,能否赏脸,让小弟请陆兄饮上一杯!”
陆元甲看陈东话语真诚,又看了一眼彩衣,见她也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便客套道:“陈太学不是约了同窗么,改日吧。”
“不妨事的,那几位同窗都是在下的故友,也正好把恩公介绍给他们相认,陆兄陆姑娘你们就不必推辞了。”
说罢,陈东竟挽起陆元甲的胳膊,拉扯着陆元甲往前走去。
那随从也是彬彬有礼,对陆彩衣躬身道:“陆姑娘,这边请!”
向前又走了百余步,陆元甲便看见一座恢弘的彩楼。在彩楼的后面,一字排开了三座三层高的小楼,雕梁画栋,灯火耀眼。
初看时,还以为是几家店铺挤在了一起,细看方知,三座的小楼之间竟有飞桥走廊相通,看似各据一方,实则浑然一体。透过低垂的珠帘,红窗绣柱之间,不时传出酣畅的笑声,还有酒菜的香气。
陆元甲看见楼门处高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着“白矾楼”。
随着陈东进了一座楼,门口的伙计对陈东很熟识,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一直上了二楼,进到一处雅间。
“两位兄台,在下可是带来一位贵客……”陈东进得门来,便大声招呼道。
屋子里已经有两个人了,都是软帽长衫的书生模样。陆元甲听了陈东的招呼,便向那二人微笑致意。
那二人也从座中起身,拱手施礼。其中一人打趣道:“少阳兄说的贵客是这位公子还是这位姑娘啊?”
“休得无礼,今日我与你们讲起的救命恩公,便是这二位……”陈东道。
“失敬!失敬!今日听少阳兄讲起此事,小弟当真是为二位的义举所感,不想晚间就能见到两位,幸甚!幸甚!……”那位打趣的书生收起了刚才的嬉笑,又施了一礼,正色道。
“哪里,这位兄台言重了!”陆元甲忙还礼道。
“入座吧!坐下慢慢细说不迟。”另外一位书生说道。
坐下之后,彼此做了介绍,那位打趣的书生姓贾,另外一位姓沈,都是太学生。
“陆兄哪里高就啊?”贾太学问道。
“兄弟在乌船帮做些杂事。”陆元甲答道。
“他是帮我爹做事的……”陆彩衣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看低了陆元甲,陆鼎章在东京是响当当的人物,帮他做事自然是不容小觑了。
贾太学已然知道坐在陆元甲身侧的便是大名鼎鼎陆鼎章的千金,看她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自然也就知道陆元甲绝非一般人物。
“听少阳兄说起,陆兄在汴水之上犹如猛龙出海,兄弟真是仰慕得紧!只可惜未能亲眼得见。东京平淡日久,整日里都这般歌舞升平,倒是乏味得很。”贾太学又道。
“嗨,贾兄,你把少阳兄的生死还当成了儿戏不成,哪日你便也到汴水历险一遭如何啊?”沈太学揶揄道。
“历险倒也不是不可,何足惧栽?!只是怕遇不上陆兄,辜负了卿卿性命!”贾太学自嘲道。
听贾太学说得有趣,众人便都大笑。
笑罢,陈东忽问道:“会之兄要晚些到么?”
“会之兄要先回府上,向夫人告假方能出来的。陆兄恐怕不知,我们这位会之兄的夫人那可是大家闺秀,祖父乃是神宗官家的宰执王珪王相公是也!”沈太学笑着说道。
“苏轼曾有诗曰‘忽闻河东狮子吼,拐杖落地心茫然’,会之兄此刻不知茫然否?”贾太学打趣道。
“你这人刻薄得紧了,左右也无事,我们先聊着等他便是。”陈东笑道。
陆元甲方知还有一位客人未到。听贾太学说起“河东狮吼”,陆元甲就想起了团长,团长是个“妻管严”,看见老婆就犯怵,经常在背地里说老婆是“河东狮吼”。看来,这位迟到的客人也是个怕老婆的男人。
身边的陆彩衣轻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些人背后议论别人怕老婆很是不以为然。
陆元甲心里也暗自思忖,都说古代妇女没地位,没想到宋朝的女子倒是如此强势泼辣。即便是身边陆彩衣,那也绝对不是温婉娴静百依百顺的主儿。
陆彩衣似是猜透了陆元甲的心思,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那意思似乎是在问陆元甲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陆元甲装作未曾察觉,顺着陈东的话道:“等等便是了,我们也无妨的……”
“陆兄,你这般好身手不曾想过为国家效力么?”陈东问陆元甲道。
陆元甲一愣,心中暗道,若是不为国家效力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口中却说:“陈兄过誉了。元甲一介平民,都是些平常功夫,何言为国家效力!”
“就是,就是,眼下这良辰美景,少阳兄莫要总是忧国忧民,自寻烦恼,坏了兴致……”沈太学插话道。
“只可惜这良辰美景不知还能守得到几时啊!”陈东道。
“少阳兄何出此言?”贾太学问道。
“自平定河湟以来,吐蕃一患算是稍去。近日听闻党项人却又蠢蠢欲动,恐又无宁日了。”陈东说道。
“那也无妨,西军平定河湟之后,军威渐盛,区区西夏又算得了什么……”沈太学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笑着道。
陈东白了一眼沈太学,起身拉起陆元甲,走到窗前,手指着北面一大片灯火阑珊之处,问道:“陆兄可知那是何处?”
其余众人也都起身,随着陈东来在了窗前。
陆元甲只见不远处楼宇巍峨,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和威严,又透出遮不住的骄奢和堂皇。陆元甲猜想那里应该就是昨晚陆彩衣说起的皇宫。
陈东也不待陆元甲回答,又指了指楼下的街道,那里正是热闹时分,红男绿女,川流不息。临近还有几个杂耍的艺人,正卖力地做着什么游戏,围观的人不时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居安不思危,危矣!”陈东沉声说道。
正在此时,忽听身后有人轻笑了一声。
“少阳兄,你又在心忧天下了!”声音清亮高亢,让人身心不由一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