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陈家兄妹
陆元甲拉着气呼呼的陆彩衣又走在了街上。
“你干嘛要帮着契丹人说话?”陆彩衣不依不饶地问。
“你怎么看得出人家是契丹人呢?”陆元甲笑着问。
“仇恨!仇恨你能明白么?我一看见契丹人心跳就会加快!”陆彩衣道。
“嘿嘿,那你说得也太玄了吧,我看见你还心跳加快呢,你不会也是契丹人吧?!”陆元甲说道。
听了陆元甲说见到自己也会心跳加快,陆彩衣心里波澜微起,但却故意装作生气道:“你再胡说我就告诉我爹去!”
陆元甲也觉得刚才自己说得有些唐突,赶紧也岔开话题。
“那兄弟俩看着文质彬彬的,倒还真是看不出来是契丹人。”
说实话,陆元甲觉得当世的契丹人,就应该是青面獠牙,满脸胡子,满嘴叽里呱啦听不懂的鸟语,就像日本鬼子一般的凶神恶煞,实在是很难与刚才温文尔雅的兄弟俩对上号。
“在东京城里牵骆驼又那般长相打扮的,十有八九便是契丹人。”陆彩衣道。
见陆元甲将信将疑的点着头,陆彩衣心中不免有几分不解,问道:“你不是在北疆从军么?如何连契丹人都识不得了?”
陆元甲咧嘴一笑,支吾道:“当然识得,只是怕你与他们纠缠,惹出些是非罢了。”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陆彩衣拐入一个路口,见有个小店,便迅速钻了进去。
进到店里,陆元甲全然没理会店中琳琅满目的胭脂香粉,而是拉着陆彩衣在临街的窗下站定,眼睛紧盯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陆彩衣刚才被陆元甲拉进脂粉店,以为他是想陪着自己进来买东西,心下正暗自欢喜。当见到陆元甲接下来的举动时,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刚要开口质问,却见陆元甲冲自己摆了摆手,又指了指窗外。
窗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站在店门外四处张望,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长得精灵古怪的小姑娘。
窗子半开半合,能清楚听到两人的讲话。
“哎呀,如何刚一拐弯就没了呢?!”那个少年抱怨道。
“哥,咱们干嘛要跟着他们啊?”
“哼!费了那么大劲儿才把鞭炮绑到骆驼身上,好让那两个契丹蛮子吃吃苦头,可是却被那厮吃饱了撑得装好汉,坏了咱们的好事!”少年气鼓鼓地说。
“那跟上他们又当如何呢?”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问道。
“嗯……这我还没想好。”少年摸着后脑勺道。
“咱们就把鞭炮拴在那个人的腰带上!嗯……不太好,还是拴在那个姑娘的辫子上吧,哥,你觉得怎么样?”小姑娘还是奶声奶气一脸天真地说。
陆元甲头皮一阵发麻,没想到这个看着像是一朵花一样的小姑娘下手竟然如此刁钻凶狠!
“好啊!好啊!……”少年手舞足蹈地笑道,就像看到鞭炮已然拴好了一样。
陆元甲蹑手蹑脚地走出店门,来到正在向前面张望的少年身后。
“找到什么?”陆元甲轻声问道。
“还没有……啊?!”那少年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又觉得不对,转身一看,只见刚才拦住骆驼的汉子正站在自己身后,霎时,便惊呆在了那里。
小姑娘也刚要转身,却一头撞进了陆彩衣的怀里。
陆元甲牵着那个少年,小姑娘的手被陆彩衣手拉着,四个人就像一道逛街的一家人,走进了街边的一间茶馆。
陆彩衣要了一个雅间,待完了茶点,伙计带上门退了出去,陆元甲才松开一直牵着的那少年的手。
那少年一阵皱眉瞪眼,歪着嘴,不停地挥动着胳膊,看来刚才是被陆元甲弄疼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陆元甲正色道。
“我们……我们在逛街啊!”那少年强作镇定地支吾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把鞭炮拴在骆驼尾巴上,惊了骆驼,险些酿成大祸,难道还想抵赖不成!”陆元甲声音更加严厉地质问道。
“我们没有啊,大哥哥,你可不要诬赖好人呀!”那个小姑娘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陆元甲,嗲声嗲气地辩解道
要不是刚才亲耳听到小姑娘的馊主意,陆元甲还真有可能被她天真无邪的眼神所打动。
“你不是还打算把鞭炮拴在姐姐的辫子上么?”陆元甲看了一眼陆彩衣,对小姑娘说道。
“大哥哥,莫言说笑话了,姐姐这么漂亮怎么会有人舍得做这种事情呢?是吧?姐姐!”小姑娘说着,竟冲着陆彩衣撒起娇来。
陆彩衣刚才也只是听了个大概,看着小姑娘的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也是心生怜惜,顺势搂住了小姑娘的肩膀。
在特务连也会抓到花言巧语避重就轻的舌头,陆元甲知道今天不来点硬的怕是听不到实话了。
“啪!”
