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喜好男色
沈云理的话并不是一句空谈,次日行馆便派来车马接慕容燕过去,也不着急搬运行李等物件,只是先把人接过去就行。
这一行人大张旗鼓的,旁人看了不免生出各种流言蜚语,而这当然也就是沈云理想要的看到的,越是热闹才越好。
毫无疑问,他之所以如此着急就是为了搪塞太后,有个女人在自己身边他那心急的母后总会安分几天,自己也不用再被这些无聊的琐事环绕,可以落得些清净。
在凤城慕容燕一直所住的地方叫做清风苑,紧挨着的便是平常练舞的潇湘舞楼,很是方便。也是因为离得近,这一早上的事情基本都是那边的掌柜红姨过来帮忙招呼的,苏慕白则是不方便露面。
虽然被告知过今日过去,但是没想到接自己的人会来得这么早,原以为吃过午饭要等到下午,却哪知午饭之前接人的队伍就已经停妥在门前。
总不能拖拖拉拉地妨碍大家中午吃饭,所以慕容燕也有些匆忙,只是收拾了些必备的东西,便往外去,好在自己戴着面具,所以不需要太过仔细的打扮,也省了不断被人催的麻烦。
“姑娘来了。”喜滋滋地唤一声,红姨在门外已经和那些好事人抵挡了一会儿,看见慕容燕出来便笑着迎了过去,因为也是习舞出身,所以身姿保养的非常好,人也颇有气质。
“嗯。”点头算是应声,慕容燕没有开口,而是轻轻福身以表达自己的感谢,随即抬起头往外望了一眼,闹哄哄地已经围了不少人观看,倒是有些像姑娘出嫁的阵势。
呵。在心底轻蔑的笑了一下,一嫁入王府,遭人扫地出门,二嫁在南蛮,还未过门就被推去祭祀天神,三嫁她付了真心,换来的就是一方枯塚,葬着自己可怜的孩子。
深吸了口气,慕容燕从初嫁伊始就选择逃避,她埋着头越是四处奔逃就越是逃脱不掉,兜兜转转,现在还不是要面对这男人,沈云理。
柔软的唇瓣被涂上了红艳的颜色,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慕容燕缓缓扬起唇角,自信而高傲,就如同她曾经仰望的没样。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逃,也不会一败涂地,她要迎“男”而上,告诉所有人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她是重生烈焰凤凰,而不再是可以被随意践踏的慕容燕!
在旁人的哄闹声中慕容燕从容不迫地走上那车,面不改色,甚至没有加速的心跳,坦坦然然就像是要去赴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约见,不会紧张也不会害怕,没有期待也不会有彷徨。
沈云理,我不再是慕容燕,而是一团火,不再卑微,也不再畏惧的火,将要焚烧你的冷傲,让你也明白凡人的痛!
马车行驶平稳,没用多久就已经到了地方,慕容燕也没什么惧怕的,不做迟疑地走下车,然而出去看到行馆前可是要清冷很多,尤其立着两个冰冷冷犹如石铸的士兵守卫,看起来很是庄严威重。
“姑娘请。”站稳身很快有人过来客气的引路,慕容燕便默默地跟上,后面还尾随着一个拿行李的士卒,一小队人就这样互不交涉地入了行馆。
昨夜摸着黑进来得急,慕容燕根本没来得及注意什么,今天倒是有闲情雅致观察得仔细很多,然而这看似气派的行馆里除了两三个出来打扫院子的仆人,再看不到别人,竟是比之前还要冷清几分。
沈云理的性子一贯如此,不喜欢人多侍候,慕容燕倒不是很意外,目光活泛地观察着周围,就在几人走进一个小花园似的地方的时候,她却见到一个人影立在荷花池的边上。
浅蓝的长袍看起来很是清爽,如墨的长发披在身后,只是松松散散地系了一下,那男子身姿挺拔,单单只是看到背影,也让人觉得他必定风度翩翩。
慕容燕只知道这人既不会是沈云理,也不像是沈云熙,不知道会不会是他们别的兄弟,或者什么重要人物,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行馆里。
正当慕容燕对着那背影胡乱猜想的时候,前面引路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倒没和她说什么,而同时池塘边的男子也似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转回身往这边过来。
