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喜顺来鸿雁当书记不久,当年莲花镇的镇长、现任县政法委副书记孔令仁就打电话要求帮忙解决外甥的就业的事。孔令仁的前妻是鸿雁镇上善村人,在当地镇政府找一份活干,哪怕是工资低点也无所谓,算是有点体面,也对得起去世的妻子。
宣传委员林石印“改非”前提出一个要求,希望把儿媳妇安排到镇政府工作。儿媳妇目前在城南小学对面的午膳站上班,时间长、工作累、责任重,退休前能够为她找一份轻松的工作,就别无所求。
从城里来农村工作,工资又不高,一般人不愿意这样做,但是林石印的情况不同。住所在县公共汽车站附近,出门就有公共汽车直达鸿雁镇政府,上下班很方便。
十多年前在这里当办公室副主任时的老朋友,如今已退休好几年的中福村原副书记周宾服,女儿出嫁后离婚,带着她女儿回娘家住,生活的负担非常重。周宾服请杨书记帮忙,让女儿在政府食堂干活、或者随便在哪个部门打杂,拿一份固定的工资,这样他们老两口就感恩戴德了。
今年就要退休的环卫所洪宝音所长到家里做客,说的也是儿媳妇的事。洪所长的儿子腿部有问题,一高一低,说亲相当困难,一般的女孩子见面后都不愿意。最后那次定亲的时候洪所长几乎是明确保证,就是过门之后一定要找关系,争取找份公家的活干,轻松,有社保,以后老有所依。
洪所长提了两条烟、两条酒,杨书记也不太在意,没有坚决拒绝。因为按他家里人来客往的情况,这个很正常,拿来了就放着,烟一起抽,酒一起喝,又不是他独自藏起来。
问题是烟酒下面还垫着一个黑色背心袋包裹,里面厚厚的好几捆,是他走了以后才发现,打电话让他回来拿,老洪就是不接听。所以,这是个难题。
蔡平均老板的女儿也需要关照,工资事小,主要是名声,关系到以后择偶的问题,女儿嫁得好,父母就高枕无忧。
还有鸿运村党支部书记林荣耀的老婆,鸿雁镇个体工商会副会长的小姨子,等等。有的是私交,有的需要做某种平衡,有的关系到接下来的工作,各有各的情况,都很特殊,要换位思维。
其他的托关系、上门做客或者打电话投石问路的多得很,这些杨书记暂时还没有心思考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把所有的事都拒绝了,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路就会越走越小。所以类似这些问题,要区分先后缓急、要灵活处理。
杨书记心里有个小算盘,就是先把这六、七个不得不考虑的先招进来,说好是临时工,工资待遇尽量放低些,比私人作坊还要低,大概按照一千五百这样的水平。然后要签合同,以后续聘前还要经过镇组织人事部门考核,愿不愿意你们自己把握。这样一来既给足了人情、给足了脸面,又不会在镇政府内引起争议。
想不到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得不到李立德的支持。
李立德的解释是:镇政府现有机关编制三十八人,事业编制三十五人,社区服务中心编制(其实就是镇办职工)十二人,三、四年来,就是这几十名干部职工负担着全镇的工作,认真负责、高效廉洁。几年来,找他、找叶书记要求进入镇政府上班的人多不胜数,但是叶书记一再坚持,一个都不用考虑。要进人就等有人退休,有空缺的时候再来,都报名考试,择优录取。
这个时候有没有必要、那些人的素质怎么样,都一无所知。一下子就是六、七人,而且没有任何条件和进入的程序,怎么谈得上公平、公正和公开?
这个议题太突然,王晴明也是明确反对。他说谢宝树在这里当书记的时候,副县长柯得裕打电话找过他,希望谢书记能够给予关照,让他小姨子的女儿到镇政府找份事干,哪怕打杂都行,过渡一下,今后有机会柯县长再自己想办法。那次王晴明正好跟谢书记一起在讨论工作,谢书记的电话一接就是半个多钟头,电话里反复解释,不断致歉,没办法就是没办法。他举这个例子,举那个例子,说明这个口不能开,开了就堵不住。
谢宝树老家也是在农村,他大哥的儿子大专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母亲要求谢宝树把这个长孙安排到镇政府上班,她知道儿子在鸿雁做的官最大,能够办到。谢宝树就是不同意,她耐心向母亲解释、向大哥大嫂解释,说自己如果没有以身作则,别人就不服气,以后就无法立足。她母亲气得呜呜哭起来,什么服气不服气,自己的侄儿都没能帮忙,还有什么可以说?
哭也没办法,要孝敬就孝敬别的,原则问题上不能动摇。
王晴明说,这几年鸿雁镇政府没有进过一名编外人员。
他算了一笔账,如果进来六人,每人每月一千五,每年为他们支付的工资就是十几万,加上社保、四大节日的补贴和年终奖、计划生育奖等,每年至少要增加三十万元的支出,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多。人进来容易,出去几乎不可能,也就是说要供养一辈子,二、三十年,这些都是本级财政的负担,本镇纳税人的钱。鸿雁目前是财政补入镇,每年都要靠上级的补助才能过活,一下子接纳这么多人,肯定增加本届政府的压力,也给以后历届政府留下包袱……
王晴明还滔滔不绝,杨喜顺早就不耐烦。
再说了没意思,就拖着吧,横下心想做的事,不相信办不成。杨喜顺深深感到,现在最缺的就是左手右臂,没有几个自己的人,终究不是办法。
新班子怎么搭配,怎么分工,必须认真考虑,争取主动权。现在是镇委书记,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找裴书记汇报,这是自己的优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