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今天真是长知识了，我和万平国是专门做互联网接入服务的，反而不如你这个做软件的精通业务，真是惭愧。”

　　“张姐过奖了，我这人兴趣比较杂，把上网闲逛看到的术语现买现卖，哪算什么精通。”

　　“来，来，别光顾着说话，大家一起，喝点酒。”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喝了一回酒之后，万平国清醒了过来，问道：“美国的网速虽然比中国快，但快的有限，同样是以拨号上网为主，ADSL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我在斯坦福读书的时候没见到有公司提供这方面的服务？”

　　“因为ADSL可以用一根线路处理打电话和上网两项业务。”杜秋把面前的茶杯和酒杯并排放在一起，说道：“拨号上网的时候，线路处在占线状态，所以那些经常上网的客户得买两条线路才够用，对电信公司而言，两条线路比一条线路要赚钱的多，所以他们没有推广这项技术的动力。”

　　万平国恍然，摇头而笑道：“不愧是资本主义奸商，算盘打的真精明。”

　　刘运来也笑了，说道：“咱们虽然是社会主义国家，但电信局和美国资本家有的一拼，都是一丘之貉，他们估计同样也没兴趣推广这项技术。”

　　“想要让他们有动力推广不难，找个竞争对手出来就行了。”

　　“ADSL虽然不用通过电话交换机，但是还得用到电话线，国内所有电话线路都是电信局的，从哪去找竞争对手？”

　　“国内除了电话网络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网络。”杜秋把酒杯和茶杯都拿了起来，轻轻碰了碰，提醒道：“有线电视网。”

　　“有线电视的线路也能上网？”

　　“DSL技术其实是为视频点播而研发的，电信公司想用这项技术去抢有线电视的生意，但是现在视频点播业务还不成熟，所以被冷藏了。”杜秋把酒杯放在一边，举着茶杯说道：“有线电视公司其实也想抢电信公司的生意，1993年的时候，美国时代华纳公司实验了一种叫做的技术，不用电话线，而是利用有线电视的同轴电缆，向用户提供互联网接入服务，下行速率大约为10Mbps，和ADSL差不多。”

　　万平国在斯坦福大学读的是工程经济和公共政策，对通信技术并不熟悉，有些难以置信，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说道：“我在美国的书都白读了，这项技术同样没听说过。”

　　“70年代美国为了保护新生的有线电视业，禁止当时处于垄断地位的电信公司经营有线电视业务，如此一来，有线电视业也不能去经营电信业务，所以没有推广这门技术，不过从1992年开始，美国多家电信公司相继以联邦电信委员会侵犯言论自由为由向联邦法院提起了诉讼。”杜秋把茶杯里的水倒进了酒杯，说道：“这些诉讼已经持续好几年了，业内普遍认为明年会出结果，到时候电信业和有线电视业之间的障碍将不复存在，交叉经营，相互竞争，过不了几年，ADSL和肯定会取代现在的拨号上网。”

　　这是历史事实，《1996年美国电信法》的出台，彻底打破了美国信息产业混业经营的限制，允许电话、广播、有线电视、影视服务等业务互相渗透，也允许各类电信运营者互相参股，为了应对有线电视的竞争，电信公司把冷藏多年的DSL技术拿了出来，搞了一个所谓的通用ADSL标准，将理论速率从8Mpbs降到了1.5Mbps，以降低技术复杂度的方式减少安装费用，加快了推广速度，在90年代末和21世纪初迅速普及，成为了宽带网络的代名词。

　　不过在国内因为电信部门和广电部门自成体系，相互对立，一个阻扰对方搞互联网，一个抵抗对方搞传媒内容，所以一直没有引进技术，让ADSL一家独大，直到2006年左右各地广电部门才偷偷摸摸的搞宽带接入服务，到杜秋2016年穿越前才拿到电信运营牌照，但那个时候中国电信已经被拆分过好几回了，并不缺竞争。

　　“杜秋，你和亚信的丁健一样，都是天才啊，连美国的法律诉讼都知道。”万平国对杜秋的渊博颇为佩服，八卦道：“据老田说当初创办亚信的时候，因为没钱请律师，丁健就花了一个月时间把相关的法律书籍看了一遍，然后谈判亲自上阵，比律师还管用。”

　　“我这只是道听途说的八卦段子，哪能和那些专业知识比。”

　　孙少洁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新闻题材，饶有兴趣的问道：“杜秋，那你觉得哪种技术比较好？”

