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坤番外(一)
我从小就是一个不被人喜欢的孩子。
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每天都要面对我妈的打骂,她是一个很不开心的人,我总是看见她在照镜子,对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唉声叹气,我总是好奇的看着她,有时候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也会惹来她的不开心。
“薛子坤,你喝水的时候不要出声音!”
“薛子坤,我说了,这个时间你要睡觉,睡不着眯着,不许出房间门。”
“薛子坤,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许挑食,都给我吃下去。”
这个时候,我会委屈的看着她,“妈妈,我真的吃不下去了,我饱了。”
“要是饱了明天也别吃了,自己去地下室跪着,明天后天在出来。”
那时候地下室是我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那个地方阴冷潮湿,而且光线很弱,我一直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我知道妈妈是爱我的,只是她不善于表达。
比如我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知道她来看过我,比如当我父亲要将我带走抚养的时候,她会抱着我说是她的宝贝,比如,我被打的全身是伤的时候,她还会问我,疼不疼.....
妈妈,我疼,比起我疼,我更心疼你。
我常生病,大宅里面的宋医生一直在照顾我,他每次看见我身上的伤就叹气,但是他只能叹气,在我疼的时候会给我拿游戏机,这是我妈明令禁止我玩的,还会让我听音乐,看动画片,要知道,我小时候,从没有看过动画片。
我身体确实不怎么好,宋医生再三跟我妈说,不要让我在受伤,我妈嘴上答应,但是手一直没停过。
小时候我懂,长大了我才明白,我妈觉得是我的存在毁了她的一切,她说要是没有我,她也不会委身给我父亲.......
我总是在想,我的存在,是个错?
我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去薛家的大宅吃饭,我有四个哥哥,除了大哥以外,他们很少正眼看我,小时候我以为他们都不喜欢,长大后我才知道,不是不喜欢我,而是薛家有规矩,看什么都要目不转睛,不许被旁的左右。
我们相处的时间只是在饭桌上,父亲规定,饭桌上面不准说话。
父亲是名军人,他总是疾言厉色,严肃认真,教训起哥哥们的时候,经常会打他们。
大哥是挨打最多的,弟弟们有什么过失,都会算到他的身上。
我总是很小心很小心的吃饭,坐在距离父亲最远的地方,他常常忽视我,有时候只是让警卫员给我加个菜,我心里都会开心半天。
剩下平常的日子,我就是跟妈妈在二层的小楼里面,有两个警卫员照顾我们的生活,吃喝不愁,但是就是不让我妈出门。
有时候我说错一句话,妈妈会让我在地下室跪一晚上,高烧不退的时候,她才会哭着找医生,哭着去找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才会来看我一眼,而那个时候,是我妈妈最高兴的时候。
大概是我十岁那年,家里多了一个女孩子,叫曲曼。
我对曲曼没啥深刻的印象,甚至很多时候,我都忘记了她是什么样的发型。
她刚来的时候很懂事,妈妈对于她的期望就是要照顾好我的一切。
妈妈说这是陪着我玩的,让我有个伴儿,我很害怕跟人接触,我心里很自卑,尤其是面对女孩子,我更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常常从大招跑出去玩,每次出去玩回来之后都会挨打,但是我真的很渴望外面的世界,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我能长大呢?
我们上学的学校是私立学校,一个教室只有十名学生,军事化管理,我的学习很一般,回家的时候经常被骂,说我笨,说我不够透亮,一百二十分满分的成绩,我只要考到一百一以下,就会面临地下室的禁闭或者藤条的抽打,考满分的时候,我妈会跟高兴,会夸我有出息,会让警卫员将试卷拿给我的父亲,而父亲从来都没有在这个时候来看过我,他会让人给我带一两样东西,书籍或者是字帖算是奖励。
我不是天才,我真的不是,我的智商也没有多么超群,我只是一个很一般很普通的男孩子,在这样的私立学校里面,我根本算不上出类拔萃。
我只能逼着自己努力,逼着自己好好学习,我想听见夸奖,我想站在所有的面前闪光。
曲曼的成绩很好,我们不是一个年级,她总是前三名的样子,一次我考了108分,我妈罚我跪地下室,她让曲曼陪着,自那以后,我所有的错误我所有的惩罚,都有曲曼跟我一起,曲曼也是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有时候我被我妈打的身上都是伤的时候,她也一样挨打,但是不会哭。
我跟曲曼的交流仅仅是生活中的一些接触,从心里上面来说,我对女人还是有些抵抗的,我见惯了我妈疯癫的模样,我觉得女人很可怕。
我问过曲曼为什么那么听我妈的话,曲曼说,是我妈给她二次生命,她终身都会报答我们家。
我说她傻,她说她愿意。
薛家的男孩子都是要当兵的,这点我清楚,哥哥们接二连三的退伍之后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大哥做了律师,据说是国内很有名的司法机构任职,二哥三哥做了生意,也是风生水起,四哥还是在当兵,我去部队的时候,他已经准备晋升了。
我在十六岁这年被送到了部队,当时我妈是一百个不乐意,我父亲很坚决,不容我妈有任何的拒绝,我妈就哭,一边哭一边骂,她说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也知道不会给我们名分.......