原来是昨天两位受赏的乐师之一,也就是昨日被请留在府中的那个年轻琴师,似乎比自己来得早一些。
“姑娘,在下锦瑟。”昨日没有机会细看,今天倒是可以一饱眼福,这男子不仅声音清丽悦耳,相貌也是皎好的,而这好又与众不同,干净单纯,不骄不媚,不冷不傲,慕容燕瞬间就联想到了池塘里的白莲花,不染丝毫尘杂。
舞楼里面有很多规矩,为了避免惹人非议,舞者和乐师的交流是极少的,若有必要也是和一两个上了年纪,品行端正的乐师交流,像这样正直芳华的两人是定然遇不上的,更何况锦瑟随着师父来到临城的时间也并不长,慕容燕不认识他一点也不奇怪。
“颜姬。”只为这份单纯慕容燕便开口应了他一句,虽然惜字如金,却已经算是对陌生人格外开恩的时候了。
有些许的诧异神色在锦瑟脸上划过,想必他也曾经听闻过慕容燕不会说话的传闻,所以乍然听到她开口而有些意外罢了,而这表情也只是一瞬间掠过,他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初,彬彬有礼地解释道:“锦瑟受王爷所托,带姑娘认一认住处,这边请。”
一个锦瑟,一个颜姬,都摆明了不是自己的真名字,像是他们给人表演取乐的这种活计也算是卑贱的,所以一些乐师不愿意给自己祖家丢脸,还有一部分则更加的可怜,他们甚至连自己叫什么根本都不知道,只是被人捡回来的孤儿。
不知道他是哪一种原因,是因为喜好背离家人,还是生计所迫,慕容燕一面猜想着,一面跟随着琴师往行馆深处去了。
这行馆若不是被皇家征用想必会是避暑的圣地,假山流水百花园,连一根柱子上都雕刻着各式各样的花纹,虽然不比宫里的奢华,但显然设计者也是用尽了心思,才有这般雅致。
两人走了约有百步似乎已经到了地方,锦瑟笑容清雅并没有什么一步登天的喜悦感,却也不像慕容燕一般拒人千里之外,抬起手指向右侧的一处院落说道:“我们便在这里住下。”
慕容燕依旧是寡言少语,只是不落步子地跟在他后面,仰起头往那边看去,最先夺目的就是山石高处的别致四角小亭子,有种俯瞰众生的感觉。
入了院子慕容燕觉得此处环境真是清幽,虽然没有什么奇异花卉,但是胜在茂盛葱茏,极其富有夏日的生机。
“姑娘就住在这一侧,有方极大的院子,方便姑娘练舞。”锦瑟领着慕容燕往右手边去,果然沿着一条小路钻进方拱门,走不多远就是慕容燕暂时的住所。
院子果然够大,一侧墙上还爬着绿油油的藤蔓,慕容燕环视了一周,并没有什么不满意难忍之处。
“锦瑟住在对面,沿着这条小路走的要远一点,这样练琴时也不会打扰到姑娘。”锦瑟笑了笑没有多做逗留的意思,略略躬身便要告辞:“姑娘休整一下吧,不知道王爷今日还会不会过来,莫要让他看了狼狈,锦瑟先告辞了。”
“嗯。”这男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也是出自肺腑的关心,慕容燕轻轻福了下身,便没反驳什么,目送他走远方才转身进了屋子。
至于他说的两人相距较远,怕打扰了自己的清净,不知道这细心的安排是他想到的,还是沈云理,或是旁人。
很快引路和提携包裹的人都走了,这院落里便只剩下鸟叫虫鸣,和慕容燕均匀的吐息。
大概收整了一下东西,慕容燕便无事可做,她很清楚自己不会在这里常住,只是明天依旧渺茫,所谓复仇也显得力不从心。
越是胡思乱想心事就越沉,再怎么轻盈蝶都绽放不开羽翼,慕容燕想要练舞却又觉得懒怠,索性出门顺着这条小路过去,想着看看琴师那边的境况。
步步走得小心,可是却不见院子里再有个旁人,也许是觉得日晒都跑去躲懒了?慕容燕心有奇怪,却仍旧是壮着胆子往小路深处去。
这一路上光见着郁郁葱葱的灌木也是吓人,好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前方忽然扬起琴声,丝丝切切,在这等炎热的夏日更显得清新飒爽。
“姑娘何时来的?”虽然这样说,其实慕容燕甫一站定在锦瑟门前的时候,里面的男子就已经停了动作,开口问出声。
原本只是想站在门外静静听一会儿的,现下被抓了个正着,想躲着不进去已是不行,慕容燕只能应着声迈步进去。
屋子里熏着醒神的香,琴案旁边不远处还煎着壶茶水,锦瑟似乎对慕容燕的到访并不意外,一面请她坐下,一面递过一杯腾着袅袅热气的茶水。
这样贸贸然地闯进别人院子里使慕容燕觉得不大自在,就像这茶水一样有些烫人,顺手便搁在了一旁。
“呼。”锦瑟并不见外,自顾自端起一样不断冒着热气的水抵到唇边,只是略作样子地吹了吹,便真的抿进了一口。
