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水利所的午餐

　　三军桥的一侧，三军涵闸边，木制“鸿雁镇水利管理所”的牌匾如同这栋老房子的外墙，剥痕斑斑。

　　苏（联）式的建筑，看起来有点呆板，却还坚固。

　　厨房不大，食堂很整洁，还没进门就已经闻到一股浓浓的爆炒猪肉的香味，看来卷心菜猪肉饭的工序已经差不多了。

　　“小林，咱们另外增加一桌，你准备碗筷，去坛里打几斤酒来。”李长顺一边吩咐同事小林，一边招呼各位主任所长坐下，饭还没弄好，外卖的已经到了。

　　香喷喷的卤鹅肉是滨海县的特色菜，逢年过节，卤鹅肉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供品。

　　鹅肉来了，午饭就可以开始。

　　“来，今天各位领导来水利所指导工作，我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热烈的欢迎，这杯酒我敬大家！”李长顺热情洋溢。

　　“哎呀，李所长，喝酒就喝酒，不要太肉麻了，还什么领导、指导之类的话啊。其实都是他们党政办公室的会务做得不好，没有安排工作餐，我们才来这里蹭饭的，是我们要感谢你。”城建办主任谢高鸿接过话笑嘻嘻说：“我们两手空空的来，还蛮不好意思呢。”

　　“你这个人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计生办主任谢宾递过一根烟，哈哈大笑。

　　“不抽、不抽，抽烟不喝酒，喝酒不抽烟，这是我长期坚持的习惯。”谢高鸿摆了摆手：“来，喝酒，咱们几个也好长时间没一起吃饭了，今天好日子，大家开心点。”

　　“还好日子？我说谢高鸿同志，你还欠杨书记一百多万呢！”谢宾有点不爽。开了好几年的部门工作汇报会，没有一次象今天这样，主要领导这么武断。

　　“求财不要心急，慢慢来。我觉得操心的还是李所长，咱们等一下酒足饭饱擦擦嘴巴走人，李所长的任务大着呢。”纪序文说：“建设新水利所这件事，是杨书记会议上指示的，说起来容易，可是到哪里找米下锅呢？”

　　“缺钱是个事实，不过我看程序更加重要。”财政所长杨铁岭跟李长顺说：“也许杨书记有他自己的想法，就是施工方带资建设，等搬过去后把现在这地方卖掉，以旧换新的意思。问题是新建办公楼需要发改局立项审批，按照目前的情况，上面三令五申不允许新建楼堂馆所，所以通过审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审批不过，就无法招标建设，其他的事也无从谈起。”

　　“未报先建肯定不行的。”杨铁岭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或许现在没人注意、没人举报，但是以后的镇长、书记离任审计，这个关肯定过不了。所有的手续和资料都没有，建设就是违规，也许杨书记对这件事的具体情况还不太了解，仅仅以为是资金的问题。所以李所长啊，我看最近你还是要找时间当面跟杨书记解释一下，他们领导管的是大事，咱们要从细节考虑、权衡一下，对领导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呀。这件事其实并不简单，如果公开招标，合同根本就不可能要求施工方带资建设，你要按进度付款；如果规避招标程序，双方自行约定，我认为风险很大，尤其是上级纪委方面，弄不好要立案的。”

　　“来来。别光说话，喝酒呀。”谢高鸿主动举杯：“杨所长你别这样吓着李所长好不好，人家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办法多着呢。李所长真的就是为钱发愁，不信你们财政拨百几十万给他，看看能不能办成。”

　　“呵呵，可以啊，去跟王镇长说，他同意我就拨----不过账户里可没有这么多。”杨铁岭说：“近几年来财务管理越来越规范，各项制度的执行也越来越严格，大家还是小心点，不要撞在风头上。尤其像李所长这样的老同志，剩下不到两年的工作时间，还是循规蹈矩，顺利过渡好。我这个人不会糊弄，说的都是真心话。”

　　“杨所长的说法有道理，我本身就是镇纪委委员，也觉得这件事不能太仓促，要等审批好了才可以考虑。”纪序文说。

　　“还是李所长轻松，拖一拖就行了，我跟谢主任一样，要收一百多万，这才叫真正的惨啊。”计生办主任谢宾借酒抒情：“这个杨书记从有钱的地方来，以为到处都跟莲花（镇）一样，金银满天飞。我们经常接触那些超生户，穷得很，他们知道违反计划生育就就要罚款，问题是没钱。这边三催四讨，他们东拼西凑，顶多就是几千块，完成‘首付’。杨书记算的是全额征收，他当镇长出身的，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整个滨海县的惯例都是先交三成，其余的等到他们需要办理计生证明，有事卡着，才不得不补交。”

　　“来来来，喝酒喝酒，越想心情越不舒畅。”谢宾说：“最近栖凤山庄林老板的儿媳妇生了个男孩，两女一男，超生一个。本来以为有个男孩可以传宗接代，他们心想事成，也有这种经济能力，征收社会抚养费可能问题不大。计生办的人员去发通知催讨，林老板一味哭穷，说没钱，要等镇政府的欠款还清之后才能够交纳计生罚款。如果要快，就麻烦计生办跟镇政府领导反映，早点结算。哎，这年头，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会吧，镇政府每个月的‘三公经费’都及时拨付，纵然有欠款，也不太多。”杨铁岭解释说。

　　“不会才怪！我的数字是准确的。”谢宾说：“你是假装不知道吧？栖凤山庄就是咱们书记的食堂，老板们请他吃饭，或者他请客，基本上就在那里。人家喝的可是轩尼诗‘X.O’呢，一瓶八百多。”