父亲很生气,在那一天,我看见他们争吵,我看见父亲打了我妈一个耳光。
他骂她是不要脸的女人,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女人。
我妈就是哭,抱着我,一直的哭。
那时候我终于知道,我是一个私生子。
我还是被送到了部队,曲曼也一样,新兵三个月,因为从小身体素质不好,在训练中淋雨发烧肺炎一次,打靶射击肩膀脱臼一次,连长看我的身体不好,唱军歌不错,跟我父亲建议让我去当文艺兵,我父亲是不同意的,但是我的身体真的是挨不过军队里面的训练。
父亲最后权衡再三,终于同意我去做文艺兵,曲曼好像去了特种部队,那也是我妈的意思,曲曼有了本领,可以更好的照顾我。
文艺兵相对来说轻松很多,那时候我第一次接触音乐创作,接触电影,接触小说,因为从小妈妈管理严格,我从没有接触这些东西,我虽然也看她在看电影或者听音乐,可是只要我出现,她马上就关了录音机跟电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躲着我,只是知道,她很喜欢这些。
教我们唱歌的老师是现在国宝级的老师,他很认真,教我技巧,教我舞台感觉,他说我适合唱流行歌曲,身高也不错,练练舞蹈什么的,应该很不错,是个当偶像的料子,当然,在那个年代,我连什么是偶像都不懂。
文艺兵的连队是一个特别活跃团结的队伍,这里每天都是欢声笑语的,大家开着各种小玩笑,我从刚来的时候胆胆怯怯的,渐渐的也放开了自己,跟男战友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聊,跟女战友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还会调侃她们几句。
我猛然发现,这才是生活。
我体内觉醒的一些东西正在爆发,我知道我的人生不该是灰暗的按部就班,我要活的精彩!
人都是虚荣的,就像是我,我时刻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我要让所有人的都注意到我,我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我只是想,能不被大家忽视,能让大家看见我身上的光芒。
部队的慰问演出中,我挑了大梁,从小品到独唱,都是我的曲目,我看着台下坐着的父亲,更是将自己最饱满的情绪展现出来,无论是小品的台词还是唱歌跳舞,全都用尽全力,可是演出结束,我只是听见他跟别人说:唱的再好有什么用,不能上场打仗的就是废物。
因为这句话,我颓废了很久。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探亲假我回家看妈妈的时候,发现她比以前更孤单了,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乘凉,看见我回来的时候,她眼角都是湿润的。
我知道,她还是爱我的。
妈妈让警卫员给我准备好菜,她抱着我,一直欣慰的说着,“长高了,长大了。”
我从小都没有享受这种待遇,我安慰她,“嗯,妈妈。以后我就能保护你了。”
“嗯。”妈擦了擦眼泪,“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我也知道你没有一个完美的童年,孩子,以后妈妈不会那样了,嗯?”
我心里满是欢喜,跟着她吃了一顿可以聊天,可以说说笑笑的午饭。
曲曼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我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曲曼笑着说,“不认识了?”
“女大十八变。”我淡然回应她,在文艺连里面,通过跟一些女战友的接触,我对女人终于不那么抵抗跟害怕,面对曲曼,这个我从小的玩伴,我更多了几分的轻松,“越变越好看!”
曲曼愣了一下,脸颊微红,“几年不见,你倒是会贫嘴了!”
我们相视一笑,一起长大,又是战友,在一起,没有丝毫的顾忌。
探亲假赶上了中秋节,我去大宅吃饭,父亲比之前老了一点,从鬓角的白发就能看出来,他见几个儿子都齐了,直接开饭。
席间还是之前的规矩,我们没有人说话,安静吃自己面前的东西,中途大哥的手机响了一声,父亲脸色一变,大哥拿着电话去了外面,父亲没说什么,这种气氛一直到了晚餐结束。
饭后父亲说大家一起赏月,二哥三哥跟父亲汇报生意上的事情,大哥在一边打电话,四哥对我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就是借一步说话。
我跟四哥到了一边的藤椅旁,他看着我说,“上面有个任务,配合有关部门要追查一笔资金的境外流向,我们需要一个生面孔,我觉得你比较合适。”
“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脑海里面呈现的却是詹姆斯邦德拿枪的画面:“我去做特工?”
“臭小子,欧美电影看多了吧!”四哥一点都没有部队领导的架子,反而说道,“是暗访,上面怀疑这笔会通过非法的渠道流入黑市,从事非法交易,境内有关部门会部署,但是境外的话,他们人手不够,跟我们借调。”
我听起来还是挺有挑战性的,什么都没多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我没问题。”
“我还没说你具体干什么,你就说没问题吗?”
我站好敬军礼:“我是军人,为了党和国家随时可以奉献自己的一切。”
“行了,放假结束之后找我报道,具体的工作跟训练有人会带你。”
四哥还拍了拍我的胸脯,摇了摇头,“弱点。”
“聊什么呢?”父亲向我们走了过来,四哥站直说道,“问问小弟部队的一些情况。”
父亲看了看我,缓缓说道,“文艺兵,一点都没有军人的样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怎么拿枪打仗?怎么建功立业?”
“报告首长,文艺兵也是兵。”我对着父亲敬礼,父亲瞥了我一眼,“行了,在家就是在家,不用敬礼。”
礼毕,父亲说道,“文艺兵也要有个好身体,你从小体质差,应该多锻炼。”
“知道了。”
父亲对着四哥说,“明天跟张连长打声招呼,训练中照顾一点。”
我以为父亲这句话是照顾我的,没想到,事实是截然相反。
不过那又能奈我何,我回部队的第一天去找了四哥,他跟张连长要人的时候张连长很痛快,大概也是受不了我总是在体能训练中拖大家的后退。
我推开四哥办公室门的时候,看尽了曲曼一身军装笔直的站在那里,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未完待续)