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搭他的话,既然他说好得差不多了就差不多了吧。
李轩不恼:“良药苦口,张太医身为太医院之首,医术高超,他开的药你且按时服用。”他说这话时看着我的眼神深沉含情,偏我低着脑袋没有瞧见,近旁的香夫人却看得仔细,嘴角泛起冷厉的笑意。
这厮哪有半点为人臣子的模样?
张太医何许人也,那可是专为皇上皇后诊脉医治的太医院头号人物,他李轩倒有本事,三天两头把张太医接出宫,就为住在轩王府里的我忙得团团转,真不明白皇上是看在他李轩的情面上还是有别的缘故,对此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
可不正是李轩手握重权,为皇上器重么?
我心中一番嘟囔,自然是不敢说给李轩听的,拔老虎须的事儿我还是少做为妙,不然吃亏的又是自己。
李轩瞥了眼站在远处的小叶和初兰,问道:“摘了桂花预备作甚?”
我如实答他:“小叶说用桂花调制的汤汁煮的酒酿丸子更好吃,我是好奇,又闷得慌,就拉着她们来园子里闹腾了。”
李轩笑道:“那丫头鬼点子多,和你脾性相近,你们二人最是投缘。”这点他没说错,有时看着小叶就像另一个我,那丫头活出了我想要的肆意和自由,让我羡慕不已。
他难得有心情这么好的时候,转而又听他道:“本王记得你从前不爱甜食。”
我随口问他:“从前喜欢的,如今就非得喜欢么?从前不喜欢的,如今就不能喜欢么?”
估计我有些咄咄逼人了,李轩一怔,眼神黯然了几分,似是琢磨起我的话来。
这回他没理睬我,只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王府内初兰酿制的桂花酒堪称一绝,清甜微醉,你可以尝尝。”
初兰走近,柔声道:“王妃,到了该喝药的时辰了。”
张太医的药一日三次,一次都少不得,初兰是为我好,我再不情愿也不能怪她尽责,于是就顺着原路回墨园去了,好在三人满载劳动成果,算是尽兴而归。
待走后,李轩若有所思地盯着被墨汁毁了的画纸,跃然纸上的是一个骑在小红马上的女孩,女孩手执一根长鞭,耀武扬威,眉眼俱笑,神情飞扬跳脱,好不烂漫。这样肆意的笑容引得他挪不开眼睛。
李轩的脾气香夫人是知道的,他的心思深沉难测,服侍他这么久她仍很少猜透他心中所想。她只好留神瞧得更仔细些,只觉得画中人愈看愈是熟悉,想起方才李轩看我时一瞬间的出神,以及他眼眸中掩藏不住的情意,她不难猜出画中的女孩就是幼时的我,不禁秀眉一紧,面露不安。
在她眼中的我稚嫩无知,又全无贵族淑女的矜持,是没有资格与她争宠的,可李轩对我的态度显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冷漠,反而蕴含着一种不为人知的特别。
李轩独独待我是特别的,凭此她不得不对我生出厌恶。
午睡起来,墨园里到处都是清甜的桂香,不是园中的浓郁,却浅淡的让人喜悦。想起李轩的话,我唤来初兰:“王爷说你酿的桂花酒极好,今日摘了这样多的花瓣,不如就酿制几坛,等天再冷些煮酒来喝。”
初兰淡笑道:“奴婢这就去让小叶留出些花瓣。”
我跟着笑起来,小叶大大咧咧的,没人拦着说不定会把所有的花瓣都给用了。
桂花熬制的汤汁煮出来的酒酿丸子果真别有一番滋味,我们三人围坐在墨园的清风亭里慢慢吃着,好久没有这么舒心惬意,我的心情格外的好。
又往嘴里送了一小勺,唇齿生香,我装作不经意问小叶:“小叶,我记得香夫人的闺名中并无‘香’字,对么?”
香夫人在王府的时日比我久多了,我还未嫁给李轩之前,她就已经是李轩的侍妾,这几年她在王府长宠不衰,侍候李轩最多。除却王妃之位被我霸占着,她的地位其实远在我之上。李轩那么冷冰冰的人能这么专一地待一个女子,我多少有些好奇。
小叶点头:“回王妃,是呢。香夫人的本名唤作吟梦,是进王府之后才改的名号。”
我悠悠赞道:“吟梦,倒是个极雅的名字。”
初兰放下羹勺,细细解释道:“当年王爷行至塞外,为避免身份暴露只带了一个随行的侍卫,不料涉险,遇上性情洒脱的吟梦小姐出手相助,后来吟梦小姐随王爷回京,自然而然成了王爷的妾侍。”
原本只知香夫人柔媚入骨是典型的塞外女子,想不到她和李轩之间还有这样的波折:“那何故赐字为‘香’?”我私心以为“吟梦”二字更美。
初兰道:“香夫人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奇香,炎炎夏日之际连沁出的薄汗也带着香气,是以王爷赐号一个‘香’字。”
“怪不得香夫人住的院子是沁园。”小叶边吃边说。
哼,李轩那厮艳福倒不浅,世间这样的奇女子都为他倾倒,甘心放弃塞外自由自在的日子成为他王府中侍妾之一,软香在怀又是一桩惹得旁人艳羡的美事。
真不知道除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臭皮囊,他到底有哪点值得众多女子飞蛾扑火?
听到我的一声冷哼,初兰有些诧异,小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王妃,你该不是吃醋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