陆元甲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茶桌上,桌子上的盖碗被震得哗啦啦直响。
少年和小姑娘都被吓得打了一个寒颤,陆彩衣也连忙收回了扶在小姑娘肩头的手掌。
“契丹人已经告了官,如果你们还是不说实话,我也只好把你们扭送官府了。官府怕是也要将你们交予契丹人,到了契丹人手里定是有你们好受的!”
少年不安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角,踌躇了半晌,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嘤嘤地抽泣起来。小姑娘也怯生生地躲在少年的身后,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陆元甲猜不出他们是不是又再搞什么新把戏,仍就不为所动,怒目而视。
“我们跟了那伙契丹人好几天了,感觉他们应该是辽国的大官,就想着要捉弄一下他们……”那少年一边抽泣一边说。
曾听陈疤瘌说,军统内部曾有过密令,但凡遇见穿着制服的鬼子军人即可以适当手段诛杀之,事前不用请示,万一捅了马蜂窝,也不必承担任何责任。按这个逻辑说,陈十六兄妹的手段算不上过分,甚至还有些小儿科。
“他们招惹你们了么?”陆元甲问道。
听了陆元甲的问话,那个少年哭得更伤心了。
“我们一家人除了我和妹妹,都死在契丹蛮子手里了,呜呜……”
陆彩衣在一边也是眼圈发红,走过去拉起那个少年,又把小姑娘揽进怀里。
“你们胆子也是太大了,万一被契丹人捉住如何是好?”陆彩衣柔声道。
陆元甲还是心存疑虑,不知他们话里的真假。听陆鼎章说,宋辽已经几十年没有战事了,缘何孩子的亲人会死在契丹人手里?
“你父母是如何被契丹人害的?”陆元甲追问道。
“我们本是居住在幽州城里的汉人,五年前,母亲被契丹人欺侮,父亲便告了官,可是契丹官府偏袒契丹人,寻了个罪由害死父亲,母亲也不知下落了。我带着妹妹逃出幽州,几经辗转才来到了汴梁……”
少年说得凄惶,肩膀一直耸动不停。
陆元甲心中暗叹一声,舒缓了语气,问道:“那你们平日靠什么生活?”
“我在烟火铺当伙计,带着妹妹,住在南城。”少年答道。
“烟火铺?”
“就是用火药做些烟花鞭炮生意的……”少年说道。
陆元甲这才恍然,原来这兄妹是鞭炮铺子里的行家,要不然那头骆驼也不会被鞭炮撵得当街狂奔。
陆彩衣也听出了来龙去脉,思忖着他们打算往自己辫子上挂鞭炮的事情,恐怕也绝非说说而已,便低头对小姑娘埋怨道:“你们学来的本是糊口的手艺,如何能用作害人?!”
小姑娘一时无语,可怜巴巴地看着陆彩衣。
“你们兄妹叫什么名字?”陆元甲问道
“我们姓陈,妹妹叫燕云,我叫十六,不是吃的石榴,是十六,燕云十六州!我们家世代都住在幽州。”那少年答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