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绾发2
离影注视着她们,良久,摆摆手,“你们退下吧!”
“是。”那俩宫婢明显松口气,磕头谢恩后,起身恭谨退出凉亭,而后转身很快走远。
林城?他要领兵前往林城,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主子么?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东旬?以为这样就能向他的子民证明,他是一位好帝王么?
他可知,就算他战死在林城,依旧改变不了东旬的命运。
缓缓站起,她临风而立,瘦弱的身形看着好不单薄。
周遭静谧无声,她不知自己在这站了多久,只知当她回过神时,他就在亭外静静地看着她。
“你身体不好,站在这长时间吹风会受凉的。”他走到她身旁,牵起她的手,走出凉亭,朝通往琼华宫的方向慢步前行着,他没再说话,只是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没有挣扎,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
“你答应过我的!”进了琼华宫,他挥退里面的宫人,就听她轻淡的声音响起。
他抿了抿唇,将她带到梳妆台前坐好,这才启口,“好久没给你绾过发了!”
“是好久呢!”他没就她的话作答,她也没追问,微微笑了笑,道,“自从我失去武功那日,你就没为我绾发了呢!”那时,她不要他碰她,更不要看到他,他又如何为她绾发,向往日一样,每天上完早朝回来,不管她的发髻有无梳好,都要放下她的长发,重新帮她梳理一遍,从不熟练,从笨拙,到熟能生巧,为她绾出一个个别致,却不繁琐的发髻。
耶律琛在她身后站着,“我现在为你绾发好不好?”
“好。”她点头。
解开她头上的发髻,耶律琛拿起木梳,仔细地梳理起来,“此生能遇到你,娶到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福气。”青丝在他指间流泻,他语声温柔,很认真地梳理着,还不时往铜镜中看一眼,“可我却不够好,竟然害得你伤心。”
他叹了口气,语气尤为自责,懊恼,“对不起!”离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镜中的他在为她绾发。
“好了。”用玉簪束好发髻,他扶起她,揽着她的腰身在榻上坐好,“我不是有意骗你,也不想骗你,可我是东旬的国君,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拱手送上祖宗用血汗打下的江山,那样的话,我就是东旬的罪人。”
抬起手,他缓缓摸着她脑后垂下的秀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之意,慢慢道,“皇室宗亲,尤其是我那几个兄弟,我会带着他们一同前往林城,宫中我也已布置好,不会让你和孩子出现任何意外。”明知不是那人的对手,但他宁愿战死在自己的疆土上,也不愿亲手将江山拱手相送。
而她,还有孩子,相信那人必会善待。
离影心里一痛,依旧没有言语。
他这是在向她做告别么?
“影,我真希望自己是个寻常人,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我却出身帝王之家,从小就有自己的责任要担负……”
说到这的时候,他嘴角忽地掀起一丝微不可见的苦笑,“瞧我说的,要是我不是东旬的皇子,又怎会在庸城一战中与你相识,又怎会和你发生后来的事……”他的声音很轻,宛若花蕊上卷起的风,不仔细听的话,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收紧臂弯,他凑到离影发鬓轻印下一吻,“影,别再恨我,在这世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陪着她又坐了一会,他站起身,朝殿外走。
离影眼里渐生水光,望向他高大清瘦的背影,喃喃道,“你何必执着?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又何必执着呢!”
耶律琛身体一震,脚步却没有停下。
他懂,可是他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将江山拱手相让。
“在你心里江山就那么重要么?重要到可以不要自己的妻儿……”
看着他即将走到殿门口的身影,离影站起身,眼眶湿润,一股浓郁的愁苦从心底泛起,让她很不好受。
“你若走出这殿门,我会恨你,会永远恨你,哪怕你死去,我也会恨着你!”她声音低微,耶律琛却将每一字都听到了耳里,且那一字一句都在击打着他的心房。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过头,“如果恨我,让你可以心里舒服些,那么我宁愿你恨我一生。”既然再没能力给她幸福,就放手祝福她吧!