　　“哈哈，谢主任这么清楚啊，厉害，杨书记刚来一个月，就什么事都躲不过你的法眼了？”纪序文开玩笑说。

　　“也许吧，干计生工作的，经常接触干部群众，我的信息来源比较多。你们猜书记今天在哪里、跟谁吃饭呢？”酒过三巡，谢宾越说越来劲：“今天莲花镇政府的几个老同事来看望他，他们现在就在栖凤山庄八号包厢喝酒。”

　　“好了，谢主任，到此为止吧，领导的事咱们别理太多。”看谢宾还要发挥下去，杨铁岭以商量的口气跟谢斌说。

　　如果说有看法、有情绪，杨铁岭当然也是有的，但是作为财政所长，他知道应该自律，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他的内心也纠结，自从上任的谢书记到前任的叶书记，还有现在的王镇长，无不要求财政所要量入为出，增收节支，带头执行财务制度。而杨书记带来的是全新的理念，不是争取补助、增加收入，而是借、借、借，并且借得越多越好。

　　是个人价值观的不同，还是发达地区与落后地区总体思想水平的差异？无论如何，寅吃卯粮的观点，杨铁岭短时间内是很难接受的。

　　“大家发什么呆？来、来，喝酒呀。”纪序文举起杯站了起来，打破了一时的冷场：“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说点轻松的吧，国内国外的、荤段子、养生保健都可以谈，就是工作的事不说。”

　　“哎，我还忘记问李所长，今天这些酒是什么泡的，味道有点陌生？”纪序文若有所思，问李长顺。

　　水利所是农业系统隶属事业单位，业务与农业办有交叉，所以纪序文对这里的情况比较了解。李长顺任水利所长以来，水利所几乎不曾到外面买过瓶装的白酒，都是滨海县酒厂的散装米酒，便宜，不勾兑，是真材实料。放些中药材在里面，每次浸泡总是一百来斤，慢慢喝。水利所在郊外，晚上风大，尤其是冬天，特冷，睡觉前喝一碗，暖身。

　　“广西的战友送了几十个蛤蚧，我听药店的介绍，就买了些杜仲、枸杞和仙灵脾一起泡着，这一坛今天刚刚打开。”李长顺说。

　　“呵呵，你今晚不会值班吧？”纪序文憋不住笑了起来。

　　“这跟值班什么关系？”李长顺莫名其妙，大家也一头雾水。

　　“关系大着呢。”纪序文神秘兮兮地说：“值班就你一个人难受，如果不值班，回家了，那嫂子就要被折腾得半死不活。”

　　“哎，年轻人就爱糊弄老人，算了，你说吧，怎么说都行，你们开心就好。”李长顺将信将疑，蛤蚧酒有这方面的功效，他听说过，但还没有喝过。

　　“蛤蚧壮阳，杜仲强腰，枸杞滋阴，这几样不错，不过再加仙灵脾就不太合适了。味道青涩，影响口感，而且药效太好、太快，所以用量要控制。仙灵脾有一个不太文雅的名字，叫淫羊藿，专门壮阳的，识字的一看就清楚。”看来这方面纪序文比较内行。

　　“真的吗？，那等一下李所长应该送我们每人一瓶，回家试试，重振雄风！”谢高鸿听后有些按耐不住。

　　“可以呀，每人一瓶。中午喝了，晚上看有没有效果，如果没反应，以后就不要相信纪主任的话了。”李长顺说。

　　“呵呵，也有特殊例外的，不过晚上如果没反应，估计不是我说错，是教科书出了问题。”纪序文笑着说：“今天咱们又吃又拿，年底的评选优秀不要忘记李所长哦。”

　　“哎不要、不要，今年不行，都连续两年优秀了，不能再评，评上了也不要，让给年轻人。”李长顺语气很坚决。这些年政府机关无记名投票评优秀，他和杨铁岭、纪序文的票数都很高。

　　“开玩笑的，别当真哦。咱们说正经的，李所长你体壮如牛，这个蛤蚧、淫羊藿酒就真的不太合适。”纪序文一本正经地说：“补酒、保健酒这些东西要看具体情况，缺乏了才可以补，如果太多了还继续补，就是一种累赘、一种负担，反而影响身体。”

　　“呵呵，你这个纪主任真会说话，好吧，你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好糊弄，就继续忽悠吧。但是我告诉你，这个酒每人只有一瓶，剩下的我还要慢慢喝，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上当。”李长顺仿佛悟出了什么。

　　“哼，李所长的警惕性还挺强的，放心吧，骗你干嘛？我说的都是科学。你这样的年龄，身体还这么好，说明阳气足够，如果再补，就要亢奋，就像水库蓄水，太多了就得泄洪，不然压力太大承受不了。人也一样，亢奋过头了总得想办法分流、调节，但是男女有别，女人到了这样的年龄，基本上忘记了。有时候你需要的时候嫂子不一定有那种想法，而你又必须解决，不然太难受。所以啊，还庆幸咱们水利所没有女同事，如果有，我还担心呢，弄不好就要犯错误的。”纪序文一副算命先生的样子很有把握地问李长顺：“你说实话，是不是这样？”

　　“哎呀，不说了，你是在省城读大书的，我说不过你。”李长顺承认差别，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些情况居然被纪序文说穿了。

　　“像你这样的情况，还是泡些比较温和的药材吧，金樱子、何首乌和巴戟天就行，两阴合一阳，不冷不热，滋阴健体，固本强基，而且色泽和口感都很醇和。”纪序文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