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撞击着梵钟的木杵,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她的心房。她的心中,闪过了无数的思绪,她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着,想要说话,却发现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声音。
最终,她闭上了眼睛,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头,喟叹了一声。
"你真是,太狡猾了。"
绚烂的烟火在二人的头顶绽放,清澈的江水悠悠倒映着画舫上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岸边,男女老少皆是喜笑颜开,互相道贺,庆祝着一年的伊始。人人都相信,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会是风调雨顺的一年。
那一日,从胭脂河上回来,便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新年一过,寒冬仿佛就将要褪去一般,春意逐渐的染绿了街道。冰雪逐渐的消融,那傲然于枝头的红梅也逐渐的凋零,绿树新芽,雀鸟在残雪上跳动觅食。
柳无心侧卧在贵妃榻上,午后的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倾洒在她的身上,整个人被晒得暖洋洋的。一阵倦意袭来,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意识朦胧,半梦半醒见,仿佛是见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推门踏了进来。
下一刻,她就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横抱起,落在了厚实温暖的胸膛中。
"在想什么?"
君尘逸的声音,依旧低沉而好听。柳无心敏感的发现,今日的他似是与往日有些不同的。
"想你。"柳无心柔柔一笑,春日的阳光照在她如花的面容上,洁白的肌肤光滑水嫩,隐隐地散发着莹白的光晕。
君尘逸满足的笑了,轻轻将她放回榻上,又从旁边搬来了一个凳子,坐在了她的身边,缓缓道:"明日,就要回别院了。"
皇家别院,建在了灵州城的西郊,背靠着巍峨的大山,院内流淌着山上下来的清泉,可谓是鸟语花香,世外桃源。
柳无心轻轻地蹙起了眉头,面色上有些阴沉。回别院,就代表着她柳无心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是玄宫的宫主,而君尘逸,也不再是逍遥自在的梁王世子,而是君氏王朝最为神秘的三皇子殿下。
回去了,生活中更多的是责任,是天下,是苍生。
她染着愁绪的杏眼,就像是一汪秋水,撩拨着他的心,让他于心不忍。
"落剑已经传来了消息,不得不会去。"君尘逸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舍,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将她重新推回到那个位置上。
"柳府...现在如何了?"柳无心轻轻地问着,她好想知道,如今京城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大哥自从回了京城,便再也没有消息传来,这怎能令她不担忧?
君尘逸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斟酌用词,最后,他紧紧的握着柳无心的手,像是在给她支撑一般,说道:"柳老爷...被指通敌叛国,柳府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柳无心不停的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如蚊哼,几不可闻,她颤抖着身子,双手用力抓紧君尘逸的手,那力道,就像是要捏碎他的手掌一般。
"那大哥呢?大哥现在为殿下办事,他、他如何了?"
君尘逸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敷在了柳无心那已经冰凉的双手上,轻轻地握着,像是安慰一般的低声说道:"柳无涯行踪不明,如今已经被通缉。"
柳无心的双目,瞬间弥漫出无尽的绝望。她没想到,这短短的半年时间,疼她爱她护着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都离开了。
君尘逸不忍心看着她如此伤心,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抿了抿唇,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这是皇兄传来的消息,柳无涯已经秘密前往这里,他如今左臂已断,面容已毁,暂时是不会有人发现他的。"
柳无心知道,这样的事情,必然是属于非常机密的,君尘逸能够告诉她,令她很感动。但是断臂毁容...大哥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如何承受?
柳无心睁大了眼睛,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雕像。她的心,好痛好痛,她好想哭,但是眼泪却流不出来。
君尘逸看着这样的柳无心,只觉得一阵揪心。他忘情的将柳无心揽到了怀里,轻声说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憋着对身体不好。"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大开的窗户中传了出去,惊跑了一地的鸟雀,震落了树梢上的残雪。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午后,这哭声却令人觉得像是寒冷凄凉的深冬。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哭声最终转为了小声的啜泣,渐渐地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君尘逸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哭累了睡过去的面庞,忍不住轻轻抬手,细细的描绘着她的眉眼。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如此脆弱的模样。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惊慌,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搂在怀中,为她拂去风霜。
曾经,他以为,母妃去世以后,他的心不会再有任何的波澜。如今,他却是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女子。
她如男儿般睿智坚强,却也如江南女子一样多愁易殇。她千变万化,却总是在不经意间牵扯住他的心。
"你这个孽障!我诅咒你这一辈子,无情无爱,不得善终!"
那饱含着无尽恨意的凄厉女声犹响彻脑海,那一声声泣血的诅咒缠绕在他的身上,令他不寒而栗。
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本能的更加靠近怀中那个温暖的娇小身躯。他有些害怕,好像自己这样一放手,就会如那个人所愿,失去心中的所爱。
"心儿,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低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回响,那睡着的人儿,好似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微微的蹙了蹙好看的娥眉,向他怀里又钻了钻。
身后,忽然一阵响动。君尘逸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柳无心放下,转身便看到了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萧落剑。
"我是来向三殿下辞行的。"还未等君尘逸开口,萧落剑便已经出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