耶律琛缓缓闭上双目,脸上掠过痛苦之色,“你一定要幸福!”睁开眼,他回过头,远远的注视着离影。
他有看到她眼里的泪光,有看到她不停抖动的唇角,“轩儿也是你的孩子,希望你能好好待他。”眼底隐痛涌现,他轻声说着。
离影身子一震,神色倔强道,“轩儿是我的孩儿,我自然会待他好,用不着你操心。”
“好,我不操心。我就知道你会对他好。”耶律琛淡淡道。
离影忽然冷笑,“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么?”耶律琛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或许是吧!”
“耶律琛,你就是个自私的男人,我讨厌这样的你,恨极这样的你!”以为保护好她和孩子,就是为他们好么?以为陪着东旬一起覆灭,就能彰显他的伟大吗?自私,好自私的男人!
退一步,何尝不是好事;退一步,不知会保住多少人的性命;退一步,或许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但他显然不听劝,显然不要对大周做出退让,非要以卵击石,葬送无数人的性命。
离影的脸色渐渐转白,她望着耶律琛倏然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会对你这样自私的男人动心。如果我不认识你,如果我不对你动心,如果我不答应嫁给你,就不会让自己的心支离破碎,痛得难以言喻。”
她的笑容中有些辛凉,“你走吧,做你该做的事去吧!自此后,你我再无瓜葛!”这是她最后一搏,希望他能打消心中那没有胜算的念头。
然而,她还是失望了。
只见耶律琛从她身上收回目光,转过头,毅然走出了殿门。
他脸色痛苦,语声怅然道,“对你,我永远不会变心,哪怕我死!”
离影听着这句飘来的话语,神色动了动,任泪水大颗大颗滚落而下。
阳光照进殿中,她的脸在阳光与阴影中游走着。唇角紧抿,她没有言语。
夕阳余晖收尽,夜幕落下,她怀抱儿子静静地坐在榻上。
他已经走了,已走一个多时辰,在他离开不久,宫人就将孩子送到了琼华宫,说是他吩咐的。
孩子还小,在她怀中玩了会,就睡着了,而她,却定定地坐在榻上,一坐就坐到后半夜。
夜色深沉,清冷的圆月孤独地高悬于夜幕之上,她突然对空道,“不想本宫和太子死在这宫中,都出来听我的吩咐。”
下一刻,就见十多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暗卫,凌空而落,在殿中央站定。
“本宫知道你们有皇命在身,但本宫既然能说出之前那句话,就定然有所准备。”离影冷冷说着,蓦地,手中多出一只匕首。
“皇后娘娘,不可!”见她将匕首抵在熟睡的太子颈间,众暗卫登时单膝跪地,齐拱手道。
离影盯着他们,缓缓道,“那就听本宫的命令行事,可有异议?”
众暗卫恭敬地应声不敢。
“很好,现在你们……”着暗卫们起身,她抱起孩子缓声下着命令,听得众暗卫脸色皆发生变化,但他们不敢违背主子娘娘的意,唯有听命行事,方可保全皇后和太子。
晃眼过去五日。
天色阴沉,沙尘满天,林城外,大周,东旬两军战旗飘飘,正处于紧张的对峙中。
“耶律琛,本王之所以领兵压境,你该知道缘由。既然知道,还要做无谓的反抗,你是觉得本王只是做做样子吗?”皇甫熠端坐战马之上,一袭青衫随风发出猎猎声响。
他凝向耶律琛,俊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的笑容,但那笑容却透着股子极致的冷意。
“熠亲王的本事朕早就领教过,又怎会生出那样的想法?”耶律琛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朕是东旬之主,又岂能不战而败,将江山拱手让于他人?”
稍顿片刻,他脸上慢慢爬上一丝讥嘲的笑容,“就算朕没答应和邬蒙合众他国,一起攻打大周,我东旬就能幸免被大周彻底吞并那一日吗?”
不等皇甫熠说话,他续道,“既然不能,我为何不拼上一把。”
皇甫熠神色浅淡,只见他忽然抬起右手,朝着东旬大军的方向一挥,此动作毫无征兆,就见东旬大军上空,迎风招展的战旗,瞬间悉数化为屑末,融于沙尘之中。
大周这边的将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然,东旬这边却响起一阵接一阵的吸气声,且不少人脚下出现了一摊水渍。
他们被吓尿了!没错,那些脚下出现水渍的士卒,皆是看到自家的战旗瞬间没了踪影,吓得双腿大颤,不自已地尿失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