　　“不管是用电话线上网，还是用同轴电缆上网，都只是过渡技术，最终肯定会被光纤取代。”杜秋用筷子在酒杯和茶杯之间做了个桥梁，说道：“电话、电视以及电信三网融合是未来的趋势，只不过光纤入户的成本太高了，发展的比较慢，所以我觉得在未来十几年之内，这两种技术会很流行，也会随着需求继续改进，所以主要看运营商的实力和客户的需求，并无高下之分。”

　　张树新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茶杯，然后问刘运来道：“刘记者，你消息灵通，知不知道广电系统有没有做互联网业务的打算？”

　　“连你们这些专门做互联网的都不知道什么技术，广电系统里的那些大爷们就更不知道了，不知道的东西，哪有什么打算。”刘运来对杜秋说的东西也很有兴趣，看了看装着茶水的酒杯问道：“这个是不是也要有特别的设备才能运行？”

　　“有线电视是点对面的广播，所以传统的同轴电缆都是单向的，信息只能下行，不能上行，而互联网信息是双向的，所以同样需要改造，不过和ADSL一样，改造成本远低于铺设光纤。”杜秋拿起调羹，举在手上说道：“电信是魏国，广电是吴国，咱们这些民营小公司则是刘备，想要从互联网行业里分一杯羹，只能拉一个打一个，否则活不下去的。”

　　万平国听出了弦外之音，一边用毛巾擦了擦手，一边问道：“骁龙也有兴趣经营互联网增值业务？”

　　“骁龙是做浏览器的，网民数量越多，浏览器就越赚钱，但是以电信局这么慢悠悠的姿态，猴年马月才能让国内的网民多起来。”此时酒足饭饱，已经吃的差不多，杜秋也拿起毛巾擦手，说道：“中科院的侯院士经常跟我说，驴子如果不听话，要么拿胡萝卜诱惑它，要么拿鞭子吓唬它，如果想让电信局降低资费，不能跟他们蛮干，得用点小心思，把诱惑和吓唬一起用。”

　　张树新笑了，问道：“怎么个诱惑和吓唬法？”

　　“我记得去年电子工业部、电力工业部、铁道部、国家经贸委等部门联合成立了一个电信公司，叫做中国联通，有这回事吧？”

　　“有这回事，去年7月份成立的，但是他们没钱，也没人。”刘运来用食指指了指天花板，做了个暗示的动作，说道：“邮电部和国-务-院的大佬不喜欢联通，只不过是迫于政治和市场化的压力才成立的，一分钱的财政预算都不给，让他们自己筹款，所以成立快一年了，也没搞出什么名堂，而且他们想搞移动电话业务，没听说要做互联网业务。”

　　“中国联通有经营电话和互联网增值业务的牌照，虽然没有全国性的通信网络，但是有铁道部和电力部的通信网络可以用。”杜秋指了指面前两盘残羹冷炙，说道：“虽然这两个网络覆盖面很小，但聊胜于无，联通现在很缺钱，各地分公司都要靠自己筹款，所以我打算这次去美国忽悠一笔钱回来，和云城的联通分公司合作，大张旗鼓的搞互联网接入服务，把它塑造成竞争对手，吓唬电信局，逼他们降价。”

　　“忽悠美国人？”

　　“中国电信市场很庞大，而且发展的非常迅速，美国很多企业和资本垂涎三尺，但是国家政策不允许外资进入电信行业，所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杜秋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记忆信息，然后继续说道：“老外很有钱，联通很缺钱，我们可以当个媒婆，找一家美国公司，比如AT-T，让他们和骁龙合资成立一家公司，这家公司以我为法人，我再去和云城的联通公司合资，这样一来的话，AT-T间接投资了中国的电信业，未来可以拿到分红，联通拿到了启动资金，可以组建自己的网络，骁龙则进入了互联网行业，可谓三赢。”

　　万平国拍案叫绝，觉得是个好法子，刘运来对此有些疑虑，说道：“国家应该也不允许搞这种曲线投资吧？”

　　“4月份的时候，邮电部部长吴基传在国际电信行业大会上对外国投资人说，中国正在试验某种法律架构，能让他们通过投资中国电信业务得到回报，但又不至于出让股权。”杜秋对电信业虎视眈眈，自然早有准备，很自信的说道：“我认为他所说的法律架构，大概就是这种曲线投资。”

　　杜秋敏锐的嗅觉、宽阔的视野以及缜密的心思让在座的几位为之失语，虽然已经快散席了，却没人愿意离开，沉默了片刻之后，孙少洁打破了冷场，笑着说道：“这只是吓唬，诱惑呢？”

　　“诱惑现在还不好说，过几个月应该就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