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少都统兄弟
驿馆是一处三进的院子,梁泰和秦公公二人住在紧里面。
院中的正房门窗紧闭,鸦雀无声,一侧耳房的门却是半开半掩。
“秦公公可闲在?”陆元甲轻手轻脚地来到耳房门口,轻声唤道。
“陆大人么?进来吧……”秦公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陆元甲拉开屋门,只见秦公公正伏在临窗的书案上写画着什么。
“秦公公又在操劳公务么?”陆元甲轻声问道。
“咱家哪有许多公务,不过是打磨些时光罢了。”秦公公说着,却没有抬头。
陆元甲走近书案,只见一张白纸上正有一处山水花树跃然而出。
“秦公公当真是好雅兴,好工笔!”
倒也不是奉承,陆元甲着实觉得秦公公画得不错。官家本就是丹青妙手,出没宫禁之中的内侍们自然也少不得耳濡目染。
“陆大人也懂些丹青么?”
秦公公一手提着笔,从书案上直起了腰身,笑盈盈地看着陆元甲。
“懂却是不懂得,但如秦公公这般的妙笔生花,下官倒是不曾见过。”
“哈哈……”秦公公朗声笑了起来,“怪不得粱大人方才还说你这言辞凌厉,不想咱家这便领教了。”
“粱大人不过是挖苦下官罢了……”陆元甲陪着笑道。
秦公公将手中的细毫掷在笔搁之上,边用帕子拭着手,边引着陆元甲坐下。
“陆大人可有事么?”
“听郝指挥传秦公公的话说,今日濮王要为粱大人接风,下官也是随行,便过来问问……”陆元甲说道。
“是了,咱家适才也说再画上两笔便去找陆大人,是今日午时,有王府的车马接送。”
“那就是了。但不知明日见西夏国主的时辰可曾也定了下来?”
“尚未确实,要看午时濮王如何说了。”
“原来如此……”陆元甲语气有些迟疑,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下官还有一事想要说与秦公公,本来是想禀报粱大人的,又怕有些操切。”
“哦?陆大人倒是说说看。”秦公公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今早恰巧遇见少都统德咏,听他似是无意中说了一句,说是晋王明日便要离开兴庆府去韦州。以下官两遭进出韦州的情形看,晋王似对我大宋使臣的到来颇有些看法。听闻晋王匆匆便要离开,下官便也没来由地生出些担心来,就思忖着,待明日见了西夏皇帝之后,粱大人是否还是尽早返回镇戎军的好。”
“昨日才是二王子的婚礼,明日便要离开,着实有些不寻常。”秦公公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了,听少都统说,二王子怕是也一道走。”陆元甲又补充道。
秦公公的脸色越发凝重,沉吟半晌,才又说道:“陆大人所虑倒也是情理之中,粱大人说是要小睡一刻,稍待大人转醒,咱家便说与粱大人。”
“秦公公,既是如此,下官打算再四处探听些消息,午时濮王的酒宴,下官可否就不去了。”
“嗯……也好,稍待咱家说与粱大人,一并再知会陆大人。”
“那是最好了,下官就不打扰了,告辞!”
秦公公正要起身相送,陆元甲忽又问道:“但不知叶指挥可在?下官想与叶指挥说上几句话。”
“她方才出去了,待回来后,咱家让她去找陆大人便是。”
“多谢秦公公!告辞!”
陆元甲出了垂花门,正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就见那青衣馆役低眉顺眼地走了过来,禀报道:“陆大人,翰将军来了。”
“翰将军?”陆元甲有些错愕,不知道翰德咏缘何去而复返。
不及细想,陆元甲急忙朝门口迎去,却见驿馆门外并肩站立着两个人。
一人正是德咏,另一人则是顶着大帽,帽沿压得颇低,遮挡着大半张脸。
“少都统!”陆元甲招呼道。
“陆大人,请来一位朋友相见,到屋中一叙吧……”
不待陆元甲应承,德咏便径直往里面走,那个大帽之人紧随其后。
进了屋子,德咏随手便带上了门。
“陆大人,在下来的有些鲁莽了,还请陆大人勿怪才是。”
“少都统不必客套,不知出了何事?”
陆元甲见德咏行色颇有些张惶,便问道,眼睛却上下打量着大帽之人。
“道冲,过来见过陆大人吧。”德咏说道。
那大帽之人听了德咏的话,缓缓取下头上的大帽,露出来的却是一张眉清目秀的书生脸。
“陆大人,这便是舍弟道冲,现在宫中任太子侍读。”德咏介绍道。
“见过陆大人!”道冲深施一礼道。
“原来也是少都统,失敬,失敬!”陆元甲连忙还礼道。
陆元甲引翰家兄弟入了座,问道:“两位少都统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陆大人,今日王府家宴,按照晋王的意思,舍弟道冲去了王府。在下无意中也与弟弟说起了晋王急急离京之事,谁知……”德咏像是有些不知从何说起,脸涨得通红,“唉!我也是拙嘴笨舌得紧,不如还是道冲来说罢!”
一身书卷气的道冲却是颇有些大将风度,泰然自若地朝陆元甲淡然一笑,说道:“也是听兄长说起陆大人为人爽直,这才冒昧登门。此事说来有些话长,烦请陆大人耐心听才是。”
“少都统请讲,陆某定然是洗耳恭听。”
“想必陆大人也是知道的,我朝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子的娘亲,乃是大辽的公主。大辽当下正与金国鏖战,情势颇有些不堪,皇后本是极重情义之人,对故国的牵挂便是日甚一日。这几日,辽国亦有使臣到京,其意是想请我朝助其一臂之力。也不瞒陆大人,我党项精锐眼下尽皆部署在夏宋之界,不解夏宋之围,自然就无北顾之兵。我朝皇帝陛下对此番贵使到访亦是期许颇深,倘能息兵罢战,我朝便也可抽兵援辽,以慰皇后思乡之情。”
翰道冲眼中的眸子闪亮,似也是颇为动情。陆元甲默默地斟了一碗茶,轻轻推到道冲的面前。
道冲朝陆元甲拱手一笑,轻咳了一声,却没有端起茶杯,脸上的从容渐渐化作凝重,继续沉声说道:“今日一早,晋王千岁便入宫,向陛下陈情说,大宋西军不日将再起边衅,而且用兵手段将远超此前在古骨龙城和臧底河所为,还说大宋是假意谋和,实则是拖延时日,蓄谋进击。听了晋王之言,边境情形又不明朗,皇帝陛下便又有些犹疑不决,皇后见此也是急火攻心,刚刚还呕了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