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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焦尾琴

帝宫殇 东霓 2254 2024-11-18 17:19

  宴席过去大半,进入尾声,君臣言谈正欢,一派和乐融融。

  先前我被酒呛到,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李轩命宫婢给我换上一杯清茶,原本想着进宫赴宴能品尝到御酒,心里残留了几分美意,这下可好,李轩只一句话我和醇香美酒就此错失,叫我一阵心疼。

  我丧气地掀开茶盖,瞄了一眼,只见这茶芽芽直立,汤色清冽,四溢的幽香萦绕在鼻翼间,令人神清气爽。我立马眼前一亮,这可是杭城上贡的极品龙井,听说今年江南的茶园遭了虫灾,茶叶减产,上贡朝廷的数量不多。

  我眉眼俱笑,一扫刚才的不快,喝不到宫廷美酒,有这西湖龙井也不错,横竖我算是赚到了。

  我端起茶杯浅饮了一小口,果然茶品新鲜,口感绝佳。

  正暗自得意,只听席间一人突然高声道:“皇上,丽妃娘娘安排的歌舞美妙绝伦,臣等沉醉其中,也做了一回附庸风雅之人。微臣听闻南国二皇子极擅音律,可否请二皇子给微臣一个薄面,弹奏一曲?”

  说话的是朝中军功卓著的年轻将军,袁璟。这人长得阳刚英气,眼眸自信飞驰,只可惜自信过了头,不懂得掩饰一身的戾气。顿时我对他没了好感。

  我听小叶说起过他,为人跋扈霸道,有勇无谋,逞匹夫之勇,不过是仗着爷爷父亲在军中的威信,加上轩王在背后支持点拨,才运气打了几场胜仗凯旋。

  说到底,袁璟仰仗的还是齐帝重用武将以开拓疆土的野心。先皇儒雅,好诗文风雅之事,听闻他最宠爱的妃子不但貌美倾城,而且才情了得,舞姿灵动,琴音怡人。二人琴瑟和鸣,传为一时佳话。

  可惜红颜薄命,这女子不过二十便撒手人寰,芳魂远逝。

  而如今的皇帝,不论文臣武将出身,视其才学本事任用,武将原本被文臣压下一头,现在终于有了出头之日,自然气焰嚣张,不可一世。

  宴席瞬间陷入一片沉寂,我跟着众人探寻的目光看去,在齐帝右侧最末处的位子坐着一个清秀温和的男子,墨发冠玉,风度翩翩,举止尽显皇家优雅。这样出尘的人,竟是南国的质子么?

  南国物产丰饶,一直与大齐分庭抗礼,三年前南国主动挑起战事向齐国发难,兵败后割了五座城池给齐国,元气大伤,还送了南帝最宠爱的二皇子来齐国做质子,之后两国相安无事,只是南帝再未提起这位疼爱有加的二皇子。

  我不禁黯然,心想在大齐又多了个举目无亲的人。

  除了李轩之外,其他几位朝臣都面露难色,尴尬至极。也有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南国的二皇子,还有人带着一脸鄙夷瞧了瞧袁璟。

  南国二皇子虽是南国皇帝兵败送来大齐的质子,身份却象征着一国的使臣,袁璟的一番话无疑折辱了这位二皇子,更是不将在场的其他邻国皇族放在眼里,实在草率。传出去天下人还以为我大齐怠慢侮辱邻国使臣,届时以此为借口挑起战乱,谁能担当的起?

  只有李轩动作优雅饮下了一杯美酒,仿若眼下发生的事与他毫无关联,他眼神幽邃,我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他神情淡漠。

  一言不发面色如常的还有坐在高位的齐帝,袁璟的话分明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他却没有一丝恼怒。我暗自对齐帝生出几分赞许,如果龙潇是一个将喜怒形色摆在脸上的人,他不会坐稳皇位,正因为他心思深沉,巧妙地制衡着朝中众臣的势力,大齐才会蒸蒸日上,一跃成为诸国之首,以强者之姿俯视天下。

  宴席间最后一支孔雀独舞早已收尾,齐帝必须在袁璟和南国二皇子之间作出一个权衡。

  不知怎么,我内心生出几丝莫名的紧张,有一个声音在胸腔里叫嚣,极不愿齐帝让南国的二皇子当众弹奏,许是南国二皇子的处境让我想到自己在大齐的形单影只,我藏在广袖里的手心沁出薄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呼之欲出。

  左侧的李轩似是察觉出我的异样,看了看我,我感觉一股巨大的压力倾袭而来,指甲嵌入掌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你不舒服?身子不适就不要强忍,本王可以带你先行一步离开。”

  李轩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的味道,让我受宠若惊,他何曾这般好脾气在意过我,我看着他清澈明亮的黑眸摇了摇头,宫宴岂同儿戏,齐帝再器重李轩,李轩还是臣子,君臣之礼是明摆在那儿的,不可逾越。

  齐帝道:“南国音律柔和绵软,朕甚为欣赏,来人,将朕收藏的焦尾琴取来给二皇子试音。”

  相传焦尾琴是由蔡邕于烈火中抢救出的一段尚未烧完的梧桐木制成,琴有七弦,音色不凡,极为珍贵。这琴失踪已久,想不到竟是被藏于大齐的皇宫。

  齐帝言辞诚恳,何况焦尾琴更是天下奇珍,这样一来,南国二皇子自然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他真是手段高明,既不打压袁璟,又给足了二皇子面子,搬出这张名贵的古琴,两边都不得罪。怪不得李轩称赞他是旷世奇主,甘愿为他俯首称臣。

  只见宴席最末处那位墨发冠玉的温和男子起身,步态朗然行至大殿中央,言辞并无丝毫不悦:“楚泓献丑了。”

  他的声音如清风拂面,脸上带了淡淡的笑容,我的一整颗心迅速下沉,他是南国的二皇子,明明有着最高贵的身份,为何也是这般地身不由己?

  他的处境比起我来无疑更加悲凉,我尚且有李轩护着,没人敢把我怎么样;他却孜然一人,在座之人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邻国皇族,没有一个愿意为他说句话,他独自承受这番羞辱,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隔了这么远,我却清晰地在楚泓的眼底看见了一抹悲戚哀凉,心里的难过更多了几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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