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镇长,如果可以忍,我肯定不会做到这一步,没办法啊,避开算了,没必要委屈自己。”谢宾说:“丘庆丰分管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风水先生看计生服务所,说要改建那窗户,我是反对的,窗户没什么破损,干嘛拆了再建,不用钱啊?他坚持要,还说了一大堆歪理,哎,他是领导,新官上任,就由着他吧。窗口改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木头做的听说是华佗的雕像放在手术室,还要求服务所每逢农历初一、十五都要拜‘土地爷’。各人有各人的信仰,你要信就到家里信,没人理你,但计生办是政府单位,办公的地方干嘛要搞得这样乌烟瘴气,真是走火入魔了。”
“他跟我说一声也没有,就直接找出纳员小李查看了计生办的账户,要小李每月安排两条软‘中华’放在杨书记的车里备用,我是等到小李拿报销单找我签名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两条烟就是一千三百多啊,软‘中华’!而且每个月固定两条,王镇长,现在收支两条线,计生办那点经费都是财政所给核定的,经常是入不敷出,哪有闲钱买烟?我告诉他,计生真的没有钱,他不信。其实户头里剩下那些都是‘计生专干’的经费,县计生局来的,要补贴给各个村,不能挪用的。他说先用,到时候再想办法。”
“上星期我在县局开会,他还是没打电话告知就直接找小李到银行取钱,借了五千块,说是要跟杨书记出去请客。说起杨书记,小李肯定不敢拒绝。我回来后很生气,把私章从小李那里拿回来,以后每张支票都必须先找我盖章才有效。得罪了就得罪,无所谓,不能老是这样无原则。”
“王镇长啊,他每次到计生办,除了指手画脚,就是吹牛,前天跟哪个局长喝酒、昨天跟城里哪个老板打麻将、‘黄鹤楼(烟)’现在每条升到多少钱……都是些俗不可耐的话题,我听了就反感。当个副镇长,要管就管大的,他偏不,专挑那些业务性的东西说事。什么时候查环查孕、什么时候结扎手术、各个村怎么轮流,这些事由服务所安排就好,我都懒得去理。他却看得很重,要自己过目,问这个问那个,最后的日程表还要他确定,有时候各村已经通知好了,他说要变动,服务所没办法,再通知。我看他不是在想工作,他是在告诉大家,权力在他那里,他的话才算话。”
“昨天下午他带中福村一个村民过来办理计划生育证明,说要急着用。小红检查了材料,发觉是违反计划生育,超生了一个,还没有缴纳社会抚养费,小红问我怎么办,我告诉丘镇长和那村民说要交款后才可以出证明。他脸色很难看,说那是县人大代表蔡平均老板的亲戚,钱没问题,印先盖了。我说这样不合适,还从来没有这样做。他很生气,问我要不要让杨书记亲自交代我。我也不客气,我说没必要,如果这样做,那规矩就乱了,这样的事没有秘密可言,传了出去,以后的工作就很被动。他说不要管以后,今天就办。我说今天不行,先处理后放行也是政府的规定,我不能违反。他说现在是他领导我,我必须听他的,哪一天我领导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镇长,如果是小事,怎么说都可以,可这是原则问题,不能随意更改。工作的可以讨论,但人格是独立的,我最看不惯那些动不动就扛着谁的旗号出来吓唬的人,我是在执法,执行计划生育法,需要公平、公正,让我徇私舞弊我做不到。憋了那么多的气,真的再也受不了,我把印章锁在自己的抽屉里,然后告诉他,等明天我辞职后你想怎么做再怎么做。”
“王镇长,既然走到这一步,辞职是必然的,再呆着处境肯定不好,人家是领导的亲信,不会那么轻易放过……”
“说够了吧?如果不够就继续说。”王镇长看着谢宾,沉默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叹息着说:“丘镇长那边我了解一下,明天你还是照样上班,就当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现在事情闹开了,(盖章的事)他应该不会再难为你,工作归工作,个人上该尊重还是要尊重。谢宾啊,能够做同事就是缘分,尽量珍惜,以后见面了才可以互相问候,打个招呼。”
“跟那种浅薄的人谈什么缘分,我辞掉算了。”谢宾说。
“真的不想干?”王镇长问。
“王镇长,不是想不想,随便哪个部门都好,跟他没关系的。”谢宾说。
“嗯,坐吧,喝杯茶,先不要说话,现在什么都不说。”王镇长告诉谢宾。
他自己也需要冷静。
这几天老是在考虑一件事,如果不是自己已经参加完笔试,如果不是谢宾与丘庆丰刚好矛盾激化,也许还舍不得。
“唉,有件事我本来还在犹豫,不愿意轻易放你走,现在看来就只能顺其自然了。”沉默了好久,王镇长看了看谢宾说:“上个月底县民政局基层政权股的肖股长已经到了退休年龄,手续也办好,有个空位。前几天跟谢局长在一起,他问我这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说让我想想,至今还没答复他。谢宾啊,论合适,你当然很合适,我自己也很矛盾。计生考核实行一票否决,考核的是书记和镇长,所以计生办主任没有过硬的能力和责任心是不行的。既然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你不愿再干下去,那我就帮忙联系一下吧,看看能不能调到民政局上班。”
“谢谢王镇长,那是求之不得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听了王镇长的话,谢宾兴奋不已。
“这件事先不要公开,还有,这些天你不能和丘镇长再也什么矛盾,即使是工作的也要讲究方法,不要正面冲撞。”王镇长说:“股级干部的调动需要组织部的部长会议讨论通过,部长们对各镇中层干部的情况不会十分清楚,一般是靠下面反馈,如果争议太大了就很难说。”
“明白了,谢谢王镇长。”谢宾喜形于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