“姑娘很不解?”锦瑟笑着放下杯,显然是在慕容燕的眼神中看到了难以理解似的神情,便随口问了一句。
“额,呵。”略微有些尴尬,慕容燕垂下眼并未接话,锦瑟也是不以为意,颇有道理地解释起来:“这样的天气喝些热茶,多生汗液不仅凉爽,对身体也有诸多好处。”
“可是,不烫吗?”虽然认可他的话,可是慕容燕却不禁疑问出口,因为那温度着实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的。
正欲摸上琴弦的手陡然停顿了一下,随即一直表现得轻松淡然的锦瑟,此时表情上也流露出异样,似是苦涩又似是难为情地解释道:“其实我天生,嘴里面就没有知觉。”
豁然明白了他的为难之处,慕容燕有些后悔自己的多此一问,不过人无完人,这也不算什么,为了弥补刚才自己的唐突,开口自嘲了一句:“总比我好,有这么一副嗓音。”
只听她说颜姬两个字的时候还不明显,而这次认真听到了慕容燕完完整整地说话时,锦瑟也发现了问题,这声音实在粗哑变形,完全不像是个这样妙龄女子所发出的,心下惋惜之时便脱口问了一句:“也是天生的?”
“呵。”慕容燕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这话的意思,心口却是凉了一把,可锦瑟就不由得为她操心起来,又追问了一句:“王爷可是知道的?”
王爷?他知不知道有什么打紧的?慕容燕眨着眼一时间没有理解锦瑟的意思,可是抬头望见他眉宇间的忧愁,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想必他是以为王爷看中了自己,所以才召进府中的,以为自己可以一朝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
真不知该说他这是天真的祈愿,还是该说他单纯又傻得可爱,慕容燕忽然升起了与他亲近的感觉,不由得多了分作怪的念头。
“咳。”假装咳嗽了一下,好让自己表现得更为正经,慕容燕探头探脑地努力瞄向四周,任凭谁看了都知道她是怕隔墙有耳,确认不见有人偷听之后,方才故作神秘地凑过去说道:“你可知武王爷不近女色?”
“嗯?”初来乍到的锦瑟并不了解这个武王爷有什么样的喜好,只是听从师父的安排,希望跟着王爷能有更多的见识,除了民间到处都有他能征善战的传说外,几乎真的可以说毫无印象,那什么叫做不近女色呢?
看得出他是糊涂的,慕容燕就越觉得有趣,暗暗思量了一下并不准备直接点明他其中的内容,而是夸张地表现出自己的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锦瑟你,觉得武王爷人怎么样?”
“王爷?”专心于抚琴弄音的锦瑟并没有多想过这个问题,只一心盼望能不辜负师父的恩情,可以走出自己的一番作为,谁成想突然被问到这个,不禁犹豫了起来。
本来王爷的好坏是不应该由他们这是平民百姓讨论的,然而听着颜姬话中的意思似乎很有深意,若是不弄个明白锦瑟总觉得心里忐忑不安,故而很仔细认真地想了一想,方才小心试探地回答道:“武王爷看似虽然清冷,其实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昨日他的行为虽然有些冷厉怪异,但是从与师父的谈话间来看,他也并不是居高自高目空一切的人,而今早他还亲自带自己来看住所,虽然话不多,也足以让人觉得意外与亲和,所以这评价应该还算准确吧?
“平易近人?”说这话的时候慕容燕极度的吃惊,虽然有面具遮掩锦瑟也未必能够看得清楚,但是她还是配合地瞪大了双眼,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额,怎么了?”被慕容燕吃惊的样子显然是吓到了,本来就满腔疑问的锦瑟此时比热水入腹还下汗,额上已经是布了细密的一层,不解又心急地问出口。
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好好的一位儒雅公子也被她戏弄得仿佛要肝胆俱裂似的,慕容燕心底确实有些惭愧,却仍旧不准备让自己的铺垫在此功亏一篑,
很快慕容燕便收敛起情绪,用一种有点觉得可笑,却又略显慷慨的语气反驳道:“一个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王爷,你说他平易近人?”
“不,不是吗?”他心里是这样觉得的呀!清俊的面容已经被恐吓得有些麻木僵硬,锦瑟涉世尚浅,哪知道自己这才一离开师父身边,就遇上这么大个害人精,傻愣愣地还在忧心忡忡地反问着。
“哎。”叹息着摇了摇头,连慕容燕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好的演技,此时反而不急着答话,而站起身好似随意地在这屋子里逛起来,像是有些东西还没有思考明白,需要一些时间。
她还慢悠悠的,锦瑟心里却急得直打鼓,然而见这姑娘若有所思的模样又不敢贸然打搅,唇瓣抿成了一条线,只能默默承受着未知的煎熬。
在屋子里足足转了一圈,慕容燕也总算是下定了决心,重新踱回到方才的座位前,此时桌上的茶水也已经冷了许多,正好端起杯盏喝了一口,润一润自己干渴的喉咙,虽然略带苦涩,却也清醇沁人心脾。
“时候不早了,颜姬就此告辞。”满怀希冀地等待着她放下杯盏,却不想自己等来会的是这样的一句,锦瑟越发紧张了起来,立即跟着起身,不由得急声问道:“姑娘的话还未说完。”
本已经转身,此时又不得不的回头看他,慕容燕只是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瞥向地上,想了又想,也已经钓足了锦瑟的胃口,终是觉得不妥,方才抬起头,越发沉哑地说道:“这话原不该胡说的。”
“什,什么话?”越发被忽悠得云里雾里的,锦瑟再不能隐忍下去,忙趁着她还没走的时候追了过去,轻颦眉首哀求般地问道:“什么事情还请姑娘明白告知,锦瑟必记念姑娘恩情,也绝不会将这话再转述出去。”
慕容燕似乎很是为难,听了这话终于有了些动摇,倒也不怕他往外说,索性压低了嗓音悄悄说道:“我亦说不清楚,只是旁人告诉我的时候言之凿凿,你全当笑话听吧。”
“是是,锦瑟只当云烟,听过也就散了,还请姑娘如实告知。”听到颜姬口风松动,锦瑟心里舒缓了一些,感恩戴德地催她快说出来,自己也好落个安心。
“哎。”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慕容燕演戏似是上瘾了,侧过头向着紧张的锦瑟靠了靠,方才很谨慎地说小声道:“传闻武王爷是喜好男色的。”
“什么?怎么会?”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从头顶打过,锦瑟没能克制住自己已然爆发的情绪,竟直接嚷出了声。
惹得他这么大的反应连慕容燕也觉得意外,慌忙用手指比在嘴唇前“嘘嘘”地让锦瑟快些镇定下来,放低些音量。
老天似乎是有意帮助慕容燕,其实在她提起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有其他的乐师提醒过锦瑟此事,不仅仅是这武王爷,确实有一部分乐师都逃不掉被强作男宠的情况,远比那些被强抢回去的舞女歌姬还要凄惨,连个小小妾室的名分都混不上,就算不被人被人作践死,踢出府门也没有活路。
更何况锦瑟相貌生得颇为清秀,也曾被人恶意调笑过,所以有这担忧也不奇怪。
“他,怎么会有这种爱好?姑娘当真?”虽然看起来锦瑟已经对这件事深信不疑,但是他仍旧不甘心,可怜兮兮地追问起来,恨不得颜姬能把方才那句话整个吞咽回去。
开始也没想到会把锦瑟吓成这样,慕容燕觉得有些尴尬,却已经是骑虎难下,转开目光干脆狠心地把最后一块大石头也丢了出去:“这都是一个从帝都来得舞姬偷偷告诉我的,那武王爷早年还曾经大张旗鼓地要娶一个男子为妻呢,谁知道真的假的。”
慕容燕倒是没撒谎,也不觉得骗人理亏,只是这一下真是彻底把锦瑟打晕了,愣愣地也再问不出什么问题,还以为自己运气上佳这次是遇到了贵人,却不想是羊入虎口?自己岂不是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这都只是传闻,你也别怕。”恐惧的始作俑者临走前还不忘记安慰上可怜的锦瑟一句,言罢实在看不下去,道了句告辞,便要离去,还没有出多远背后就传来一声略显凄楚的话音:“那姑娘,我可怎么办?”
噗。慕容燕险些没憋住笑,忍了又忍方才侧过头回他道:“他不说你也就只能装作不知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言罢一溜烟地走了,只在心里念他自求多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